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xx网站www.smenhu.cn)(xx网站www.smenhu.cn)(xx网站www.smenhu.cn)蒙古人的确出了事,而且所发生的还是能够影响到整个局部战场,并将会有比较深远意义的大事。
这件事情的发生,还是由那座肉山——索利派出的孛斡勒,由他们中的一人因为口述城北战场的情况而引发。
斡陈那颜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为什么会连连吃亏,打了好几场说大不大的小败仗,死掉了不多不少大约四千多将近五千兵卒。
让他这位灭金右路军大帅心痛的是,死掉的五千左右士兵中,有一半以上是蒙古族的人,这是相当严重的问题呐。
还有一件事,是使斡陈那颜既痛心又愤怒,让他当时就急得从马上摔下地的最严重的事件。
那就是他的孙子,整个弘吉刺部最小一辈中唯一的一个男人,弘吉刺部族今后繁衍壮大的种子——赫罗刺思受伤了。
这位弘吉刺部族做人种的赫罗刺思,伤得很不是地方,卑鄙无耻的南人竟然用他们的天雷将一个人种的关键之所在——男人的子孙根——给伤了。
而且,几位军中兼任萨满的百夫长与长生天通了灵之后都说,齐根而断的子孙根再无恢复的可能。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赫罗刺思这个寄托着斡陈那颜所有希望的孙子,再没法担负为弘吉刺部族下种而获得增加人口的重任了。
况且,一个人的子孙根断了,虽然已经用药止住了血,可这个人能不能活命还在未定之天,没人能对此打保票,即使是身为通灵的萨满也不能。
自从那天上洛口镇的回回军被南人的天雷打击后起,斡陈那颜就一直在想,打了败仗的原因到底在哪里?是这次北上到山东的南人特别强悍,特别能征惯战,以至于连蒙古勇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这不可能。
一贯懦弱地南人连金国的女真人都打不过。
遇上了金国那样不禁打的军队,宋人无一不是一触即溃,逃得比兔子还快。
我们蒙古铁骑可是将女真人打得丢掉了大半个国家,连京城中都也弃守南逃的最强军队,怎么可能被南人打败。
难道说,到山东这里的南人是宋国皇帝派来的最精锐军队?仔细想想后,斡陈那颜又觉得没有这种可能。
因为,蒙古与宋人是有过合手夹攻金朝之议,虽然宋人嘴巴说得很响,但却没有一点实际行动。
况且。
宋国连专制山东行省的李全都打不过,他们决不会派出他们的精锐到山东。
如果斡陈那颜知道李全已经在去年底就败亡于扬州城下。
他此刻可能会有另外一种想法了。
可惜的是,现在的斡陈那颜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南方的宋朝与大蒙古国之间的来往,斡陈那颜可说得上是清楚得紧呐。
斡陈那颜还记得很明白,那是在哪一年?好像是羊儿年(1211年)罢,蒙古人的骄傲,伟大的合罕(可汗)——英明神武的成吉思可汗。
也即是斡陈那颜的姐夫铁木真,实在是看不起那个刚当上金国皇帝的家伙。
就凭那样一个像是女人般的完颜永济也能成为皇帝?!文弱书生型的人都当得了皇帝,那就说明金国再不是以前强大的金国,它已经从上到下全都变成了只会在豪华的宫室内享福的娘娘腔,变成了只知饮醇酒、抱美女享乐,不思征战进取的懒汉懦夫了。
而且,伟大的成吉思可汗和整个黄金氏族的所有人都认为,蒙古人的羽翼已经极为丰满了,有足够的资格和力量与变成一副女人样的金朝一决雌雄。
何况,金朝以前曾经杀死过俺巴孩可汗。
还有更早之前的巴儿合黑,正好可以用这些借口对金朝用兵。
蒙古和金国打了八年的仗以后,成吉思汗觉得很有希望将金国灭掉,于是便在羊儿年派了者卜客到南方去与宋国商议联合夹攻金人。
不过懦弱的宋人过了三年才派了一个叫?梦玉的汉官到寻思干(撒马儿干)求见可汗,鼓吹陈述“南北连和。
