六道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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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局中局(下)

第三十七章 局中局 (下)

“这就是你后来把这个计划告诉我的原因是吧……”黑擎想起了兰达尔掩门低语的那一时刻。

“正是。我考虑到,还是越亲近我们的人,越容易出卖我们。”

“那你就没考虑过你队友……”

“这根本不切实际!不用考虑!我们都是相知相识很久的队友,对互相的底细了若指掌。奸细不可能在我们之中,日本人也不会使用风险这么高的潜伏……所以我觉得还是在你们中国人这边出了问题,因为日本人伪装成中国人很容易,当然,也或者他本身就是中国人,就是你们俗称的汉奸……所以我就让自己的联络官提前来到这里与我们会合,我询问过他,他潜伏的地点的确就在中国境内,这是便于接应我们而设立的情报站,所以乘坐火车赶到这里不出一天时间,到达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伪装成一个抗联的游击队员,混进山中,赶到了山下湖泊的码头——那里是唯一一个没有抗联守备的地方——因为那片地区地势过低,很容易遭到攻击,所以被抗联放弃了,只在山上设立了永备观察哨,以防有人渗透。但在夜晚时分如果是一两个人的话还是比较容易钻了空子。但最关键的,不是码头的安全问题,而是进入山中之后的大大小小的移动哨,没有哪个探子可以那么厉害的混进来,除非他知晓全部的通行暗号!所以我才会让许先生配合我的计划,是许云飞先生亲自带他上的山,我把我们集合的地点告诉了许云飞,多亏了他的帮助联络官才能一路畅通无阻……”

“没想到你们还真相信我。”许云飞说道:“他们将与联络官接头的暗号告诉了我,只让那个叫泰勒的美国人跟着我,一道接应那联络官上山,我们三人快到山顶的时候,便分开行动,本打算我们上山先等着他,待他走到山寨外的时候我们故意找茬发现他,将他以‘日奸’的身份当众带到聚义堂关押,还得搞出点动静让大伙都知道抓住了个‘日奸’。不料中途出了岔子……”许云飞看向一脸歉疚的关大鹏,后者正满脸通红,站在原地抓耳挠腮呢。

“关大鹏眼尖心细,直接看出了他不是驻扎在二龙山上的抗联,因此将他带回了聚义堂听候我的发落,这虽然是意外,但看在本来我们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我就顺水推舟,默许了。本来我们还特意安排了一个人假装抽打他,不过这回变成了大鹏真的拷问他……”

“唉,我……我是真不知道……”关大鹏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连连向联络官鞠躬道歉:“真对不住,我下手太他妈黑了!对不住、对不住……”

“没关系……”联络官赵永康一脸的震硕,丝毫没有受重伤体力不支的状态:“我练过硬气功的,这点皮肉之苦,还是完全没问题的。能帮你们抓住这奸细,才重要啊!”

“呵呵呵,国民政府果然人杰出众啊,这次也刚好顺应了我们的计划,其实拷打倒是其次的,关键是看如何引出你这个奸细。”兰达尔凑到老王的身前,对其指点着说道:“我们猜到一旦你看见日本人派来了另外的探子,就会知道他一定是来找你进行联络的!这个人必定是知晓你身份的人!甚至身上说不定还会带有给予你的新任务!因此当你看到他被我们抓住并拷问的时候,一定十分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你一定会想尽办法协助此人逃走!但你又明白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表露出自己的不安和破绽,所以你尽力伪装自己的平静,不对此事作出任何评价,但恰好如此,反而令你在众人之中略显古怪!”

