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杀人（十二）
阿蛮此时使出的这一招，与先前跟姜炎对敌时一样，都是任凭一只手掌被对方的剑给扎透，然后顺势反手一把握住对方的剑，叫对方挣脱不得，这才用另外一只手去攻击对方。
之所以敢于如此行险，阿蛮倚仗的就是自己身体实力的强横，——普通人若是用自己的肉身去接姜太极的剑，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说凝霜剑上的霜晶攻击，就算是些许外溢的剑气都能将人的身体绞碎了。
阿蛮却是不一样，他有戾气护住身体，既能抵挡霜晶攻击，又能压制住姜太极狂放而出的剑气，所以他会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
不同于对待姜炎，阿蛮在直面姜太极的时候可就没那么束手束脚了，就见他浑身筋骨一阵发力，奔窜于体表的戾气瞬间都聚集在了左臂之上，霎时，原本闪烁不停的巨大虚影猛然清晰了起来，横眉冷目的，有如泰山压顶的一拳就照着姜太极的脑袋砸了过来。
这一拳又凶又狠，姜太极若是被砸中了，那是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但姜太极的实力比之姜炎强出的不是一星半点，姜炎面对那种情况是束手无策，而姜太极心知自己已是落了险境，干脆把心一横，也不去想着把凝霜剑拔出来以后抽身而回了，直接最大程度地催动起了剑气，誓要放手一搏了。
整片白虎山庄内的空气都几乎要为之凝滞，就见姜太极不退反进，双手握着凝霜剑，不停地推动向前，那剑尖在穿透了阿蛮的手掌之后还在继续前进，眼瞅着就要扎进虚影覆盖之下阿蛮的胸口了。
刚才姜太极若是只想着转攻为守，那现在他恐怕就已经败在阿蛮的手上了，因为只要他退一步，阿蛮势必会一进再进，直到把姜太极压得连喘息之机也剩不下，可是现在，当姜太极亮出拼命的架势之后，他不但一举止住了阿蛮进攻的态势，更在气势上扳回一城，否则气势一旦弱下来，那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虚影的硕大拳头最终还是砸在了姜太极的身上。
尽管姜太极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但他毕竟是失了先机的，所以还是不免被抢了先手的阿蛮正面一拳轰飞，而他甚至前一刻还都在竭力与阿蛮拼个死活，压根就没动稍微防守一下的心思，——口中鲜血狂喷，姜太极这下显然是受伤不轻。
不过他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因为在他被虚影轰飞的同时，他手中的凝霜剑也点在了阿蛮的心窝之上，剑尖处霜晶与剑气交相爆裂，在阿蛮的胸口炸出好大一个豁口。
倒飞出去的姜太极心中跟明镜似的，自己拼着身受重伤而换了对方的一条命，这桩买卖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划算，——胸口几乎都要被炸没了，这搁着是谁那都得死。
想他姜太极由于错失了先手而落了下风，却在危机之中瞅准了胜机所在，这等战斗直觉与智慧简直叫人心惊，也难怪他被称为“姜家第一剑”了，不仅是实力，他在许多方面都远胜现在的姜炎，——当然，这些都是说与他同辈的而已，白虎山庄姜家目前最厉害的当然是庄主姜伐，谁叫人家是庄主呢。
但是，姜太极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阿蛮并非普通人，或者这么说吧，阿蛮他除了长得像个人之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怪物的气息，简直就是非人的存在。
事实也证明了，确实不能用衡量一般人的标准去衡量阿蛮。
在胸口被姜太极一剑掏空之后，阿蛮并没有按照姜太极所想的那样，鲜血从胸前的伤口喷溅而出，口中不停哀嚎着，身躯缓缓软倒在了石板地上，直到双眼中的神采慢慢散尽，最后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并不是这样。
虚影再度虚化，在阿蛮的身后变作了迷迷蒙蒙的一团，被戾气包裹着的阿蛮则瞪着他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胸口看，——姜太极的确在阿蛮的胸口处开出了一个大洞，可鲜血却一滴没流，正喷涌出来的是一股一股的戾气。
阿蛮的身体好像是一个气球，一旦破了口子就会流出戾气，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可没人能够说得清楚分明了，因为谁也没听过，更别说见过这种事情了。
随着流出的戾气越来越多，空气中暴戾的气氛又浓重的几分，已经躲过了先前乱射的戾气与冰晶的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场间的情形，谁都没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动作。
吸嗅着弥漫到各处的戾气，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变得紧张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时的场面变得十分诡异与压抑。
