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年

濮阳城位于徐州西南，洗马河和淮水相交的地方，是徐州三座大城中离扬州最近的一座城市，可以说得上是北国的门户之城。濮阳氏族多大三十多种，在九州大地数十城中很不多见，然而，不多见的城市，不多见的人群，也会在某一个时间做出与其他城市人群相同的事情。例如：过年的时候，一大清早便会四处走街转巷，走亲访友。

此时，濮阳城的各个大街小巷，走着各色人群，身着各色崭新的衣衫，以年轻人居多。路上碰个面，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会抱拳或做个福，笑着说声新年好。每个人都来去匆匆，脸上却带着醉人的笑意，从这家出来，便立刻钻到另一家去。如同忙碌的蚂蚁，疏通着这北国之城的血脉。

林裳在这忙碌的濮阳城已经转了很长时间，此刻仍在茫然的瞎转着。他一大早便到了濮阳城，本以为大早上的没多少人可以问路。然而，当他从城门外走进来，赫然发现满大街都是来去匆匆的行人，不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见了面都会问声好，就连一路风尘仆仆的林裳，也被人说了几句诚挚的新年好，压下了他心中的滔天的杀意，让他的思绪重新恢复了清明。

不过，正因如此，让他失去了问路的良机。事情是这样，当他拽住一个年级稍微大一些的年轻人，抱了抱拳，准备问路时，那男子一愣，随即笑着说了句新年好，转身便走，瞬间融入了到匆匆的人群中，留下一个在风中凌乱的林裳。这种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看着人们脸上的笑意，林裳不愿强迫别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干脆灭了问路的心思。车家又不会长腿跑了，让那车云伯多活一个上午也无所谓，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恢复消耗的地元再说。

就这样，林裳便抱着找个客栈休息一下的心思，开始在濮阳城的大小街道上走动。然而，大过年的，此刻又是千家万户走街串巷的时间，那些客栈酒楼什么的老板、伙计都在忙着四处拜年，哪里会这么早便开张赚钱？林裳转了一上午，开张的客栈没找到一家，却收到了不少新年祝福，一句句淳朴的声音，让他怀念却又感到茫然。

“在前世，过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景，唯一不同的，便是那时候拜年多了些功利的色彩，而这里的新年却充满了淳朴和自然，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像春阳一般，会温暖其他人的心。修真界与凡人界确实有所不同，过年时去给师尊拜年，也不过是流于程序。稍微一修炼或者闭关，便是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人，怎么能和每年实实在在过了三百多天的凡人相比？我们这些修士比他们活得时间长，力量比他们大，可我们真的有他们活得幸福吗……”

林裳站在一家客栈门口，凝视着眼前匆匆来往的人群，从前世到今生，从修士到凡人，脑海中思绪流转不断。有些顿悟的同时，却感觉到更多的迷惘，就像处身于无边的黑暗，目光越亮，便愈能发现眼前的黑暗无际无边。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很快就要晌午了，街上的人流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空荡荡的街上，只剩下林裳一个人。在习惯了刚刚的喧嚣之后，林裳的心中竟隐隐有些不舍，与酸楚。

“每个人都回家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了，而我又能去哪儿呢？若是不为了报仇而来这濮阳城，我应该会是在房间里修炼吧。一入仙门，便不再是凡人了，种种情爱，也就离自己远了。难道，无情无欲才是真正的成仙之道？如果现在能让我回到前世，继续过我以前的日子，我愿意回去吗？”

在这万家团聚的时光，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林裳的心从未感到如此的迷惘，就像一个人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根本就不知自己所坚持要走的方向，是前，是后，或者是上。多年修炼，原本已坚若金石的心神开始动摇，体内八脉道的地元开始快速波动，时而凝缩成一团，时而化作万道金光在体内流转，一根根青筋从皮肤上跳了出来，让林裳面目狰狞。

突然，一白一黑两道光芒在林裳脑海升起，分别占据了脑海的一半儿，将林裳的心神夹在其中。圣洁的白，**的黑，让林裳的心神震惊的同时，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林裳背后响起，声音宛若秋夜凉风吹动房檐的风铃轻响，一丝丝动人的涟漪顺着声波传到林裳的脑海，让他在混乱中清醒过来，在那一刻，林裳便以为那是九天仙乐了。

“大哥哥，你在做什么？”

林裳愣了一下，转身一看，只见原本紧闭的客栈大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隙，一双晶亮的大眼睛从里面露出来。

看到林裳转过身，那双大眼睛突然消失，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林裳耐心的等着，他知道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肯定会再次出现。

果然，在林裳眨了几次眼的时间，那双大眼睛重新出现在门缝当中，晶莹剔透的瞳仁，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得如同一双小手轻抚在心头。

“我、我在……”看着那双如雨后晴空般得双眼，林裳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门后那双眼睛看到林裳的窘态，顿时眯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裳一愣，听出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随即也傻傻得笑了起来。不知怎么回事儿，在这双会说话的眼睛面前，林裳感觉自己心中任何的秘密都无法隐藏，无法隐瞒，被她的目光看一下，就有一种将内心晒在阳光下的感觉。

那个笑声持续了一会儿，月牙儿重新变成两颗闪亮的星星，客栈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穿着崭新的华埠小衫，长相精致的小姑娘。她长得并不算漂亮，在这美女遍地，如同撒了欢儿的野草似的九州大地显得极为普通，但是你看她一眼，便会把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牢牢记在心里。

“大哥哥，爹说让你进来吃饭。”小女孩儿宛然一笑，两颗星星又变成了两个月牙儿。

“你爹？吃饭？”林裳愣住了，自己在濮阳城并不认识任何人，怎么会有人找自己吃饭？

正在林裳发呆的时候，从门中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面相敦厚，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溺爱地拍了拍小女孩儿的脑袋，对林裳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我见你在这已经徘徊了很长时间，是不是想要住店？”

“嗯，在下确实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林裳连忙拱手说道。

“本店要过了晌午才开张，我看这样，公子若不嫌弃，和在下的家人一起吃顿年饭如何？”中年男子拍着小女孩儿的脑袋，脸上满是笑意，而小女孩儿则是忽闪着闪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林裳，尤其是他腰间的那柄长剑。

林裳楞了一下，本能的想要拒绝，先不说以自己现在的修为不需要吃饭，就说和几个陌生人一起吃饭，尤其是在自己将要大开杀戒的地方，林裳是不敢，也不愿的。但是看到那双闪亮的大眼睛中的期待，林裳一冲动，竟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公子请。”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将门整个推开，首先走了进去。

林裳愣了一下，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一只白皙若牛奶一般的小手便拉到了他的手上。林裳的手很大，那只小手很小，所以，小女孩儿只能紧紧捏住林裳的小指。那是一只与林裳柔韧白皙的手不同的柔荑，没有多大力量，就像一块儿晶莹的水晶，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小女孩抬头莞尔一笑，说道：“大哥哥，走吧。”

林裳心中一软，便任由这不足十岁的小女孩儿，用她柔弱无力的小手拉着自己走进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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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到。小臣木有存稿，正在疯狂码字中，晚上第四章更新也许会晚一些，但是绝对不会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