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七
第六章 七
七
可是他火急火燎的奔到金村,金士昌却不在。金师母告诉他,金老师和几个老师同到上海为抗日募捐去了。不定啥时候回来。罗震海好不失望!一时愕愕地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罗震海只得慢吞吞地回来。可是他能这样回去告诉奶爹嘛?大家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呢。他感到再没办法了,只有回家去亲自求求大哥了。说实在话,他可真不愿去找他,也不知道是成见呢,还是他自己脾气关系,他和他大哥一说就崩。他大哥不但对他有偏见,而且看不起他,说他年小不懂事。而他呢,既看不惯他的傲慢和专横,又厌恶他的为人阴险,可现在非得自己去找找他不可了。
“尽量把火捺一捺吧!这回我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他回村时想。但谁知道一进门罗震山就对他先发开了火。
“年周不夜的你也不回家来,还想在芦苇漕过年啊?”他坐在客厅里说。这一问可把罗震海的气撩起来了,早把刚刚在路上想的“耐心”两字忘掉了,他冲他生气地说:“过年?你还叫人家过啥年呵!你都把人家弄得家破人亡啦!”
罗震山瞪着他,略一思忖,知道他讲的是什么了,便说:“这又不关你的事体,要你这么关心作啥!老阿木是多管闲事。”一句话把罗震海又说得蹦了起来,他大声地说:
“什么!关心作啥?你还好横行不法,跃武扬威了!你倚仗权势,随意抓人打人别人都不许过问?老百姓就任你打任你杀好了!”
“我啥时候杀过人?”这一说把罗震山也说得跳起来了。
“你行会唆使人把人家祥青活活打死,这回又把人家这么大年纪的老人抓去乡公所逼供叫他坐老虎凳灌辣椒水,都把人都弄得七孔流血只差一口气了,你这不是杀人是什么?”
“用这些手段我也是没办法!他把儿子交出来我就放他回去。”
“他儿子犯了什么样罪?”
“一个轮到了壮丁,一个是土匪头子、共产党!他火烧了我的栈房,昨日还打伤了我的乡队副,我怎么能不抓他们 ?”
“他是不是共产党我不晓得,即使是他烧的,他为啥要烧你的房子,你想过吗?你把人家兄弟活活打死,人家能不恨你吗?昨天人家刚刚结婚进洞房,你就藉口什么轮到了壮丁去抓人,人家父亲求情阻拦一下,阎金堂就动手打人家父亲 ,人家能不动火能不还手吗?这叫物极必反,罪有应得!”
罗震山听着听着,气不打一处来说:“啊,你知道得挺详细!完全站在他们一边替他们说话!你知道什么东西!还什么‘物极必反’,你管这些事情还早啦-----你要在芦苇漕过年你就去那里过年好啦!你滚吧!乡里的事情不要你来多嘴!”
“你在广天化日下行凶作恶还想封人家的嘴,封不住的!你早晚得垮台,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垮台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还能有这好福气到宁波去读书?”
“我宁可不读书!我待在这个家里实在不光采!走出去都叫人指着我背脊骂:这就是横行不法强横霸道的罗震山阿弟!”
“我坍你的台了!”罗震山气得大骂:“你给我滚!”
“滚就滚!”罗震海也上气了,无可奈何地走出来。他愈感到这个家是再也蹲不下去了。实在不用他赶,他也不想蹲在那里了。只盼着早点开学。可是祥荣阿爸还关在乡公所里怎么办?他不敢当即回去,觉得没法交待太叫他们失望了。等他大哥出去了,他回到自己房里来睡觉。
他懊懊恼恼地躺着躺着就睡过去了。睡梦中忽听远处有哀哀啼哭声,他怔觉地醒过来,以为是在做梦。侧耳向外谛听,西北方向真有哭声。他向室外一张,那不是芦苇漕方向吗?“怎么芦苇漕又出了什么事啦?”他不安地一骨碌爬起来,奔丁的向芦苇漕跑去。奔到芦苇漕中央房,只见祥荣家里一片哭声,他奶妈、贵法娘、根宝娘和咬胶、贵法、根宝等奔进奔出地都在那里忙碌,他急急忙忙走进去一看,只见昨晚好端端的成章大伯,此刻竟直挺挺地躺在昨天祥荣结婚拜堂的小礼棚一块临时搁起来的门板上。成章大伯已经死了。新媳妇和阿秀、阿木婶等都跪在那里啼哭。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啊?老成章大伯真的给他们活活弄死了!”罗震海一时蒙了,事情一下子竟会弄得这么糟!他觉得像是自己亲手把他害死似的,感到罪责难逃,心里痛楚不已。他问一下眼泪汪汪站在棚边的根宝,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这事体完全是他大哥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