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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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进攻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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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尽管夜间普遍遭到了轰炸,现在又有了针对阿纳姆、奈梅亨和艾因霍温的空袭,但德国人却没有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整个指挥系统,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单一的威胁上:英军第二集团军,将从其在默兹河—埃斯考河运河上的桥头阵地再次发起攻势。

“指挥官们和部队、我本人,尤其是我的参谋班子,面对着困难,承担着过重的负担,过于焦虑,结果我们只想到有地面上的军事行动。”库尔特·施图登特大将回忆道。施图登特是德国杰出的空降专家,现在他的司令部在弗尔特附近的一个村舍里,大致是艾因霍温西北21英里的地方,他正在司令部里做“官样文章——堆积如山的文件,那些文件甚至跟着我进入了战场”。施图登特走了出去,来到一个阳台,朝着那些轰炸机注视了几分钟,然后,并没有放在心上,又回去做他的书面工作。

瓦尔特·哈策尔中校,是第九党卫军装甲师(霍亨施陶芬师)的指挥官,现在他已经把他打算移交出去的装备,全都移交给了他的竞争对手、第十党卫军装甲师(弗伦茨贝格师)的海因茨·哈梅尔将军。哈梅尔现在已经到了柏林,这是遵照比特里希的命令,而莫德尔又不知情。最后一批装载着哈策尔的“丧失能力的”装甲兵员运输车的平板车,准备由凌晨2点开的火车拉到德国。由于自诺曼底登陆以来一再受到轰炸,因而哈策尔“对飞机也就不怎么理会”。他认为,在荷兰上空的巨大轰炸机编队,并没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他和他富有战争经验的坦克手们知道:“轰炸机一天几次,向东飞往德国又返回,是家常便饭。我和我的部下由于不断遭到炮击和轰炸,已经变得麻木了。”埃贡·施卡尔卡少校是第九党卫军装甲师的首席医官,哈策尔与施卡尔卡一起,从位于贝克贝亨的司令部出发,前往霍恩德罗兵营,那是阿纳姆以北大约8英里的地方。在该师约有600名士兵的侦察营面前举行的一个仪式上,他将给营长保罗·格拉布讷上尉授予骑士十字勋章。授勋以后,将会有香槟酒和一顿特殊的午餐。

在位于杜廷赫姆第二党卫军装甲军团的司令部里,威廉·比特里希中将也同样没把空袭放在心上。对他来说,“这是家常便饭”。陆军元帅瓦尔特·莫德尔,在位于奥斯特贝克的塔弗尔贝格旅馆里,注视着这些轰炸机编队有一些时间了。司令部里的观点是一致的:这些“飞行堡垒”中队,是在夜间轰炸德国之后返回,而且别的飞行堡垒机群照常对德国进行永无休止的轰炸,他们正在向东飞行,前往别的目标。至于对当地的轰炸,轰炸机把没有使用的炸弹投弃在鲁尔河上,并且往往因此而投弃在荷兰本土,也并不是非同寻常的事情。莫德尔和他的参谋长汉斯·克雷布斯中将相信,这些轰炸和低空扫射是“削弱敌人力量的作战行动”——是英军开始地面攻势的前奏。

对于荷兰上空愈演愈烈的空袭活动,有一个军官不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大约120英里以外,在位于科布伦茨附近阿里姆贝格的西线总司令的司令部里,陆军元帅格尔德·冯·伦德施泰特——尽管他仍然相信,空降部队只是在对鲁尔河地区发动进攻的时候才会使用——却想得到更多的信息。在9月17日上午的报告附件第2227号中,他的作战部局长记录,冯·伦德施泰特要求莫德尔调查一下,是否有海军和空降部队正在对荷兰北部进行入侵的可能性。记录上写道:“总的形势,以及敌人侦察活动的值得注意的增加……使得西线总司令要再次调查军舰进攻和机降作战行动的可能性……调查的结果要报告给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希特勒)。”