夹攻金人之利”。
狡猾的南人,好像成吉思可汗提出“夹攻金人”的事是他们首倡的一样,用一句汉人的话来说,宋人这是“贪天功为己有”啊。
但后来也不见光知道玩弄嘴皮子的宋人有什么行动,南北夹攻的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斡陈那颜很有点疑惑的暗思:是他斡陈那颜本身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在无意之中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以至于得罪了“永生的天帝”。
使得长生天勃然大怒吗?不是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斡陈那颜回忆起自己这些年来的所行所事。
连他自己也没法给所有曾经做过的事情做出结论。
还有一种可能,斡陈那颜一直都不愿意去想的,但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的可能性:那就是所有蒙古人都很虔诚信奉的长生天出了问题。
否则为什么“永生的天帝”会突然间不再眷顾于他,或者说从大草原上来的蒙古人了呢?另外,或者就是这些与伟大的蒙古人作对的南人太过狡猾,得到了他们信奉的神祗的庇佑……对呀,肯定是这样的了。
斡陈那颜猛然间想起了前些天还在济南府时,曾经有一个从中都太极观来的道士求见,唠唠叨叨地向自己讲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一个劲地劝自己不要去攻打占了几州数十县的那个南人商贾,好让他去和奸诈的南人商量,将去年被掳去的蒙古勇士用驱奴和别的物事换回来。
沉浸在马上就要率军南下灭金兴奋中的斡陈那颜,自是没理那个陈道士,若不是看在死鬼丘老道是这人的师傅份上,早把这个道士给赶出营帐去了。
当时,这个陈道士临走前说过,好像是讲那南人商贾也是个学得了无上大道,得到了什么、什么“仙体”的“上人”。
可惜的是,斡陈那颜根本就没把陈道士的话听到耳朵里去,只是让人客客气气地将他送走便罢。
如今回想起这些,斡陈那颜不由得暗自后悔,如果能多听听陈道士说些南人的事情就好了,自己现在也不会落到把部族的繁衍希望都给断送掉。
有鉴于此。
斡陈那颜已经得出了他这段时间以来事事不顺的原因,结论是:大草原的长生天到了汉人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里的陌生环境,需要关照的事情太多,没把全部的事情都顾到;而狡猾的南人则得到他们的神祗庇佑,获得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可以发出天雷的兵器,所以才让自己的铁骑打了两次小小的败仗。
不过,长生天还是比汉人的神祗厉害,只是他太忙了,有个别地方照顾不过来罢了。
若是我们的长生天缓过了手。
到时候就等着看吧,哼哼!大草原的长生天到了汉人的地方。
也许真的是还没有适应这里的陌生环境吧,在有些地方仍然不敌汉人的神祗,昨天的事实就很好地证明了这样的猜测。
昨天傍晚,他和兄弟阔阔思一手训练出来的黑鹰铁骑,还没有与南人接战就吃了一个大亏。
因为按以前的惯例,在冲锋接战之时。
如果发现敌人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部队就要进行转向,改变原定的攻击方向。
并以黑鹰铁骑的精湛骑射之术先给敌人一个下马威,让接下来的冲锋攻击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可是,出乎斡陈那颜和黑鹰铁骑各千夫长意料之外的是,南人的几百铁甲骑军面对十多倍于他们的铁骑冲锋,非但没有显出惊慌失措,反而下马组成一个步阵抗击骑兵的阵式。