“我……我哪古怪了?!”面对老王颤颤巍巍的话音,兰达尔只以冷笑回应:“呵呵,你现在装腔作势为时已晚……那么多人里,唯有你对日本人最为关切,那份专注根本不像是一个中国人所持有的感情,倒像是在对自己的同胞感同身受般的怜悯!我当时看出了你的不对劲,果不其然!在我们全体撤走单独留下这个所谓的日奸在这里的时候!你果然打算出手相救,也就是这样,正好被我们逮个正着……”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老王好像还打算负隅顽抗,他拼命的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受害者嘴脸,仍旧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嘶吼、呻吟:“我不是奸细!你们真的弄错了!我只是看他可怜,我觉得他要死了!我不忍心看一个人死啊……”

望着一脸哭腔的老王,许云飞露出了极端鄙视的神情,高声怒喝道:“少来这套了!连谎都不会撒!会有一个中国人看着日本人可怜而放走他吗?这等同于通敌叛国!你没辙了也不至于连脑子都不转了吧,啊!”

兰达尔低声继续:“现在的你即使继续伪装也毫无意义了,其实我老早就觉出你这个人不对劲了……”

“啊???”不单单是老王,连许云飞和黑擎等人也对此语倍感惊讶。

“我说的是真的,而且我隐隐觉得,斯坦福其实也已经注意到你了。还记得你最初和我们说,虽然有所联系,但你一直没见过欧阳欣和伪装为德国外交部人员的斯坦福吗?但我注意到了一点,当我们头一次赶到你负责的木材厂仓库的时候,是斯坦福和欧阳欣先进的屋子,你当时就问‘那些美国人呢’?我感到很诧异,斯坦福也是外国人,和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你怎么就能确定进屋的那个外国人就不是美国人呢?你说过你只和同为中国人,也同是军统人士的欧阳欣进行情报传递和联系,那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认识斯坦福的机会,而且情报传递的规则我们也是明白的,与你联络的特工是不可能告诉你他的伪装身份的!那么你也就更没有可能接触到他们两个人了,如果真是初次见面,那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早就知道欧阳欣等人的底细,也早就知道我们的特征和形象!”

“这也是误会!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认出了斯坦福不是美国人!”老王依旧不依不饶:“那是因为我自己私下里调查了与我长期联络的欧阳欣的身份!当然,本来我们这些下层人物为了保证潜伏特工的身份安全是不会刻意去探查上峰的,不过因为我曾听说过日本鬼子派人渗透进我们的情报网,进行反间谍活动,所以对什么事我都得小心谨慎啊!所以我才知道斯坦福是外交官,欧阳欣伪装成他的司机,就是这么个事啊!”

“你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你已经原形毕露了!”

“我真的没有撒谎……我……”老王的嗓音已经逐渐沙哑,声嘶力竭的他再也勾不起周围人的一丝同情。

“先把他捆起来再说吧,他现在这个样子随时能逃跑……”

“对,就把他绑在那个椅子上吧,这回绑的是真正的日奸了,哼,真是讽刺啊……”

在将不住哀号着的老王五花大绑并堵住嘴部以防止他咬舌自尽后,黑擎似乎想起了某个本应在这里的人。

“咦?欧阳在那里?他不知道这个计划吗?”

“我没有告诉他,米勒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都没跟我在一块,所以我就没叫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而已,呵呵。哎,你看,刚说到这个,米勒就来了!”

见进屋的米勒等人惊讶万分的观察着屋内的情景,黑擎赶忙解释刚刚发生的**的前因后果,不料米勒听后却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加惊慌失措起来!

“怎么?他才是我们真正的联络官!!!那之前的电报是队长偷偷拿走了?!你们只发送了一次?怎么没和我说啊?”

“是啊。”兰达尔说道:“我和联络官诱捕奸细的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哎呀!那在湖边码头会合的电文为什么还让我持续发报啊!那是几个小时前你们约定的地点吧?”

“对啊,我们早就秘密的见过了,就在下午的时候在湖边的码头,我们还在一起制定了骗捕奸细的计划,我是为了迷惑日奸所以才不告诉你,让你继续发报,做出我们还在等联络官来的假象,这样那个老王就想不到我们其实早就见过联络官了,呵呵,这是为了让他相信被抓的人真的是来和他联络的日本特务……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你的脸色好像很难看?”