这个电报到达莫德尔司令部的时候,大致就是那个庞大机群的第一批飞机越海岸线的时候。

上午11点半,在阿纳姆上空,黑色的烟柱升到天空,烈火在整个城市燃烧,这是3个小时近乎饱和的轰炸所带来的后果。在沃尔夫黑策、奥斯特贝克、奈梅亨和艾因霍温,一座座建筑被整个夷为平地,街道被炸得坑坑洼洼,瓦砾和玻璃随处都是,伤亡每一分钟都在增加。甚至就是现在,低空飞行的战斗机也正在扫射各个地方的机枪和高射炮阵地。荷兰人或者是在教堂、家里、地下室和庇护所里挤作一团,或者鼓起鲁莽的勇气,在街上骑自行车或者从屋顶上张望,他们的情绪在恐惧和欢欣鼓舞之间交替。谁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在南边,距离奈梅亨83英里的地方,就是马斯特里赫特,它是第一个被解放的荷兰城市,美军第一集团军是9月14日入城的。许多荷兰人预料,美国步兵随时都会来到他们自己的城镇和村庄。从伦敦进行广播的橘子无线电台,在一个个忙乱的新闻快报中,加深了这种印象:“时间几乎到了。我们一直等待的事情终于就要发生了……由于盟军进军迅速……有可能部队还没有带荷兰钞票。如果我们的盟友拿出法国或者比利时钞票……望予以合作,在卖东西收款的时候接受这个钱……农民应该把庄稼收割完,把收成交出来……”伯恩哈德亲王在一次电台讲话中,敦促荷兰人:“当盟军解放荷兰领土的时候,不要用献花或者献水果来表示欢乐……过去,敌人曾在献给解放者的东西当中藏有炸弹。”大多数荷兰人头脑中最主要的想法,就是确信这些密集轰炸是盟军入侵的前奏——地面攻势的开始。就像他们的德国征服者一样,荷兰人对即将发生的空降进攻也一无所知。

扬·沃斯奎尔和伯莎·沃斯奎尔,正在位于奥斯特贝克的岳父家里躲避。他们夫妇认为,在他们地区里的轰炸目标,是塔弗尔贝格旅馆里莫德尔的司令部。沃斯奎尔记得,那个晴朗的日子“是完美的轰炸天气”。然而他却发现,难以“把正在到来的战争,与成熟的甜菜香味和成百棵向日葵的景象扯在一起,向日葵的梗被它们沉甸甸的头压弯了。似乎不可能出现人们死亡、房屋燃烧的可能性”。沃斯奎尔自己平静得奇怪。从他岳父家的前阳台,他注视着战斗机从头顶掠过,确信它们是要去低空扫射那个旅馆。突然,一个德国士兵出现在花园里,没有戴钢盔,也没有带步枪,只穿着衬衫和裤子,他客气地问道:“我可以在这里躲一躲吗?”沃斯奎尔盯着那个人。“为什么?”他问道,“你们有战壕啊。”那个德国人微笑了。“我知道,”他回答说,“不过战壕里面满了。”那个士兵走向前,来到阳台。“这是猛烈的轰炸,”他告诉沃斯奎尔,“不过我认为奥斯特贝克并不是目标。他们似乎更集中在村子的东边和西边。”

沃斯奎尔听见,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这个家庭的一个朋友刚刚从沃尔夫黑策地区赶来。她告诉他们,那里遭到了猛烈的轰炸,许多人死了。“恐怕,”她颤抖着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晚餐。”沃斯奎尔看着那个德国人。“也许他们是因为莫德尔而轰炸塔弗尔贝格旅馆的。”他

婉转地说道。那个德国人神情木然。“不,”他告诉沃斯奎尔,“我不这么认为。那里没有落下炸弹。”后来,那个士兵离开以后,沃斯奎尔出去调查伤亡的情况。谣传各种各样。他听说,阿纳姆遭到了猛烈的轰炸,沃尔夫黑策几乎被夷为平地了。他想,毫无疑问盟军正在行进,随时都会到达。他既欢欣鼓舞,又感到悲伤。他记得,在诺曼底进攻的过程中,位于诺曼底的康城就成了一片瓦砾。他确信,他和他的家人找到躲藏处的奥斯特贝克,将是一个变成废墟的村庄。

在沃尔夫黑策四周,树林里隐藏的德国人的弹药正在爆炸,那座著名的精神病院遭受了直接的打击。行政楼周围的4个分馆式病房被炸平了,45名病人死亡(之后死亡人数将增加到80人以上),还有更多人受了伤。60个吓坏了的住院者,大多是妇女,正在毗邻的树林里无目的地走动。由于停电,副院长马里乌斯·范·德贝克医生就无法召集别人帮忙。他不耐烦地等着医生们从奥斯特贝克和阿纳姆赶来,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听到消息,也一定会来的。他需要尽可能快地与外科小组建起两个手术室。

