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虎口逃生(七)
第十章 虎口逃生 七
七
黑暗的夜里,如豆的灯光照得小屋里忽明忽暗的,彩凤哭昏过去,好不容易被阿木婶母女救醒过来后仍是呜呜地哭。
“叔婆,都是我害他的!我害他的呀!”彩凤边哭边痛苦地自责:“我要知道他会冲到罗家桥去闯祸,我是死也不会告诉他的--”她哭得泪如泉涌,咽气不转。
老阿木夫妇和阿二夫妻等都劝慰她:“彩凤莫这么说,这都怪黑无常太坏!这种事体是气人的,你告诉他也是应该的,只怪祥荣这后生也太莽撞,怎么动不动就学祥甫一样拿着斧头去拼命呢--哎,老实人发了怒性。他没有仔细想一想,黑无常是手一挥人一群,咱穷人硬拼怎拼得过他们?”
“上回去没犯界他一点,抓进去关了一天一夜还叫拿田去取保,这回这样拿着斧头上门去和他拼命,那还不叫他弄死呀-”彩凤听得众人讲,更加担心起丈夫的命运来。
“那也不至于-----”大家安慰她说:“毕竟没有杀他,连根毫毛也没动着他,抵命是不可能的,杀了谁,伤了谁?叫他讲!再说上头也不能单独听他的。”
阿二说:“他真的要把祥荣送到警察局去到法院去打官司,我们不好告他:祥荣为啥想去杀他?他清天白日调戏良家妇女难道不犯法?”
“要打官司这又要化多少洋钱呢?”彩凤用手帕揩着眼泪鼻涕说:“上次为了保他出来,屋里已经弄得倾家荡产了,剩下的三亩两分田都押掉了,如今还有啥东西可拼呢?”
大家听了一阵叹息,觉得那确是个实际问题,上一番以抓壮丁为名,把祥荣抓进去,结果化进去一档田,还搭凑给他白做一年长年。这一回是黑无常把他当作土匪强盗、杀人犯捉进去的,那更不得了啦!就是再有两挡地,恐怕也难把他保出来了。而何况如今连一分田也没有了。众人至此只能骂骂咧咧咳声叹气的空安慰她一番:说是天无绝人之路,也不要想得那么绝,说不是碰便是别,船到桥门自会直,明天还是再请阿木叔去罗家桥再求告求告黑无常看,向黑无常讲讲好话,叫祥荣向他赔个礼道个歉,点个蜡烛,也许黑无常看在众人面上,会把祥荣放出来也说不定。如此等等,讲的人自已后脑壳也不大相信,老阿木更只是嗳嗳地应应,不过安慰安慰彩凤而已。
因为时间不早了,当下大家劝慰彩凤还是先睡下,等到明天一早再设法。阿木婶还叫阿秀睡在彩凤屋里做伴。一方面劝劝彩凤,一方面防备万一黑无常夜里又来捣门。
阿秀待众人走了之后,又劝慰了彩凤一番因为草帽编得晚很劳累便睡着了,可是彩凤却怎么也合不弄眼了,她思绪万千,唉声叹气,觉得这一回她的丈夫是真的完了,她躺在**只是默默地哭泣。
人世间的事情真是难说,最爱他的人最珍重他的人,有时却又会变成最祸害他最使他吃苦头的人。她感到她对祥荣正是这样。是她来到张家后使张家倾家荡产。这回又为了自己想坚贞地忠心于他,把黑无常几次调戏她的事情告诉了他,结果却又害了他。明天特务班们把他解到警察局去,那他恐怕再也出不来了。还是按阿木叔婆说的,再向黑无常去求求情,会不会把祥荣放出来?凭女性的**,这是不大可能的了。黑无常这一次来调戏她时已经蔑视她丈夫了。现在有了这样丈夫上门持斧威胁的因头更好说话了,他是把不得把她的丈夫置于死地而后快呢。把祥荣抓进去后,只要他再向上头说一声,说是他深夜提斧捣门企图越室杀人,那还不要了他的命!就是一时害不死他,叫他再去当兵充壮丁,那更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一回她可是真的要失去他了!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第二天又回来。想到这里她是又懊悔又痛心,心里难过极了!不由闷着被子暗暗地哭泣,觉得自己对他是有罪的。
她又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来这是他们两人大喜事,她想起她那晚告诉他时,他是何等的高兴呀,可是如今这孩子出世就要变成孤儿了。且一个人生孩子时叫爹不应叫娘不应那是很困难的。生下来要抚养他就更困难了。靠她做做凉帽,维持一个人生活也勉勉强强,要长久养活两个人那怎么过呢?而且有了孩子后尽天价喂奶换尿布洗尿布,一天还能有多少凉帽可做?
就连这样艰难的日子,黑无常可能也不叫自己过了呢。他弄走了祥荣之后,一定会再来她调戏她,甚至把她弄得去的。那样她的日子就更加过不下去了-----她想到这里又闷着被子心碎地痛哭起来。她觉得她眼前又要大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