“唉,欧阳他、他看到那个电文就去湖边等联络官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切……”许云飞轻声笑道:“这个二百五,真的就在这儿呢!让他在那里等着吧,我们可没功夫找他去……”

正在这个时刻,一名哨兵急匆匆地赶到了聚义堂内,气喘吁吁看样子是有要事禀报!

“怎么了?出现什么情况了吗?”

“啊?大哥!湖边的观察哨说看到湖对岸有人坐木筏开到了湖泊的这边,欧阳欣好像在那里正和这个人交谈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要接上山来啊?那是个什么人啊?”

在场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一愣!盘旋在众人心头的乌云渐渐浓厚。许云飞第一个反应过来,谨慎的高声喝令!

“不对劲!你赶快跑回步话机那叫观察哨的人盯住他们俩!大鹏、礼子你们叫上点人跟我来!”

黑擎也沉吟道:“我也去看看吧?可能撞上真的日本探子了!”

“要去就去吧!喝,这下可好,兴许今天晚上能把两个探子一窝端了!哈哈,拿上枪跟我上!”

在码头边,欧阳欣仔细看了看那密文的内容,随后点了点头,应了声“记住了”,便将纸张撕了个粉碎,并团在一起投入水中。

“我明白了,那我这就上山去了,得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呵呵……”欧阳欣一脸欣喜,转身欲独自离去。

月夜初生,云影彤彤,在一缕清凉的月光照耀之下,所谓的‘联络官’的右手上则露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稍等,还有件事必须办完……”

“怎么?还有……”欧阳刚刚回头发问,便被眼前闪过的寒光惊得跳起,不过这一下子倒助他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欧阳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得对方以极快的速度冲他猛扑而来,同时挥舞着匕首,刀刀直指喉头!欧阳欣被打得措手不及,很快便踉跄倒地,‘联络官’却趁此时机猛地压上欧阳的身体匕首对准他的脸颊便刺了过来!此刻的欧阳终于明白了一切,他尖声嚎叫着全力握住了对方的手,拼劲力气想将匕首的刀锋错开自己的要害!但占据优势的敌人太难对付,两人正不断进行着力量的博弈!胜者自然能赢得生命!输者……恐怕就什么也带不走了……

被压在底下渐渐失去斗志的欧阳,都能逐渐感受到对方滴滴的汗粒砸在自己的脸上,令他的脸颊不住的抽搐!就好像连敌人的汗珠都带有可怕的攻击性一般!随即他想到必须高声呐喊以让抗联的观察哨出手相助,但几次高声呼喝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消耗的更快了!只好专心致志继续与匕首的主人较量!逐渐的,他终于坚持不住,刀口离自己只有五英寸远而已!他最后奋力向前一推,但效果甚微,随之他再也无法反击,刀口离自己只有四英寸了!

和着不住的喘息声,对方发出了胜利的微笑,他瞪圆的双目直视着面前这个将死之人,低低的耳语传入欧阳的脑中:“呵呵,只有心狠手辣之人才能成就伟业,哈哈哈……”

欧阳无心去思考他语中何意?只认得刀口离自己只有三英寸的光景……

二英寸……

一英寸……

……

完了。欧阳欣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近乎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恰逢此时,砰的一声枪响自身后的山间传来!观察哨上终于有人开枪了!这一枪,不偏不倚穿过茫茫林地,径直穿进了敌人的头颅之中,立时将其打的稀烂!血液混着脑浆喷溅了欧阳一脸!一股温热的血腥即刻传入了他的口鼻之中……

