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四
第五章 三——四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北风怒号雪花纷飞的腊月二十三了,离祥荣成亲的日子十二月廿六只三天了。\\\?超速首发\\老成章家开始热闹起来,先是咬脐和贵法利用咬脐家租来的那只做小炉的小农船,与根宝、阿二等堂兄弟,摇到望春桥兴隆贳器店去租碗碟、汤匙、筷子、盆子、酒杯等办酒席的器具,第二天又去那里贳花桥、宫灯、新娘子穿戴的凤冠、霞披、花鞋等物。这贳来的东西,除了花轿衣帽之外,那些碗碟、筷子、汤匙之类东西,都是人家常租用的没大洗干净的东西,就要拿来到河埠头去洗刷。洗好这些东西,然后又到祠堂里去背桌椅板橙,不够用再到别人家去借。一边又要到望春桥、高桥去买办喜酒的吓饭,弄得几个帮忙的后生跑来奔去脚不着地。但他们却都挺高兴?。
新房已经布置好了。老成章三爹住着的那间朝北老破屋,雇泥水匠把上面瓦片稍为翻修了一下,把漏水的地方盖盖好,把内墙粉刷了一下。如今阿木婶们又把房间里外都打扫了一下,把一张已经用了几十年的破眠床洗刷了一下,调了一下位置。朝门口放到房子的前半间,这就一拦两截,顺便当了房子的屏风。把狭小的小屋分成了前后两半。床面前靠右边墙壁边摆一口小橱——也是原来摆的调了一个位置,再把一顶刚扯来的由阿木婶缝的花夏布帐子一挂,房里墙壁下又向老阿木家借来一张八仙桌,两把单背椅一靠,这就蛮像个新房的样子了。其余空的地方就等新娘子的嫁妆来填充了。至于老成章和祥甫俩爹睡觉的地方,那只好移到屋子的小搁楼上去了,好在那小屋还有五六平方米的搁板。虽然上面阴暗低矮,爬上去不小心脑袋会碰上屋顶,但毕竟也能够搁一张床铺,将就着能睡两个人。好在现在还没有小孩子,两头虽没遮拦,上下小心点也不至于会掉下来的。后半间依旧是灶间兼柴草间,一切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到那里去了。真是螺丝壳里做道场,够挤的了。一间如此破陋的二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隔成三截,住着二代人——而且很快就会变成三代人的。啥个卧室,起坐间,客堂间、聚藏室、灶间、卫生间,享不冷打全在里面了。这就是当时穷人们的新房。但在早先的旧社会,一个做长工的结婚,有这样一间小房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许多做长工的穷哥们,还没有祥荣那样条件呢。自然,如果祥甫过两年也要结婚娶媳妇,那就这样的条件也没有了。
虽然银钱很拮据,粮食很紧张,房屋场地又这样小,客人来多了不好招待,但老成章说屋里多少年没办喜事了,以往尽出些晦气事,这次祥荣结婚一定要弄得热闹点,叫亲戚朋友们统统来。因此日子一排出,他就叫祥荣奔来碌去到处去通知,远亲直到老成章自己舅舅的儿子,远地直通知到四明山里的女儿秀娥。还有在外打铁做小炉的朋友们。得知这消息的亲戚朋友们好高兴,廿四五他们就携儿带女高高兴兴的来吃喜酒了。老成章已经和老阿木、阿二、贵法家商量好了,客人来了他屋里住不下,就借他们的房子住一些,他们都说好好好,只管来,只管来。他们当作自己家办喜事一样,热情接待老成章家的客人。