其中的一位“住院者”,亨德里克·沃伊堡,实际上是在这家精神病院隐藏起来的地下组织成员。“当时,”他回忆说,“实际上德国人并没有在这家医院里面,尽管他们确实在附近有阵地,在树林里存放着大炮和弹药。”在轰炸的过程中,当军火存放处被击中的时候,正在一座楼的阳台上的沃伊堡被击倒在地板上。“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他记得。“从军火存放处飞来的炮弹嗖嗖地落进医院,杀死杀伤了许多人。”沃伊堡狼狈地站起来,在低空扫射进攻达到**的时候,帮助护士们在草地上展开白床单,组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整个地区遭受了严重的打击,在他看来,好像“这个地方将很快满地都是死人和濒临死亡的人”。

在阿纳姆,消防队拼命要把蔓延的火势控制下来。迪尔克·希丁克是一个由15个人组成的老式消防队的队长(他手下的人推着两辆大车,一辆装着卷好的水龙带,另一辆装着梯子),他接到命令,前往德国人占据的威廉斯兵营,该兵营遭受了低空飞行的蚊子型飞机的直接打击。尽管兵营在熊熊燃烧,但希丁克从阿纳姆消防队总部得到的指示却非同寻常:他被告知,让兵营烧掉,但要保护周围的房屋。当消防队到达的时候,希丁克看见,要拯救兵营,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火势太猛烈了!

从父亲在威廉广场28号的公寓套间里,格尔哈杜斯·吉斯伯斯看见,周围的一切都被烈火吞没了,不仅兵营在燃烧,而且附近的中学和中学对面的皇家餐厅也在燃烧。热气非常强烈,吉斯伯斯记得,“我们窗子上的玻璃突然波动起来,接着就完全融化了”。一家人立即从大楼里撤离,爬过砖瓦木料来到广场。吉斯伯斯看见,德国人从兵营的爆炸瓦砾中跌跌撞撞走了出来,鼻子和耳朵里流着血。有轨电车司机亨德里克·卡雷尔来到威廉大街并不是出于故意。由于轰炸造成电力短路,卡雷尔的淡黄色有轨电车靠惯性滑行,稍微倾斜了一下,在广场上停了下来。在那里,他发现还有一堆有轨电车,那些电车同他的车一样,也是靠惯性滑行进入了广场,无法离开。透过烟雾、人群和瓦砾,卡雷尔看见,皇家餐厅的服务员们从燃烧的房屋里逃出来,服务员们顾不上管那几个朝大门跑去的就餐者,而自己直接从窗户跳了出来。

在位于阿纳姆大桥东南的市煤气厂里,技工尼古拉斯·翁克对投弹手的技巧感到钦佩。他朝莱茵河的对面望去,看见有12个防空阵地被摧毁了,只剩下一门炮,但炮管是扭曲的。现在城市没有了电,翁克也就面临着自己的问题——再也不能制造煤气了。那3个巨大的储气罐里剩余的燃料用完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了。除了煤和柴火之外,阿纳姆现在没有电,没有供暖,也没有做饭的燃料。

成千上万的人在堂里与外界隔绝。教堂司事扬·迈恩哈特记得,单是在那个巨大的荷兰归正会大教堂里,就有1200人。“即使我们已经清楚地听见炸弹在外面爆炸,”他说,“约翰·格里森牧师大人也仍然平静地继续讲道。断电的时候,风琴停下了。会众当中有一个人走向前来,开始用手拉着风琴的风箱。”然后,在汽笛、爆炸和隆隆的飞机声中,风琴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全体会众站立起来,唱起荷兰国歌《威廉颂》。

一个加尔文教派的教堂位于阿纳姆火车站附近,抵抗组织成员盖伊斯伯特·纽曼在这里听多米尼·伯特讲道。纽曼感到,甚至这剧烈的轰炸也不足以威慑住德国人,使他们不敢把他们的威胁付诸现实,那威胁就是:为了对抵抗组织对高架铁路的进攻进行报复,他们将在这一天的某个时间,处决平民人质。当他听到多米尼·伯特有关“你的行为对上帝和你的同胞所负有的责任”的布道的时候,他的良心让他不安了,他决定,礼拜一结束,他就向德国人自首。离开教堂以后,纽曼走过杂物满地的街道,来到一个电话前,在那里,他给皮特·克鲁伊夫打了电话,把他的决定告诉了这位地区指挥官。克鲁伊夫直言不讳,而且十分果断。“拒绝,”他告诉纽曼,“继续你的工作。”不过克鲁伊夫的话不会成为最终的决定,市场花园行动将会拯救那些人质。