观察哨内,许云飞手持一把汉阳造,瞄准着湖滩码头的方向,枪口还冒着徐徐青烟。随后他将枪逐渐放低,口中默念:“他死了……”同时,猛力地拉动了枪栓上了一颗新弹。

兰达尔不住地点头称好!“good”不断。黑擎则是奋力冲下了山坡,想尽快看看欧阳的伤势如何。

索性,除了溅满一身鲜血外,欧阳并无大碍,锋利的匕首已经刺进了他左胸的皮肤,鲜血已经渗了出来,可以说真是千钧一发,后来听孙为礼说,在二龙山,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准确击中纠缠在一起的人,唯有许大哥才可能办到,其他人,根本是望尘莫及……

欧阳被众人搀扶回了房间。日奸的尸体,也被一道抬了回去,还要搜身查找线索,剩下的人对码头严加看管,哨兵都增加了一倍!唯恐远方的山间,有日本人还在盯着这边……

兰达尔总是说这一晚是不平静的一晚,但也是有收获的一晚。知晓真相的欧阳欣只肯大骂这是屁话!而黑擎则不断安慰对方想想被抓的日本奸细,这样就真的能释怀了吧。不过,当知道奸细就是跟班自己多年的老王之时,他的心理好像又受到了和之前同样的震撼……

“哎?”黑擎关切的说道:“别激动啊,你这伤口不会滋血吧?”

“滋你大爷!我没激动……我他妈……妈的,怎么会是他呢?他一直是我传递情报的中转人啊?!”

许云飞无意上来泼冷水,但见到对方实在过于悲恸,只有应声道:“哼,那就说明你们这情报网一直都是一大漏洞!这回你刚知道哪是漏的。正好拿回去补补吧……还不知道你这漏了多少年了呢?中国抗日的情报,还不知道有多少被那个混蛋交给了鬼子!”

“这家伙……这家伙跟着我干了四年啊?四年啊!我一直以为……该死的,真是该死的!”欧阳欣气愤的抓耳挠腮,恨不得将自己那本已沾满血浆的一头乱发彻底从头皮上撕扯下来!黑擎眼见他情绪不稳,赶忙全力阻挠,一个劲的劝慰他想开一点。虽然,效果并不怎么显著……

兰达尔眼看着欧阳欣从惊讶到愤怒,又从愤怒转至悲痛的过程,他确信欧阳脸上的表情是个假象,他内心实际的愤怒已经远远超出所有人的估计。他没有乖乖地去养伤,而是径直奔向了聚义堂,用他自以为平静如水的嗓音质问着老王。

“你什么时候跟的日本人?”

老王看到自己昔日的上司,依旧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恬不知耻的不断呻吟着。欧阳上前一把拉下了老王的堵嘴布,一下子让对方解脱了。

“我真的没有背叛党国,请相信我,把我放了吧……把我放了吧……别让那群共党审问我,他们一定会下黑手的,求求您了,长官……求求您……”

“长官?放屁!我不是你的长官!我不是你的长官!你去求你的长官去吧!”欧阳抑制不住怒气扇了对方几个大嘴巴,随即转身离去,再不理会这个跟了他四年的搭档。

“长官!长官!您别走啊!您别扔下我啊……长官!”

“把他嘴堵上……”许云飞再度下了命令,于是那块脏兮兮的破布头就又塞回了老王的口中。

“看来这日本特务还不愿意放弃活命的机会啊,日本人倒是也有这种不痛快的货色,呵呵……好了,先把他押到牢房里去,今夜的麻烦就到此为止吧,这个家伙没那个能力逃走的……”

黑擎的脑筋在此刻便又运转起来,“等一下,我觉得日本人这么做,应该是有什么目的?我们应该连夜审问才是!”

许云飞转过倔强的脸孔,走近黑擎贴在他的身边,“日本人想要联系这个奸细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至于有什么目的,我想有一个苏联间谍和一帮美国佬在咱们着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日本人想用什么方式?是为了逮捕他们还是杀了他们都和我无关,只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这座山——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攻破!”

