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夕死可矣
蔓草痛苦地挣扎了多下，还被蓝莓给踢了不止两脚，差点没从会议室的桌子上滚下来。
缓缓睁开有些疼痛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好友把被子都盖她身上，自己露着肚脐呈大字型占据桌子。
昨晚，蓝莓对于之前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闭着眼睛紧紧抱着蔓草。
像是过冬一样，缩在被子里，连脑袋都不想露出来了。
这本来没什么，但……两人合盖两床被子，全身就差脑袋没有被包在被子里了。
蔓草就这么痛苦地挣扎了一夜，终于在天空露白的时候被活活热醒了。
她昏昏沉沉地从桌子上爬了下来，从包里拿出洗漱用品前往洗手间。
路上偶然看见电梯上的数字亮了，是前往顶楼的。
洗漱完毕后，故意路过了另一间会议室，有三具不盖被子的“死尸”，和一床乱成一团的被子。
放好用品，给蓝莓盖住了肚子，关了窗户，拉好百叶窗，将电扇对准了她，乘着电梯上了顶楼。
她推开铁门，一股热风扑面而来，林冶正趴在台子上眺望远景。
“今天大概就能通完整个副本了，结束了以后一起去找波尔吧。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吧？”
林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耷拉着脑袋。
久久得不到回应，蔓草也走过去趴在了台子上，“还在想昨晚的事吗？”
林冶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嘴唇，最后叹了口气。
“看来是猜对了。”她嘴角勾起弧度。
他犹豫了许久，“如果最初，那些人就变得这样坚强和坦率，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你内心里其实还在期望死去的父亲死而复活吗？”他向着她瞪了过来，她双眼弯成了月牙，“人生什么时候像人们预期那般完美过？正是因为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人们才会不断努力地想要超越过去的自己，因为想要获得更理想的人生。而超越的这个过程……就叫做成长。”
“啧……这种说教语气！”
“嘻嘻嘻……”她对着远景眯了眯眼睛，“朝闻道，夕死可矣。”就像是说给自己听那般。
无论什么时候明白道理，获得成长……都还不算晚。
“呐，你知道堕甑大陆这个名字的来源典故吗？”
“又来了！我说你不卖弄是会死吗！”
“哈哈哈……”
“你给我站住！”
“哈哈哈……”
两人乘坐电梯下楼时，电梯门突然打了开来，已梳洗好的安霖天蹬着油亮皮鞋一脚迈了进来，宛然一副电影中的黑帮派头。
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附近正好有家医院，要不要去看看眼科？”
听见这句话的安霖天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
“对不起，我太诚实了，总是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
安霖天将目光转移到旁边的林冶，两人互相同情地对望，十分明白彼此的艰辛，就像是两个地下工作者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见面了。
三人一起来到了公司附近卖早点的小店，围坐在一张小圆桌前。
蔓草吹着筷子里的宽粉，忍不住抬起头来。
这直勾勾的眼神未免太明显了，“你确定不去看一下眼科吗？”
连筷子都还没碰一下的安霖天一直在等这一刻，“听说你下学期高三啊……”
“你想做什么？”
“念得文科还是理科呀……”
蔓草眯着眼睛打量了他许久。
这是在拉近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之间的距离？
不……可能性极低，近乎为零。
“你想做什么？”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
“贯彻爱与真实……等会！我是想说……你高三应该有空吧！”
蔓草又眯着眼睛打量了他许久，“你想做什么？”
“为什么面对我，你翻来覆去就那一句‘你想做什么’？自动回复地不要这么明显！”
“如果不是心怀鬼胎，就直截了当把你的目的说出来啊。”
安霖天闭了会儿眼睛，用鼻子呼了气出来，双肘放在桌上，右手搭在左手上面。
睁开，“高三来我的家族吧！”
“不去。”
敛了敛眼皮，“好伤心……”
咬了几口凉掉的宽粉，因为辣油麻了下舌头，“一把年纪了不要卖萌了。”
“……你！那我派人去追杀他！”前一刻还是难兄难弟，此时就把人家给卖了。
林冶很淡定地吃几口包子，喝一口豆浆。毕竟他和她一样，就快要和游戏世界saygoodbye了。
而且……追杀那都是多久前的老戏码了，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吗？
蔓草又吃了一口宽粉，“这辣油味道真不错，林冶你会做吗？”
“不会，这应该是店家的独门秘方。”
“这样啊，好可惜呢。”
“好吧……郁蔓草，你老实和我说，成为我的力量就这么难吗？”
“噗——”
被喷了一脸包子豆浆和宽粉。
“林冶呀，不要笑得这么激动，要是笑得病发就不好了……哈哈哈哈……”
“没事，这种程度而已……哈哈哈哈……”
“……”他眯着眼睛瞪着旁边那两个笑抽掉的家伙，“你还想要我再去逼倾国倾城退出游戏吗？”他露出了自认邪恶的表情。
“不行了！”蔓草低着头，笑得面部狰狞，摇着手，“看见你这么认真地扮演龙傲天，还演不像，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哦，好像忘记告诉你了。这次游戏“维护”结束以后，你和你家族的一部分玩家，游戏账号会被永久封禁。也就是说……无论是堕甑大陆还是盛世豪侠，还是这家公司以后出的游戏，都不能玩了哟。啊嘿……”蔓草一只手作拳头状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闭着眼睛吐了吐舌头。
“……”沉默许久，“诶？”
看见他那副当机的样子，蔓草很给面子地回忆了一下迄今为止，“君临天下”这个角色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记忆最深的，是在亡灵族以一人之力杀出一条路的那一刻……
真的……
很厉害呢……
不过……
“林冶，你看你，都糟蹋了多少包子……哈哈哈哈……”
“还说我，你才是，糟蹋了多少宽粉……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
比起虚假的数据……
果然还是真实的坚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