“没事吧？”
姜伐看向了还在轻轻咳血的姜太极，关切地问了一句。
随着自己的成长，姜炎渐渐明白了那位正在关切着自己兄长的父亲，其实并不是对自己不够关心或是怎么样，他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而自己小时候因为母亲离世的缘故，又变得非常的**与脆弱，这才会在心中对他产生了芥蒂……
“那时候，他毕竟还要忙着山庄里的事务……”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姜炎在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些想法，他甚至开始有些理解了姜伐，认为那时候姜伐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只不过作为一个父亲来说，姜伐做的有些不够格，却并没有做错在什么地方，要说错的话，恐怕错的人是在自己。
胡闹、任性，现在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姜炎越发觉得是自己做的过分了，而姜伐他做到了一个父亲应该有的耐心与包容心，别的不说，那叶狂能够倾心倾力地来引着自己在剑道一途上越走越远，其中肯定也有姜伐的嘱托在里面，不然的话，任谁也不会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活都拿出来的。
“我没事，没什么大事。”
就在姜炎在这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姜太极已经重新握住了凝霜剑，看他那样子，似乎是还要再与阿蛮分出个高下方才罢休。
“你站到后面去罢，”姜伐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姜太极不要再勉强了，“那小子身体之中的古怪……怕不是你能够对付的。”
姜太极本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他一想现在这里不仅是有白虎山庄的人，还有白虎山庄之下的几个小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呢，更何况那魔教等人也闻讯而来了，正站在外围，不住眼地往里面张望呢，若是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顶撞了庄主，那白虎山庄的面子往哪儿搁……
在这一瞬间，姜太极脑海中居然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最后他只一点头，淡淡地回了句：
“我知道了。”
闪身退回到人群之中，姜太极早就察觉到了周围众人情绪上的古怪，他的心思也是活络，见众人之间的气氛很是紧张，便开口说道：“这只是受戾气所染的缘故，大家只需要稍加清心便自然无妨，切莫任由戾气缠住心神。”
其实不用姜太极去说，众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混杂在这这些人之间的，好像不仅仅是阿蛮溢出体外的戾气而已，各个门派之间的矛盾早就根深蒂固，在戾气的催化下，众人显然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情绪，若非是庄主姜伐镇得住，再加上各个门派的头脑也都是有修养的人，估计现在已经大打出手了。
“那小子怎么了！”
姜太极对于这些门派私底下的恩恩怨怨心知肚明，虽然知道，却也无可奈何，忽然人群之中爆发出一声响亮，姜太极抬眼一瞧，原来是那南阿蛮又闹出古怪了。
在被姜太极一剑洞穿胸口之后，阿蛮胸前的那个大洞就开始不断地流出漆黑的戾气，到现在已经流出许多了，而那些戾气在将阿蛮重重包裹成一团之后，便向着阿蛮身后的那个虚影蔓延了过去，就跟一条条深黑色的神经线似的，缓缓爬上了迷蒙的虚影。
渐渐的，阿蛮与将他包裹起来的那团戾气一同上升，直到升至巨大虚影的心脏部位，那团戾气忽然一下从中散开，瞬间填满了巨大的虚影，使之成为了一个由戾气填充而成的黑色巨人。
有手有足、眉眼宛然。
如果说之前的虚影还只是个虚影而已，那现在的他，除了肤色是迷离的漆黑之外，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一颗黑亮的光头，与阿蛮相同却更显凶恶的面容，赤着上半身，手中一柄黑色长刀，腰裹一条纯黑战裙，光着双脚，顶天立地的，犹如上古凶神降世。
“却又是作怪。”
姜伐表面上装得镇静，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惴惴，毕竟好几丈高的巨人可不常见，而且还是这么个由如此凝炼的戾气组成的巨人，单论气势与威慑之力的话，想那凶名远播的上古四凶怕也不过如此。
就连庄主姜伐都面露难色，至于在场的其余人等，早就是心生惧意，唯独那魔教的张教主，双眼之中精光一闪而逝，似是在琢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