让领头冲锋的铁骑千夫长在不明南人意图的情况下,只好按惯例放弃直接冲阵而转向。
由于右转的前面地形刚好位于南人坚守的小山,那位千夫长带队做出了回到主阵再相机出击的决定。
没想到狡猾的南人却又弄出一种更为古怪的兵器——会自己走路、并能射出天雷的大箱子。
这种箱子上所发的天雷让黑鹰铁骑都伤亡了一百多人马。
更没想到的是,斡陈那颜唯一的儿子,可怜的赫罗刺思,弘吉刺部的人种,被南人那种怪箱子发出的天雷打伤了。
赫罗刺思的其中一处伤。
使得使弘吉判部今后再无增加纯血统的本族人口、在众多草原部族中悄悄崛起,成为新一代草原霸主的希望,让弘吉刺族从此陷入了杂种族群的万劫不复之境。
在听到赫罗刺思的伤势后,斡陈那颜吐出了非常大的一口血,从马背上一头撞下地去。
好在他的头触地之前,被一个眼快的亲兵一把拉住了袍子。
这才免去头脑破裂的厄运。
但他还是被跌得头昏眼花。
被人扶上马后,在没有想出如何对付南人的箱子之前。
斡陈那颜只好痛苦地下令撤兵。
狡猾的南人太可恶了,几天的小打小闹战斗中占了一些小便宜就得意忘形起来,夜里不断地派出小股部队在营地周围骚扰,又是敲锣打鼓高声喊打喊杀,还时不时地向自己的大营发射火箭引燃野草毡帐,更有好几次把天雷也打进营地里来。
死伤在南人骚扰中的士兵不多,只不过数十个人和数十匹马罢了。
但这一夜下来,所有人和马匹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真让人觉得窝囊。
今天一早起来,斡陈那颜发现不但自己,几乎能看到的人都显得萎靡不振。
虽说斡陈那颜知道,在追杀敌人的时候,自己的铁骑可以连续两三天不眠不休地赶路杀人,但在直面与同样强悍的对手战斗时,他可不敢保证他引以为傲的黑鹰铁骑还能不能有同样的精神与勇气。
由于昨天事出意外,使得蒙古精锐没射杀一个南人、没砍下一颗人头就避战退兵,让好战嗜杀的黑鹰铁骑勇士们愤怒得哇哇怪叫。
为了安抚麾下的精锐铁骑,斡陈那颜强忍住失去部族最后一个纯正蒙古人种的悲痛,答应了来请战的几个铁骑千人长要求,让他们做好在午时之前出营与南人决战的准备。
今天的西北风吹得比昨天更盛,心情、精神两不佳的斡陈那颜觉得自己头昏、眼花,全身酸痛。
随身孛斡勒见到老主人的脸色通红,两眼通红,两手颤抖、两脚颤抖,腰也弯了,背也驼了,不但说话声小了很多。
一句话多说长点就会气喘好一会。
他们只得让老主人先躺下休息。
几位心急如焚的千夫长好不容易等到辰时左右,斡陈那颜才升帐发令,准备要出兵与南人决战。
也许是蒙古人到中原大地上作了太多的恶事,惹得天怒人怨罢。
正当斡陈那颜要发令出兵时,一个随在乃弟阔阔思身边的孛斡勒浑身泥水的闯进大帐,尖叫道:“大帅,不好了,家主快死了。”
“什么,我的兄弟阔阔思快死了?!”斡陈那颜不知道哪里来地力气,猛地从褥子上跳起来。
伸出右手指着那个阔阔思派来的孛斡勒,剧烈的喘气声让帐内的十多个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是没法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两个随侍的亲兵急忙上前为斡陈那颜轻捶背部,好不容易才使他咳了几声。
平复了气息的斡陈那颜抖着手嘶声问道:“我……我那侄……侄儿脱忽亦呢?他……他……他还好么?”脱忽亦虽然只有二十八岁,比二十三岁的赫罗刺思相差不过四岁的年纪,但却是赫罗刺思的堂叔叔,他们是弘吉刺部最后两个可以传宗接代的男人。
现在,赫罗刺思的子孙根已经没有了。
能不能活得成还须看长生天肯不肯降福给他。
即使能活下来,他也只能是个废物,没法完成为部族繁衍的大任了。
只要脱忽亦还好,整个弘吉刺部的发展壮大就还有最后的一点希望,虽然他也还没能为部族留下一粒种子,但接下来的这些年,总不至于还像过去般一无所得吧。