在南边11英里外的奈梅亨,轰炸机以极高的精确性击中了德国人的防空阵地,结果只剩下一个阵地仍然在开炮。那个巨大的、高耸的pgem发电站,为整个海尔德兰省提供电力,它只受到皮毛的损坏,不过高压线断了,整个地区断了电。pgem发电站附近的一个人造丝工厂受到严重损坏,成了一片火海。这个城市的许多房屋被直接击中了。炸弹落在一个女子学校和一个大的天主教联谊中心上。在瓦尔河对岸的伦特村,一家工厂被摧毁,德军弹药存放处爆炸了。

在城市的空袭指挥部,工作人员点着蜡烛工作,他们被蜂拥而来的报告弄得越来越糊涂了。半黑暗中,阿尔贝图斯·乌尔扬伏案工作,给送来的报告登记,发现自己每过一分钟就多一分困惑。分布广泛的轰炸,并没有清楚说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在奈梅亨周边的所有德国阵地都遭到了进攻。进入城市的主要通道——瓦尔布鲁赫路、圣安那斯特拉特路、格鲁斯贝克路——现在被封闭了。看来是要努力把这座城市孤立起来。

就像在阿纳姆一样,奈梅亨的大多数人也在躲避那些正继续低空扫射街道的战斗机,但住在离瓦尔河大桥不远的伊莱亚斯·布罗克坎普却爬上了屋顶,以便看得更清楚一些。让布罗克坎普吃惊的是,德国人的市长办公室的人员也爬上了屋顶,市长办公室与布罗克坎普的家隔着5幢房子。布罗克坎普记得,那些德国人“显得非常焦虑。我明显是高兴极了。我甚至说,天气好极了”。

护士约翰娜·布雷曼看到,

在飞机低空扫射过程中,德国人惊慌失措。从瓦尔河大桥南边的一幢公寓大楼二层楼的窗户上,布雷曼护士朝下看,只见“德军伤兵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有一些伤兵瘸得相当厉害,我可以看到,许多人扎着绷带。他们的紧身短上衣是敞开的,大多数人甚至都懒得戴上钢盔。紧随其后的是德国步兵。当他们朝大桥走去的时候,一看见有荷兰人从窗户朝外窥视,便朝窗户开枪”。当这些德国人来到大桥通道时,就马上开始挖掘散兵坑。“他们到处挖,”布雷曼小姐记得,“在通往大桥的街道旁边挖,在附近长满草的地方和树下面挖。我确信,进攻开始了,我记得,我当时想,‘从这里我们将看到一个多么美丽的作战景象啊。’我有着一种期待的感觉。”布雷曼小姐当时的期待,并没有包括几个月之后她的婚姻——几个月之后,她将嫁给第八十二空降师的军士长查尔斯·梅森,而现在,梅森将乘坐第13号滑翔机,在她的公寓套间西南2英里的格鲁斯贝克高地着陆。

在市场花园行动主要出击目标边缘上的一些城镇和村庄,蒙受了同主要目标一样严重的毁坏,而救援服务,即使有的话也是微乎其微。在艾因霍温西边大致5英里处没有教堂的小村子策尔斯特附近,热拉尔杜·德维特躲在一块甜菜地里,并没有听见空袭警报。他看见高空中有飞机,突然间炸弹就像雨点般落了下来。德维特正要去拜访费尔德霍芬村的兄弟,费尔德霍芬村在南边4英里处,现在,他转过身来离开马路,一头钻进田边的一个沟里。此时此刻,他发疯似的急于回到他的妻子以及他们的11个儿女身边。

尽管飞机在低空扫射,但德维特还是决定冒险回去。他抬起头来,朝田地对面望去,看见“甚至树叶也烧焦了”。他把他的自行车留在后面,从沟里爬出来,跑过那片开阔地。当靠近村子的时候,他注意到,本来应该落在艾因霍温城外韦尔斯哈普机场的炸弹,却直接落在小小的策尔斯特村上了。德维特能看到的只是废墟。有几幢房屋在燃烧,还有些房屋倒塌了,人们四下站着,神情茫然,哭泣着。德维特所认识的范·海尔蒙特太太是一位寡妇,她认出了他,于是求他与她一起,用一块床单盖住一个死去的男孩。她满脸泪水,解释说她无法自己做。这个孩子的头被削掉了,但德维特还是认出,这是邻居的儿子的尸体。他迅速盖住了尸体。“我什么也不再看了,”他记得,“我只是试图尽可能快地回家。”当他接近自己家的时候,住在对面的一个邻居试图把他留住。“我的血都快要流干了,”那个人大声说道,“我被炮弹碎片击中了。”

