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史评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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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 城濮之役

飞刀史评杂论 春秋篇 第十九 城濮之役

春秋中前期,位于南方的楚国,乘齐桓公病故、齐国内乱之际,伺机向中原扩展势力,在泓水之战中大败宋襄公,并使江淮之间的众多小国臣服。正当楚国势力急剧北上之时,地处黄河北岸的晋国在晋文公的治理下,对内修明政治,任贤用能,发展农耕,整顿武备;对外打出“尊王”的旗帜,与秦共入襄王,平定周乱,大得中原诸侯的信赖,从而具备了争夺中原霸权的实力。晋国的崛起引起了楚国的不安,两国间矛盾日趋激化。晋文公四年,鲁国因与曹、卫结盟,招致齐国的征伐,遂向楚求援,而泓水之战后被迫服楚的宋国,见文公势大,且尊王有德,故转而依附。楚国为巩固其在中原的固有地位,决定兴师以伐齐、宋,借以遏制晋国的南下、东进之势。晋国亦看出若想定霸中原,必先破强楚,故而文公亲率三军,挥师南下,晋楚之战,一触即发。

战役之初,楚国在征讨齐国的同时,亦率陈、蔡等诸国联军围困宋国,宋向晋求援。对于晋国而言,如不救宋,其必不敌而降楚,晋之图霸大业也就无从谈起;若救宋,而晋宋相距甚远,又有曹、卫两国为阻,此二国皆为楚之下邦,晋若远道救宋,恐受曹、卫与楚之夹击。大夫狐偃审时度势,向文公献上一条妙计,即晋军不径直援宋,而就近攻击与楚相亲的曹、卫,调动楚军北上驰援,则齐、宋两国可保。此计高明之处在于:既可让晋军摆脱自身长线突击而背腹受敌的窘境,又可迫使楚军北上,晋军则以逸待劳,反客为主,可谓是“致人而不至于人”的好计。晋文公旋即采纳此计,并一举攻破曹、卫,但楚军竟不为所动,仍旧全力攻宋,宋国眼见不支。文公见此情形,自觉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晋国仅凭一己之力与楚相敌并无必胜把握。就在此时,中军元帅先轸提出一策,让宋国以重宝赂秦、齐,邀两国说楚释宋,而晋反执曹、卫二君,且分其与宋,楚怨宋而绝秦、齐,秦、齐怒,必助晋而伐楚。文公依计而行,秦、齐果出师助晋。楚成王见形势不利,又恐秦乘机以袭其后,故自退至申邑,并令围攻宋都商丘的楚军回撤。但楚主将子玉,骄傲自负,执意与晋一决。成王蛇鼠两端,虽同意子玉出战,但又不肯起倾国之兵增援,仅派宗人六百为助。子玉见兵力不济,故派出使者宛春休战求和,前提是晋许曹、卫复国,楚亦释宋之围。此举使得文公颇为为难,若允和,三国可存,而德在楚;若不允和,三国俱亡,而怨在晋。为争取主动,先轸谏文公,先使曹、卫绝楚,而后复两国,再拘楚使以激怒子玉,使其自来寻战。先轸妙算不差,子玉见使者被拘,又失曹、卫两二国,果然暴怒,挥军杀向次于曹国的晋军。文公见楚军北上,遂令三军退避三舍(九十里),名义上,是为了兑现其亡楚时许下的承诺;实际上,却是为了争取舆论,避楚锋芒,诱敌深入,使轻狂的子玉更加的轻狂,使疲惫的楚军愈加的不堪,在于晋有利之地,会合秦、齐主力,与楚决战。子玉刚而乏谋,穷追不弃,两军对阵与城濮之地。此时,晋军针对楚军远道行军,思想准备不足的缺点,早已定下战法。大战之初,晋左翼下军佐将胥臣以虎皮蒙马,出其不意地向由陈、蔡军组成相对较弱的楚军右翼发起猛冲。陈、蔡军准备不足,人马皆惊,战阵崩解。晋军顺势攻杀,利落地解决了陈、蔡联军。之后,先轸命晋国右翼上军佯退,下军于阵后拖柴扬尘,亦造撤退假象。子玉不知是计,下令全军追击。楚左军立功心切,推进过猛,致使侧翼暴露。晋军主将先轸见楚军中计,立即变阵,以最为精锐的中军横击楚军之左军,同时诱敌的上军乘机回师,夹击楚军。楚左军顿时崩溃,子玉见势不妙,慌忙收兵,退出战场,方才未全军覆没,但事后自觉罪重难逃,引咎自尽。城濮之战后,文公于践土朝觐天子,会盟诸侯,向周王献俘,实现了其既定的“取胜定霸”之目的,晋国至此雄霸中原。