阔阔思可不比斡陈那颜只有一个儿子,他的女人为他生了四个儿子。
不过,可惜的是,斡陈那颜很早就有了一个孙子。
而阔阔思还只有孙女,相较之下谁也不比谁有更多炫耀的本钱。
阔阔思的第一、第二个儿子都为成吉思可汗征伐战死了,他们除了留下几个女儿外没有留下一个男的后代。
阔阔思的第三个儿子赤塔却是个……唉,怎么说呢?这个赤塔有三十多个妻子,他的女人除了放屁排便外。
没有给家族生出哪怕是一个女孩子出来。
这个赤塔啊,他只喜欢和那些长得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奴隶厮混……当斡陈那颜听到脱忽亦已经在昨天被南人的天雷炸死了之后,心里出现的唯一念头就是“完了,弘吉刺部没指望了……”………………蒙古大营外,林强云看着没有半点动静的鞑子营寨,想了好一会都不得要领。
一时抬头看天。
一时低头盯着草丛中的蚂蚁出神。
许久后才抬起头吁出一口气。
看到乔老耿还站在身边,不由得对他说:“老耿大哥。
鞑子龟缩在大营内不出来,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如这样,我把情况都告诉你一遍,请老耿大哥来帮我参详参详……”“局主言重了,这样的事乔老耿是做不来的。”
乔老耿看林强云有点失落的脸色,连忙接着说道:“不过,末将倒是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在这种事情上帮局主出出主意。”
“啊,有人可以帮我出主意,老耿大哥,快告诉我是什么人,他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将此人请来一会?”林强云听了乔老耿的话,高兴得一把抓住他的手,兴奋地叫了起来。
乔老耿憨厚地笑笑:“局主不必心急,这个人是和属下一起从灰熊山来的,名叫李叔临,过去曾进过学,喜好读些兵书,也时常与我们讲些打仗的谋略。
现时正在后面的护卫队中待命,末将这就去将他叫来。”
“末将李叔临参见局主。”
“哎哟,不用多礼。
快来帮我参详参详。”
林强云转过身,一把拉住这位三十多岁的部将,蹲下地找了根硬草梗画出这一带的形势图,把自己的困惑向他讲了一遍。
清瘦但很结实的李叔临面颊显得比常人高,看似不是汉人模样。
他轻捋项下四寸来长的胡须目注地上的图,一边点头一边朝左右看了一眼,向林强云小声说:“局主恐怕还不知道,末将仍契丹人,原姓萧,在……”林强云闻声知意,打断李叔临的话说:“李将军,且不论你是哪一族的人,到了根据地的人。
就是我该管的子民百姓;参加了护卫队,那就是我们所有汉人的兄弟、战友,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打退入侵的敌人,保卫我们已经取得的安稳生活。
不要担心,只管将你的看法说出来,看看我们应该如何对付这里的蒙古军队。”
李叔临沉吟了一会,铿锵有力地吐出几句话:“任他使出千方百计,我用一定之规以应。
按局主的布置来看,是准备放开西北角的小清河沿岸一线。
让蒙古兵有条逃生之路的了。
好,好得很呀。
局主也用上了蒙古人惯用的围三厥一之势,真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属下以为,这就已经深得兵法之要了。
即使不能将其全歼,也可将其打残。
没什么好说的,抓紧时间,打!”“打!”林强云一拳砸在泥地上。
跳起身喝道:“传令,小炮队先发射攻击鞑子兵地箭楼,然后与子母炮群一起向鞑子兵营内轰击。
其他各军原地戒备待命。”
首先遭殃的,正是蒙古兵营内几十个能站十来人,高有两三丈的望台兼箭楼。
箭楼上的蒙古兵天亮前就接到命令,南人不来攻营就不得首先攻击,以免坏了黑鹰铁骑稍后的杀敌大计。
他们从一个多时辰前开始,就瞪着睡眠不足的红眼,看着大营外的南人进逼到二十多丈的近前,从容不迫地设下这种不知做何作用的古里古怪阵式。