这时,德维特看见他的妻子阿德里安娜,正站在街上哭。她朝他跑去。“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她告诉他,“快来。我们的蒂尼被炸到了。”德维特从受伤的邻居身边走了过去。“除了我的儿子我什么也不想。当我走到我儿子面前的时候,我看到,他右边的身子被炸开了,右腿几乎被炸掉。他仍然完全清醒,要水喝。他的右臂已经不见了。他问我他的右臂怎么样了,我为了安慰他,便说‘你正躺在你的右臂上面。’”当德维特在孩子身边跪下来时,一个医生到了。他告诉我,不要再抱任何希望,德维特记得,“因为我们的儿子要死了”。德维特把孩子抱在怀里,朝杜克·乔治雪茄厂走去,那里建了一个红十字站。但在他到达工厂之前,他14岁的儿子就在他的怀里死去了。

在这片恐怖、混乱和希望之中,没有几个荷兰人看见盟军空降部队的先头部队。大约中午12点40分,12架英军斯特林型轰炸机飞到阿纳姆地区的上空。中午12点47分,4架美军c—47型飞机在艾因霍温以北的荒野上空出现,而另外两架则在奈梅亨西南的旷野上空飞过,那片旷野靠近上拉瑟尔特镇。飞机里是英军和美军的伞降信号员。

扬·彭宁斯的农场毗邻伦库姆荒原,距离沃尔夫黑策不到2英里,他在返回农场的时候,看见飞机从西边飞来,而且是低空飞行。他以为他们是回来轰炸铁路线的,于是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准备如果飞机扔炸弹的话,他就钻进一个地方隐蔽起来。当飞机来到伦库姆荒原的上空时,感到愕然的彭宁斯看见:“一个个包裹落了下来,接着伞兵出现了。我知道,在诺曼底盟军就使用了伞兵,我确信,这就是我们进攻的开始。”

几分钟以后,扬骑着自行车来到他的农场,朝他的妻子喊道:“出来呀!我们自由了!”然后,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伞兵走进了他的农家宅院。彭宁斯既茫然又敬畏,与他们握了手。他们告诉他,不出半个小时,“我们将还有几百个人来到”。

汽车司机扬·佩伦也看见伞降信号员在伦库姆荒原着陆。他回忆说:“他们几乎是无声地落了下来。他们纪律严明,立即开始在荒原上钉木桩。”就像在铁路线北边的别的伞降信号员一样,他们正在标明着陆区域和空投场。

南边15英里处,在上拉瑟尔特镇附近,19岁的特奥多鲁斯·罗洛夫斯在躲避德国人的时候,突然被第八十二空降师的伞降信号员解放了,那些伞降信号员是在他家农场附近着陆的。他记得,那些美国人是“侦察兵,我非常害怕这几位勇士会轻易被干掉”。那些伞降信号员没有浪费时间。他们发现这个年轻的荷兰人会说英语,便迅速招募了罗洛夫斯,让他当向导和翻译。罗洛夫斯确认了他们地图上的阵地,便给他们指路,来到选定的着陆地点。罗洛夫斯着迷地注视着那些伞兵用“彩条和烟火炉”给这个地区标明位置。没出3分钟,一个镶在黄色镶板上的“o”形字和蓝紫色的烟,就给这个地区清晰地标出了轮廓。

那4架运送第一〇一师伞降信号员前往艾因霍温以北区域的c—47型飞机,遭遇到了猛烈的防空炮火。一架飞机在烈火中被击落了,只有4位幸存者。另外3架飞机继续飞行,伞降信号员们在第一〇一师的两个区域精确地进行了伞投。到中午12点54分,市场花园行动整个地区的空投场和着陆区域都被确定和标明出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德国人还是没有发出警报。

在霍恩德罗兵营,霍亨施陶芬师的师长瓦尔特·哈策尔中校,为刚刚被授勋的保罗·格拉布讷上尉祝酒。几分钟以前,哈策尔看见有几个降落伞落在阿纳姆以西的地方。但他并不感到吃惊,他认为,那是跳伞逃脱的轰炸机机组成员。在奥斯特贝克,塔弗尔贝格旅馆,陆军元帅莫德尔正在喝午餐前的开胃酒——一杯冰过的摩泽尔白葡萄酒,与他一起喝酒的是他的参谋长汉斯·克雷布斯中将、作战处军官汉斯·冯·滕珀尔霍夫上校,以及司令部的副官莱昂德加德·弗莱贝格上校。行政军官古斯塔夫·赛德尔豪泽尔中尉记得:“每当陆军元帅待在司令部时,都是过分地准时。我们总是在13点整的时候下来吃午餐。”而这正是市场行动部队的进攻发起时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