城濮之役,晋军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定霸中原,其原因是多层次的。首先,从静态上看,晋文公虚怀若谷,广泛征求并勇于采纳先轸、狐偃等谋臣的意见。主将先轸,一代名将,胆略超群,是中国古代最为著名的军事指挥家之一,尤其擅长大兵团会战。反观楚军,楚成王举棋不定,屡屡延误战机,战而不愿倾国决战,退而又不舍中原霸权。主将子玉,狂妄轻敌,刚愎不仁,又无良策奇谋,虽得帅位,实是庸才。其二,从动态上看,自战役之初,晋军主将先轸不就楚军之便,准确选择邻晋的曹、卫二国为突破口,大胆切入,进而将之作为日后与楚作战的基点。接着其又运用高超的外交谋略争得秦、齐两大强援,战略上孤立楚国,营造有利于己的态势。随后又主动“退避三舍”,避开楚军锋芒,以争取政治、外交和军事上的主动,诱敌深入,与秦、齐主力会合,集中优势兵力,伺机决战。同时,在战术上,先轸大胆“示形动敌”,将“避实击虚、分割围歼”等战法演绎得淋漓尽致,令人叹服。相比之下,楚军子玉的临战指挥则显笨拙,军情判断失当,直接导致此役楚军的败亡。其三,从军事思想上看,晋军始终以“诡诈”作为其指导思想,积极运用谋略,欺敌误敌。这与齐桓公、宋襄公的传统作战理念大相径庭,代表了当时军事指挥学的发展潮流。春秋末年兵圣孙武在此基础上加以深化,提出了“兵者,诡道也”的著名命题。其核心思想可以理解为:战争是敌我双方为了一定利益和政治目的而进行地暴力对抗,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胜利。军事指挥者的任务就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采用一切可以采用的手段,去夺取战争的胜利。战争固然是交战双方兵力物力的较量,更是双方指挥者智谋韬略的较量。该命题彻底否定了以“尚礼”为特色的商周军事思想,将仁义与军事相剥离,政治必须注重仁义,而战争只对胜负负责,这与如老子的“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不谋而合。为辅助这一作战思路,孙子结合前代战史,创造性地提出了著名的“诡道十二法”,即“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前四法,以主动示形为主,使对手产生错觉;而后八法,注重因敌变化,欺敌误敌,从而到达“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目的。“兵者诡道”命题的提出以及“诡道十二法”的形成标志着中**事学的发展进入了全新的历史阶段,而城濮之役的案例积累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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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成王(?~前628年),芈姓,名頵(一作恽),春秋时期楚国国君,楚文王少子。前672年杀其兄楚王堵敖而自立,前628年为太子商臣所困,自杀。

成得臣(?~前632),芈姓,成氏,名得臣,字子玉,若敖氏后裔,春秋时楚令尹。城濮(今山东鄄城临濮集)之役中败于晋军,引咎自杀于归途中。

胥臣(生卒年不详),晋军将领。

作者题外话:该文章于2010年2月21日,被收录到,飞刀在此感谢博导老师和的指点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