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可逆转
满心但求一死的阿蛮在面对着慕容归的时候，居然被对方那彻骨的杀意激起了内心当中，最后一抹的求生欲望，——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于人。
但是这已经来不及了，阿蛮先是被慕容归一剑劈中了肩膀，尽管剑势为姜太极拦下，可阿蛮还是被慕容归飞起一脚踢中了面门，整个人口喷鲜血向后倒飞出去，意识已经处在了消散的边缘。
阿蛮跟慕容归之间实力的差距又岂止是云泥，再加上现在阿蛮还没有办法催动体内戾气去自我保护，所以没被慕容归一脚踢死已经算是万幸。
眼瞅着阿蛮就要失身坠入后面的虎跳崖，——虎跳崖两壁间的罡风阵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阿蛮即将陷入昏迷，就算是他清醒着脑袋，在那阵法里也撑不过一时三刻就得被罡风吹成一道道肉丝。
幸亏百花真人伸手扯住了阿蛮的脚踝，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拉，终于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止住了阿蛮继续倒飞的势头。
就在这个时候，百灵隔着悬崖的一声大喊，引动了所有的目光。
“阿蛮！”
虎跳崖两壁之间的距离约莫有几十丈，百灵正站在另外一侧极目眺望这边，而她的身边，则是体型堪比巨熊，并且透体白光闪耀的豆子。
“不要过来！”
别人不知道百灵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百花真人最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他一看到百灵出现在了那里，登时就明白了那丫头打着的是什么主意，——横穿虎跳崖。
她太想要来救阿蛮了，但先不说她能不能穿过虎跳崖，就说她过来了以后又能怎么样，这里高手环伺，她一个小丫头有能做些什么。
不过百灵已经管不到那么多了，之前她在岔路口被阿蛮一番话说得懵在当场，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直到阿蛮都已经走远，而姜炎又被叶狂强行带回去之后，静下心来的百灵反复思量之后，才明白了自己的本心。
百花门已经没了，自己的爹也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百花真人，——现在的他，满脑子里思考的都是如何借助白虎山庄的力量，来让百花门东山再起，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了，所以百灵决定这一次哪怕是九死一生，也要跟着阿蛮一起走。
她本想沿着阿蛮所走的路径去追上阿蛮，可是现在姜伐已经彻底封死了虎跳崖下山谷的入口，百灵没得办法，只好攀上了白虎山的山腰，隔着一道悬崖去看阿蛮到底逃走了没有。
结果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她眼中所见的却是阿蛮横刀去挡慕容归的剑，结果不但黑面鬼被一剑劈碎，阿蛮更是被对方一脚踢飞，鲜血横流之际，百灵也不知道阿蛮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看到了这里，百灵再也忍耐不住，决定拼将一死也得要闯一闯这个什么罡风阵，不然的话，就叫她这样眼睁睁看着阿蛮去死，真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夏季清晨的阳光原本应该是暖融融的，可是现在被那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身上，虎跳崖上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气温在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里就降得极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百灵动了，她伸手向前一引，豆子腾身往半空中一跃，而百灵也跟着跳起，踩在了豆子的背上，朝着罡风阵一往无前地冲了过去。
百花真人惊得是手足俱乱，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百灵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出这等明知是死却还要为之的蠢事。
“嗖！”
一道比百灵人还要高出一大截的风刃突兀地出现在了虎跳崖两壁之间，打着旋儿的绞向了百灵，而百灵则是躬身伏在了豆子的背上，再看豆子，蓦地于半空中做出了个不符合它那种身材的灵巧滚翻，便躲过了那道风刃。
没有击中百灵跟豆子，那风刃在即将劈中另外一侧崖壁的时候消散于无形了。
还没等百灵跟豆子喘口气，霎时间，又有数道风刃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分别袭来，豆子载着百灵左躲右闪避过了五六道风刃，却还有两道实在是避无可避。
眼看着那两道风刃直直的就要削到面前，豆子忽然大嘴一张，从中“咚咚咚”喷出三四个光团，那些光团才一撞到风刃之上便猛然爆炸，虽然没能击溃风刃，却好歹拖延出了一个空当。