“那是因为日本人不肯将太多军力浪费在这里!所以才会不断打情报战!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日本人真的会全力攻打这里吗?”

“那让他们来啊!这里山前有机枪据点和隐蔽机枪巢,山上有层层山寨城墙,每个哨塔都配备轻机枪,山后还有迫击炮!就算是对付日本坦克我们都绰绰有余,日本人也对我们忌惮三分,我何惧之有!”许云飞如同斗急的狮子一般张牙舞爪,好像时刻在提醒对方自己才是这里的老大,不用别人来教导他如何决断!

黑擎自知不便多说,于是不再坚持了,无奈的默许了许云飞的决定。

带云飞返身离去之后,欧阳欣一脸冷漠地站在一旁,低声嘀咕着:“你们共产党内就都是这种人吗?”

“我们共产党广结人才!他只不过脾气火爆了点,我会劝服他的……”

“呵呵,那祝你好运了。我反正是没有审问任何人的力气了,我的胸口刚刚差点让人给戳开了……”

“对啊,还是许云飞救的你呢,你还从来没谢过人家呢……”

“哦?是他开的枪啊……唉,大恩不言谢,改日再提也不迟,现在我只想好好躺在**休息。”欧阳欣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离开了聚义堂,老王也已经被押下去了,二龙山的反间谍战华丽的落幕了!但在黑擎的心中,总是感觉事情没有做完,没有仔细的审问老王真是令人感到遗憾,没有弄清楚日军的真正意图让他有一股恶气如鲠在喉,不能释怀。

又是一天渐渐消逝。现在的约翰.贝克只要一有时间便总喜欢和李振华待在一起,谈天说地。这一个西方人和一个东方人好像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兰达尔看了倒是颇感惊讶。也许,这是他所见过的第一例来自东西方阵营间的友情吧。

黑擎没能审问日奸,却加入了为幸存村民诊治病情的队伍中。美军的医护员汤米.柯林也参与了进来。他们已经观察了那些经受过日军生化实验村民,对他们所受的痛苦以及受痛苦的原因极为好奇。

许云飞这些天尽自己所能为村民搞来了大量的药品,虽说如此但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尚不可知。他只能先想办法把有可能出现传染病症的人先行隔离。好在这样的人并不多。

黑擎感慨颇多:“难为你们接收了这么多从防疫给水站带出来的村民,你要知道那些研究细菌的地方真的非常可怕,搞不好就会连累你们……”

许云飞轻描淡写地说:“这不要紧,只要幸存者都能得到照顾就好……我经常在想为什么日本人会这么针对李洪祥的部队,要知道我们在此地驻扎的游击队很多,李洪祥的部队是连级建制,无论从规模上还是火力上对日军的伤害都不是最大的,真难以想象日本人会为了这么一支地方武装,又派探子又搞突袭……我搞不懂……发动进攻的是百武军一的特种大队,后来被三川晴吉的宪兵队接管,这些我们都查清楚了,这二人都是善于作战的指挥官,这样的人竟被派来围剿一支地方游击队……”

“也许他们很重视抗联带来的伤害?你怎么想?会不会是日本人还有别的打算?”

“我也是担心这个啊……算了,想来想去也找不到答案。能把村民救回来一些才是万幸啊,这些大部分是洪祥部队的家眷,就剩这么十几口了,整个村子都……”许云飞哽咽住了,黑擎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谈,他看了看不远处另一个房间里躺在病榻上呻吟着、神经兮兮的江月,低声叹息道:“日本鬼子真是折磨人的高手……天生就会这么多残忍的手段……她的伤可怎么治啊……”

许云飞对黑擎说:“唉,我们本来可以找到一个医生,叫代远哲,是防疫给水站的日军医疗助理。他之前给陈磊他们引过路,就是突击防疫给水站的时候。他是个优秀的医生,不过现在二龙山的周边很是危险,我们恐怕他来这里会让自己陷入麻烦,就算能安全往返也会让日本人怀疑到他,所以只好作罢。现在这里懂医的我都招到这儿来了,你们也帮帮忙,看看怎么着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黑擎说道:“这里其余的人都好说,就是那个叫江月的,不仅遭到长期的病痛折磨,而且精神还受了刺激,听老关说她根本不肯接受治疗,甚至很难让她安静下来!”

