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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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差点要蹦起来,他兴奋地大叫:“太痛快了!”但同时一个不祥的念头掠过了脑海——宋哥快不行了。
虎子作出这样的判断是有他道理的,就是他听出刚才的机枪射击声是断断续续的。试想如果是一个健全的射手,在这样无遮无拦的射界下,用机枪扫射应该是一个痛快连续的长点射,而出现刚才这样的射击方式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就是宋哥是在忍着剧痛的情况下扣动扳机的——痛昏了就停下来,醒过来就继续扣着,他是在用信念支撑着去帮助虎子他们完成任务。
想到这儿,虎子再也忍不住了,他刚想站起身去帮助宋哥,只见废墟西侧的一面矮墙轰然倒了下来,矮墙后伸出一门日军坦克的坦克炮,狰狞的炮口对准了废墟上它的“叛逆”同类。突然,炮口火光一闪,一发穿甲弹撕开了宋哥那辆战车薄弱的后部装甲,钻了进去。接着又是一发。
废墟上的坦克开始冒烟,接着窜出火苗,很快它就被烈焰吞噬了。
矮墙后那辆日军坦克得意地从车后的排气管中喷出一股黑烟,转过身,刚想离开,忽然从紧挨坦克的一幢楼房的窗户内闪出一个人影,人影沿着窄窄的墙沿爬到了坦克的正上方,然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虎子定睛一看,是小伍。刚才不知所踪的小伍现在居然从这儿冒了出来,他扯开了卡其色军服,露出了里面的贴身小褂,精瘦的腰身上捆满了一圈木柄手榴弹。此时,小伍的两手各扯着一缕手榴弹的导火弦,就见他两手猛地向外一拉,白烟“哧哧”地冒出来,遮蔽了他那张因恐惧而扭向一侧的脸。
“小鬼子,一起去死吧!”小伍义无反顾地向前一纵……
虎子握紧了拳头使劲地捶了几下地上的碎砺,然后将手指深深地插了进去,歇斯底里地刨着,任凭碎玻璃碴割破他的手指,任凭鲜血浸湿了土地。他似乎完全忘记了疼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在这场战斗中毫无作为的罪责。
起风了。
空气中荡漾着一些刚才爆炸后残留下的碎布片,虎子接了一片放在手心里,是卡其色的,仿佛是小伍稚气未脱的脸在冲他微笑。虎子紧紧地把它握在手心里,好像生怕它会化了似的。
三八枪的“兵勾”声从西面响了起来,越来越密——鬼子的大部队快到了。
虎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浸透战友热血的中国地,身子悄悄地向后退去。
黄昏前,虎子终于回到了宝山路上团部所在的那幢水泥楼前。
水泥楼依然像一个战士那样守卫在宝山路口,只是经过一天炮火的摧残,这位战士的脸上又多了些疤痕。西挂的太阳把余辉撒将过来,给这幢水泥楼在大地上留下了一个狭长的倒影。值得一提的是,倒影内的街垒此时却异常活跃,自从鬼子的炮兵阵地被干掉后,这里连一发炮弹都没落下。弟兄们正抓紧这当儿加固着工事,一见虎子回来了,便围拢过来嘘寒问暖,虎子正要搭话,水泥楼顶上的防空警报忽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