也就是凭着那个空当，豆子才能勉强躲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百灵跟豆子一同往罡风阵里闯，再到豆子眼花缭乱地露了这么一小手，中间只过去甚至不到两次呼吸的时间。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让站在悬崖另外一端的众人都看得呆了，尤其是百花真人，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才过了这么一年多的时间，修为居然能够有如此长进，——他还不知道百灵已经在梼杌的帮助下，将豆子凝炼成了她的“神”，也就是说，现在的百灵是炼气化神境的高手了。
她今年才十七岁，比阿蛮还要小一些，十七岁的年纪就达到了炼气化神境，这种事情用匪夷所思去形容都显得有些不够分量，要知道当年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场的大部分“修道高手”还都达不到她的程度。
百花真人脸上一阵黯然，他自从百花门的事情之后，便一心只想着如何重振师门，已经很少再去关心自己的这个女儿了，甚至连她如今是何修为都不清楚。
不过炼气化神境虽然厉害，却依然闯不过那罡风阵，——就在百花真人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之际，虎跳崖上空的百灵陷入了险境。
早些时候，就连包括百花真人在内的一众高手，都必须要结成一体才能横穿过罡风阵，以百灵的实力能堪堪达到罡风阵的中央处已经是竭尽所能了，——但她也就到此为止，再也前进不得了。
成百上千的风刃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就像是催魂的号角响彻半空，百灵与豆子被困在了罡风阵中，左支右绌，渐渐现出了疲态。
照这么看来，恐怕百灵是撑不了多久了。
百花真人急得额头青筋直跳，但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冲过去，那也是于事无补，自己的修为虽然高深，却还没有高深到能充到罡风阵里救人的地步，要想救下百灵，就只有跟一开始似的，让在场的众位大能重新结为一体，去把百灵给接过来。
但眼下姜太极跟慕容归正天上地下斗得火热，一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而其余诸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一个个的冷眼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百花真人一惊，就想要去找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阿蛮垂头坐在百花真人的脚边，上半身的衣物已经不知被他何时给扯去了，左手中握着半截残刀，身体轻轻颤抖着。
看见了这副场景的众人，俱是下意识地同时后退一步，与阿蛮拉开了距离，只有百花真人还是站在原地，可是很快的，他也站不住，不得不往后退了。
“为什么呢……”
阿蛮左手倒转只剩下半截的黑面鬼，放在胸前比划了两下，将那参差不齐的断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由于低着头的缘故，没人看得清楚他的表情。
“阿蛮，你可别做傻事！”
百花真人一见阿蛮将刀口对准了自己，已然是猜到了阿蛮想要做什么，伸手就准备拦住阿蛮，但是已经迟了，阿蛮将锋利的断口往自己胸口一抵，然后向下一顿，登时在自己心窝处划开了道口子。
没有鲜血，只有戾气。
百花真人本以为阿蛮是想要自杀，却没想到阿蛮并不是要那样，因为他看得分明，阿蛮那一下就是冲着自己胸口上的“蛮”字，以及周围的一圈封印去的。
从在南殿当中被朱雀残魂封住之后，再到冷剑出手帮助阿蛮稍稍完善了一下封印，阿蛮从始至终都知道一个能够破坏掉封印的方法，只不过这个方法是不可逆转的。
剜去刻画着封印的血肉，就能解开封印……
这是一直回荡在阿蛮脑海中的声音，他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脑海当中的，可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了的后果，——自己体内的戾气将再无遮拦，随时会让自己陷入暴走状态。
一股又一股漆黑如墨的戾气透过阿蛮胸口的划痕喷涌出来，聚集、升腾，直至升上了天空当中凝聚成了一片翻滚不休的乌云。
初升不久的阳光被尽数遮蔽，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深夜。
在场众人谁也没有见过这种场景，不由得都有些失神，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漫天乌云忽然聚成了一个漏斗，一道粗可数人合抱的戾气柱从中垂下，正轰在了阿蛮的身上。
众人急退，包括刚刚还在争斗的姜太极与慕容归都停下了手来，满脸疑惑地看着那一道贯天通地的戾气之柱。
也就在这个时候，虎跳崖两壁之间的空气猛然一震，已经将百灵逼至绝境的几道风刃同时消失，——那罡风阵，竟然就此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