“是这样……咦?”许云飞忽然紧锁双眉,惊讶的问道:“江月?你刚才说她叫江月吗?”

“是啊?怎么……”

“带我去看看她!”

许云飞忽然间对江月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好奇心,和黑擎、柯林、老关一起赶到了她所在的房间。

由于江月的情绪很不稳定,现在无奈只有用绳子继续捆缚住她,在这里她没有任何亲人,因为在其余的村民眼中,她也是个被李洪祥半路救回来的野种!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而且由于知道她染上的是性病病毒,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现在只有同病相怜的彭娟在照顾这她。一进屋,正好和彭芸彭娟撞个照面。许云飞见到江月的状态后也是大吃一惊!但他还是勇敢的上前与其问话。不过当然对方是无法正常回答他的问题的。在与稍稍了解点她的事情的彭娟细细攀谈之后,许云飞才算明白了这个神秘女子的出处。

“江月姐以前和我提起过,她和自己的孩子是来东北找自己的丈夫的,他的丈夫本是著名的中医,后来去东三省又进修西医的课程,所以便留在了当地的医院没有回去。最后当中国的局势越变越糟的时候,他们之间便没有再见过面,只通过书信了解互相的情况。在战乱期间,他丈夫来信说自己一直在医院继续从事医疗研究,而让她们母子尽量前往中国西部避难。但最后……她们在山西的老家也被日军扫荡了,无家可归的母子二人只能写信与丈夫商量来东北找他一起生活。那怕是在敌占区只要能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不担心日本人吗?”

“她说本来觉得自己的丈夫是医生,而且还是在敌占区,那您想能是给谁治病呢?肯定不是为中国人工作,如果是这样那么日本人也会相应的庇护一下她们的……可是现实比想象中残酷的多,她们已经到了哈尔滨,就在赶往丈夫提供的住址之前,在路上被日本宪兵队当做难民抓走了!而后就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监牢之中,就在大平房那一带……”

“那是……”黑擎低声说:“是日本人的细菌研究中心……”

“然后她们就在那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辗转在平房区和香坊区之间的研究所里……在这期间她的儿子已经被日本人的实验折磨死了,而她也被施以各种残酷的暴行,但奇迹的是她活下来了,一直到今天……”彭娟又把黑擎等人早已知道的江月断腿的故事讲给了许云飞,后者一脸的震颤!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苦了这妹子了……”许云飞低吟着说道:“这个人的丈夫……我知道是谁……”

“什么?”在场的人无不发出惊讶的呼声。

“是的,我知道是谁……应该就是代远哲。”

“可是……”黑擎疑惑的问道:“那个人不是在防疫给水站打杂的么?”

“哼,那也是日本人害的……他本来是个卓有成绩的医生,在日本人侵占东北后,他本来想要离开东三省的。但日本人当时开办了中日友好合作的医疗机构,聘请国人和日本人联合施行医疗研究。他爱医如命!也是因为年轻,最终被蒙骗加入了中日合作医院!后来,一直在为日本人进行医疗研究。直到有一次,中共的特工落入日军之手,身负重伤,日本人要求他进行治疗,他也的确拼劲全力这么做了,可是那名特工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并且骂他狗汉奸,然后就咬舌自尽了。这件事对他的触动很大,他于是辞职不干了,还打算私自逃离满洲国。最后被日本人抓了回来。不过,与他一直同处一个部门的日本医疗机构的负责人对他网开一面,只将他调离了那个部门,没有再追加他的罪名。但是经此一事日本人也不太信任他们这些中国医生了,于是日本的医生成了主体,大量的中国医疗工作者都变成了他们的助手或者零工。代远哲就是这样变成了底层人员的……”

“那……日本人还把他调入了香坊的防疫给水站?”

