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 抗战胜利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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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兵慌马乱的年月,偏巧彩凤又要生产了。祥荣跟部队到山里去了。一个月来不了一趟,她上无长辈下无兄弟,还拖着一个孩子,要是半夜里肚子痛了,喊天不应叫地不灵,这可怎么好呢?要是祥荣这两天能回来还好呀,当然,她不敢奢望他老待在自己的身边,就像上阶段那样,在就近地方,有事了她派人去叫一声就能及时赶回来,那也就好了。可是如今这里又是国民党横行的天下了,他想来恐怕也来不了了,唉--
自从打西门以后,三五支队离开西乡之后,县大队区警卫队也大都到山里去了。据说常在那里和国军打仗。这如今一个多月没来,不知又跟大部队打到那里去了?要是碰到像后埠桥那样情况,像西门那样难打,那可怎么好呢?想到这里她眼前又出现了横七竖??血肉模糊躺在后埠桥石槽里烈士们的遗体和躺在门板上冻得僵硬脸无血色的根宝的遗体。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来她常常会把祥荣和他们联想在一起。有时她在睡梦中常常惊醒,那躺在门板上僵硬的根宝遗体又会变成祥荣的面容。要真会这样,她和永芳和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那就真叫完了!要真这样,她和孩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呵!
“不能!千万千万不能让祥荣和他的战友们再受伤害了啊!他们不会了的----她醒来之后常常这样默默地祈祷。
“彩凤阿嫂,你一个人又在想心事啊?”她这样想着,这时阿秀提了顶正在编织的草帽走了过来。
“阿秀,你早半上到那里去了?怎么老半天没看见你?”
“我到阿姨家去了,”阿秀说,自从罗震海跟周政委参加三五支队县大队之后,阿秀也变得很多,她变得沉默寡言,郁郁不乐的了,人也瘦了很多,当时她也想跟主力部队去当女同志,可是她哥哥咬脐在后埠桥牺牲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老父亲日夜啼哭,她不忍抛下这个已精神失常的老爹自己再独个儿到外头去。
“阿秀,你去西城桥阿姨家有听到啥消息嘛?”彩凤问。
“没听到什么。”阿秀情绪不宁地摇摇头。低着头只顾编草帽。编了一会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抬了一下头对彩凤说:“哦,我听说这两天三五支队又在奉化和浙保国军打起来了。”
“打得怎么样,那一边伤得多?”
阿秀摇摇头说:“详细我也不知道。”
“你是听啥人说的?”
“我是听一个在那里挑兑糖担的人说的。”
一时里俩人又都陷入无言的沉默中。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阿秀,”彩凤一时忘了自己的烦恼担心起阿秀来:“你现在对罗震海也去参加三五支队是不是有点后悔?”
阿秀望了一下彩凤,摇摇头说:“不,我没有后悔。他在家里是待不下去的,还是跟三五支队去的好。”
“我也觉得他们还是跟着三五支队去的好,待在家里是没有出路的。”
“是哪,”阿秀听彩凤这样说也高兴地说:“在家里还要为他们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只是我哥牺牲了,阿海再走我爸心里难过。当年热热闹闹的一户人家,如今只剩下我和爹爹两个人了,唉,这家已经不像家了。”
彩凤说:“是啊,我家也一样,当年我过来时,这一家还有两三个男人,如今一个也不剩了,只剩下我和永芳一大一小两个人了。这国难家仇都是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反动派害的。”
彩凤想到这里的心里倒不免也宽慰一些了,当年这村里只她一个“土匪婆”,如今阿木叔和阿秀也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了。倒有个伙伴了。
停了一会,彩凤又抬头望望阿秀说:“他时常带信来嘛?”
阿秀摇摇头说:“没有。我对他说信不用写,有机会到家乡来时来看看我好了。阿嫂你知道,我只识几个字他信写来也看不懂,当年他教我认字我没有好好学,说乡下头人识得字也一样打打凉帽。今天想要了也来不及了。”
彩凤抬起头来像大姐姐关心小妹妹那样看着她好一会,然后叹一口气说:“阿秀,你们两人爱得这么深,要是当年你母亲在时结结婚就好了。”
阿秀脸一红低着头说:“阿嫂,看你说的,那还早呢--我如今想也不敢想那种事体,再说当年他哥哥能同意?”
“阿秀,那如今还来得及呀。”
“如今我又到那里去寻他的人呢?再说他当了三五还可以这样嘛?”
“这倒不要紧,你祥荣阿哥不是也有我这个屋里人嘛?”
“祥荣阿哥是和你拜了堂以后才去的呀,再说他如今无依无靠,我如今阿妈也没了,我哥又在后埠桥牺牲了,我爹又这样子,我那里还敢想这种事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