这些客人一到就要备办便饭了,于是老阿木和贵法全家,还有阿二夫妇根宝兄弟等等都统统忙碌起来了。老成章忙得奔进奔出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又要备办外场又要照顾厨房,又要吩咐帮忙的去办这样那样要办的事情,忙得连吃烟的功夫都有没了。老阿木对他说:老伙计,屋里的事情统统交给我吧,你要做阿公老头啦!不男不女的厨下的事体你就甭来管啦,由我替你负责吧!阿木婶说:我别样事情弄不来,洗洗涤涤揩揩擦擦细零细碎的事体统统交给我吧。老阿木还自告示奋勇的当帮厨,贵法娘管烧火,外面的事情由贵法、咬脐、根宝等后生们去奔忙,于是老成章就和阿二老婆接待接待客人,空闲多了。剩下祥荣摸摸这弄弄那,感到到处都插不上手,阿木婶笑着赶他说:
“好啦,祥荣,你是新朗官,这里用不着你来帮忙啦!帮忙的人这么多,你就歇着等着明天拜堂吧!于是祥荣只得帮阿秀去拔鹅毛。
四
屋里布置停当了,但是没有像模像样的拜堂地方,摆酒席的地方也不够大,怎么办呢?老成章和老阿木住着的房子都没有堂屋,隔壁老兴发家三兄弟的房子倒有一间很大的堂屋,但是老兴发他们都是种田的老板,是各路的人,老成章和他们合不大来,平时很少和他们搭界,不愿借用他们。于上便从老阿木家背来两张破竹簟,用木棍和竹捧架起来,临时搭个棚子,把门口一口破水缸挪个位置,把地上烂水潭叫咬脐等去河塘边挖点泥土来填填平,再扛来小炉船上的铺板来铺一铺,那就变成了一个蛮像样的小礼棚了。
礼棚搭好之后,老成章又买来几张红纸,请在老阿木家渡寒假的罗震海写几付对联张贴起来,然后把那些借来的桌儿板橙往里一放,再把贳器店租来的四盏大红纱灯挂起来,这就很有点结婚办喜事的气派了。
“嗨,还蛮像个样子啊!老成章!”老阿木看了高兴地说。
“穷人穷办法嘛。”老成章这才舒了一口气,笑眯眯的又抽起烟锅吧嘴来。
入夜,小礼棚里点起了汽油灯,把挂在礼棚里的四盏大红纱灯也点上了蜡烛,照得小礼棚和新房红通通亮堂堂的,礼棚的一边还放着擦得金漆黄亮的花轿,灯光映照着花轿雕刻的五颜六色的花鸟人物,煞是好看,古色古香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引着小孩子们转来转去看个没完。晚上,礼棚的八仙桌上还摆起了一只猪头一只鹅和一条鲢鱼等供品,放在“天地君亲师”的神位前,准备祭告天地。此刻帮忙的吆吆喝喝进进出出忙活着,孩子们在宫灯下和小礼棚周围奔进跑出嘻戏打闹,还真有一翻办喜事的气氛呢。
待到五更时分,祥荣起来在族长老阿来的带领下,拜过了“天地君亲师”咬脐还放了三声炮仗。这一夜帮忙的直忙到五更谢好天地才去睡觉。而煮吓饭的厨师和老阿木等帮厨的烧火的贵法娘等,为明天的酒席吓饭,忙了个通霄。快到天亮时才在灶间下草堆里躺着合一合眼。
第二天,农历十二月廿六,就是正日。天气晴了,仿佛开雪眼似的,早晨从浓厚的灰云中还射出来一线阳光,人们好不高兴!但是一会儿大块大块的厚重重的阴云又遮上来,变成了阴霜天,接着西北风又呼呼地吼叫起来,吹得用破竹簟搭起来的小礼棚呜呜的响。但是再冷的天,办喜事人家的屋里总是热烘烘的,大家心里都是喜气洋洋的,所以也不感到怎么冷。
早饭后三声炮仗响过,由贵法、咬脐、根宝、阿二等后生兴高采烈地抬着花轿,后面跟着陪娘子和抬嫁妆的小孩子们。吆吆喝喝喝嘻嘻哈哈地出发了,到鲍家湾去抬新娘子去了。
“她今天真的会来吗?会上花轿来吗?她真的肯嫁到我家来做我的媳妇吗?她的父亲会不会再阻拦?”此刻祥荣穿着借来的长袍马挂,很不自在地站在门口,愣愣地望着渐渐远去的花轿,还似信非信地如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