“是他自己申请的……他过去在中日合作的医院做底层人员的时候曾帮助过我们的人,我也是这样与他相识的,他后来和我提到过自己的老婆——江月的事情,还拜托我帮忙查出他老婆的下落。我只查出他所说的那一批从外地进满洲国的难民大部分都被日军的宪兵队抓走了,有很多人认为他们被带到了所谓的防疫给水部门,成了‘圆木’……所以当日本人低价招揽杂工的时候,他这样的高材生才会义无反顾的往那样的人间地狱钻……”

“原来是这样!如果他去了防疫给水站那他们……他们几乎就要见到了啊!”

“我并不认为见到了是什么好事……多亏现在日本人的工作进度较慢,他们抓到的老百姓也很多,要不然……你想想如果他在工作时亲自去收拾自己妻子的尸体的话……那真是太可怕了……”

被他一说汤米.柯林都觉得背脊发凉。黑擎点点头:“也是啊……那么,现在她变成了这副样子,儿子也没了……柯林,她的病症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汤米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这样的细菌,任谁也没有医治的方法……还有她脚上的伤口,看样子已经溃烂了很久了!恐怕这条腿的寿命不会很长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不截肢就是奇迹了……”

“你们老外一治病总想着切切切的……动不动就截人这块、截人那块!”许云飞的大嗓门子略微吵到了战战兢兢的江月,害的她又撕心裂肺的尖嚎起来,彭芸费了老大力气才终于让她重归平静。

“你看她那副样子,别说是丈夫了,连她自己估计都不认识了……”听着柯林的抱怨,彭芸只有轻蹩双眉,表示不满。

“别在这里说了……你们就不能照顾一下她的感受吗?”

这几个大男人对于这样的悲剧,也丝毫没有力量解决,他们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尽量照顾好现在的江月,然后将残缺不全的她交给她的丈夫代远哲。

真不知道到了那一天,代远哲会是怎样的神情……

“你确认她的儿子是死了吗?”许云飞临走之前,在门口这样对彭娟问道。后者只是连连摇头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江月姐说一定是死了,因为他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

许云飞等人走了,他们知道留在那里也毫无意义。

即便生活如此阴霾,时间也是会一分一秒永不停息的向前走的。夜晚逐渐深沉,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黑擎也回到了许云飞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住处——那是还在扩建的山寨外围阵地,有不少院落堆积了大量的木材,刚好有几个新搭建的房子可供这帮初来驾到的朋友们休息、过夜。回到房间休息的黑擎也终于渐渐感受到了困意,他的眼皮在打架,头脑逐渐变得朦胧,对之前的不愉快也渐渐的淡忘了。但就在思想即将陷入漆黑一片的意识深处之前,黑擎的眼角自房间的窗口看到了一股缓缓升起的浓烟。

红色的?

他的意识忽然间清醒了许多,但只够他慢慢睁开眼皮用的。他定睛一看,在一栋单独的院落,一股红色烟雾正腾腾升起,渲染了天空,使漆黑无比的夜空漆上了血一般的鲜红,在这样静谧的晚上显得那么的诡异、令人战栗……

“怎么回事?”黑擎终于有了足够的力气站起,但当他最终反应过来的时刻,却早已经迟了!剧烈的爆炸在空气中腾起!不远处的几座哨楼和机枪座被不知名的火力炸成了碎片!黑擎犹如被人用针扎了屁股一般,激灵跃起!他看到那已然在冒着不朽红烟的建筑物,震惊地长大了嘴巴!二话不说,立时拿起自己的枪,几个箭步飞奔出屋!便直扑向那尊院落!

那是——波利科夫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