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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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那一抹玫瑰色的夕阳

尾声 那一抹玫瑰色的夕阳

钟非伸出了一只手,想抓住什么,可他什么也没有抓住。他悠悠地醒转过来,看到了一张张真诚的脸。他的床边站满了人,有沈鱼鱼,有朱未来,有张秀秀,有张大头,有张宏亮……坐在床头的张北风的手指从钟非的手腕脉搏处拿开,看了看醒转过来的钟非,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说:“他没事了,只是身体比较虚弱,调养几天就好了。”说完,张北风站了起来,挤出人群,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说了句:“大头村长,你要按时把我开的草药熬给这个大学生喝哟——”

张大头连声笑着说:“北风,你放心,我会按照你的话去做的!谢谢你呀,北风。”

张北风笑了笑说:“不要客气,为人民服务!”

他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大头感叹地说:“没有想到张北风的医术这么好,我看城里医院里的医生也比不上他!”

有人附和着张大头的话:“是啊,张北风的医术真好,就是大上海医院里的医生也比不上他!要是在大城市里,我们的张北风说不定就是教授了!”

大家又笑了起来。

钟非被大家的笑声温暖着,眼睛潮湿了。他的内心对这些淳朴的山民充满了感激。钟非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一个人,他多么希望能够看到那张阳光般的脸,可他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钟非的内心有些失落,他清醒过来前,似梦非梦中,有一个人在给他唱歌,唱的是什么歌他记不清了。他只能够记住那张阳光般的脸,带着亲切的笑意。钟非在黑暗中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片落叶,朝着一个深渊滑落。黑暗中传来狰狞的呐喊和蝙蝠叽叽的叫声,钟非在滑落的过程中绝望地伸出了手,他企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他什么也抓不住。就在他感觉自己将要在黑暗的深渊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时,那张脸犹如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的生命。钟非听到了歌声,浑厚而充满了磁性的歌声把他引导到一片阳光灿烂的芳草地上,然后他就消失了……钟非记住了他的样子,他戴着一顶灰布军帽,穿着一身灰布的军装,腰间扎着牛皮带,打着绑腿,穿着一双很旧的布鞋;他的眉宇间透出一股逼人的英气,那阳光般的脸上笑容爽朗而亲切……

钟非说:“你们看到一个戴着灰布帽子、穿着灰布衣服的人了吗?”

张大头对他说:“现在有谁会戴灰布帽子呀,你在哪里看到这样的人的?”

钟非不说话了。此时,只有沈鱼鱼知道钟非说的那个人是谁,想起那个人,沈鱼鱼心里充满了一种向往,她伸出手,碰了碰站在她身边的朱未来的手,朱未来迟疑了一下,就和她的手紧紧地拉在了一起。沈鱼鱼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晕。

这时,张秀秀端着一碗散发出浓郁香味的香菇炖鸡走了进来。

张秀秀来到钟非的床边,笑着说:“钟非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妈早就把鸡炖好了,快起来吃点。”

钟非心里漫过一阵温暖的潮水,泪水从眼角滚落。沈鱼鱼从来没有见过钟非淌过眼泪,他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硬汉的形象,没有想到他也会落下泪水。沈鱼鱼的眼睛也潮湿了,这情景不能不让人感动,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叫宋荔的女同学,她如果在场,会不会感动?她不知道,因为此时,宋荔离她十分遥远,仿佛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张大头对大家说:“大家出去吧,出去吧,你们在这里看着,钟大学生会不好意思吃鸡的,大家出去吧——”

凤凰村突然热闹非凡,一下子来了很多人。因为这里发现了抗日英雄,发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从省里到市里到县里,各个有关部门的人,还有许多新闻媒体的人……凤凰村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像过年一样。村长张大头并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他很害怕又有人会来搞开发,他宁愿梅花尖永远保持神秘,也不愿意外面的人进来把梅花尖的丛林砍伐掉。为此,张大头把张宏亮叫到一个偏僻处,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因为是他把这个事情报到了镇上,镇上的人又报到了县里。

如果有人问钟非,你为什么要去凤凰山?钟非的确找不出什么理由,但是他会这样对你说:“那是冥冥中的一种召唤吧!”

这是个黄昏。

钟非和沈鱼鱼以及朱未来站在村口的那棵老树下,向梅花尖的顶峰眺望。他们明天就要离开热闹起来的凤凰村,回上海去了。这次生和死的体验,或者对他们一生都十分重要。突然,他们看到了梅花尖的顶峰,在那一抹玫瑰色的夕阳中,梅花尖顶峰清晰地呈现在他们面前,那些迷雾散去了?他们仿佛看到一个人,是那个拥有阳光般笑脸的人,在向他们挥手呢。钟非突然问朱未来他们:“如果再有什么战争,需要我们付出生命,你们会怎么样呢?”这是一个简单而深刻的问题。沈鱼鱼说:“我愿意付出!”朱未来说:“我也愿意!”

杨武平的尸体被葬在了梅花尖的顶峰,连同他的那支三八式步枪。据说,政府还要在那里建一座纪念碑。胡翠姑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但是她的名字和杨武平同时刻在了一块墓碑上……

2007年9月完稿于安徽黟县归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