除了空自挥拳跺脚地恨恨咒骂,谁都不敢将手里的箭射出去。
照南人以多出一倍盾兵相护所排出的阵式来看,只有十来个人的箭楼,就是向南人的阵地上射箭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即使射完箭楼上全部人的箭矢。
只怕也伤不了几个南人。
时间稍长,箭楼上一夜没睡好的蒙古兵也骂累了,反正南人没来攻营,这点小气也就忍了吧,有那么多力气向南人叫骂,还不如借这难得的机会打个盹更好。
让这些蒙古兵没想到的是。
他们将一肚子气忍下。
可恶的南人却没有体会主宰天下蒙古人的好意,竟然敢在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发起进攻。
随着各个小炮阵地上小红旗的挥动、一声声“点火。
开炮!”的厉喝,在“通通”的沉响中,十多个一簇,十多个一簇的子窠纷纷朝箭楼飞到。
打击,在人们昏然中突如其来。
爆炸,在不经意中发生。
高高箭楼望台上蒙古人的弓箭兵,很多人在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被死神招唤,一缕迷失了自我的阴魂飘荡到远离家乡的天空上。
鞑子兵大营朝南这一面的几十个箭楼兼望台,小炮队的十个炮阵只用了两轮齐射,就将其全部报销。
箭楼上的几百个蒙古兵,没来得及射出一箭,就全部去见他们永生的天帝了。
片刻后,蒙古鞑子大营中乱声才起,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各由三十六架小炮组成的十个小炮阵,八十架子母炮组成的两个左右翼炮群,共五百余个寸半、两寸大,带有尾翼的子窠像一群群黑老鸦飞入蒙古鞑子的大营中。
几百枚小小的子窠集中到几个区域内同时爆炸,比之刚才打掉箭楼时的情况大为不同。
其展现出从所未有的威力,别说是在后阵里警戒的护卫队、募役民夫们了,就是各个阵地上的炮手和他们的官长们,也是被自己打出去子窠所产生的惊人效果给吓住。
蒙古人的士兵、战马遭到四下飞溅的大小火点无情地射杀。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些人和契丹兵一起费尽千辛万苦竖起,坚实得能够抵挡汉人弩床、?石的寨栅、寨墙,非但没能起到保护自己人马安全的作用,反而成为限制自己人闪避行动,为敌人的天雷杀伤自己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南人在这种近距离里的天雷射击,一处处区域内猝不及防的士兵被密集的子窠砸下爆炸杀伤,在一片爆炸哀嚎声中,没中彩的蒙古兵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坐在原处不言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猛烈的爆炸声把昏倒在帅帐内的斡陈那颜惊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这么多的天雷声?”他自己觉得能传出数里的喝问声,仅仅能让帐内缩在一角偷懒的孛斡勒勉强听到些许动静。
“咦……啊!”那个孛斡勒一惊而起,神情晃忽中被外面传来的爆炸声吓着了,一转头发现兽皮褥上的斡陈那颜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一蹦而退撞到篷帐的弯木上。
这人顾不得背臀的疼痛。
跳到兽皮褥前看清主子确实是张开了眼,抖动着嘴唇想要说话。
立即冲出去大叫:“大帅醒了,快来人呐,大帅醒了……”斡陈那颜头部像有千万根针在刺一样痛得厉害,时不时有晕炫的感觉。
头部左边有一股既像热,又像冷的物事,正慢慢而又极为稳定地向整个头颅漫动。
他想动,但发现连手指动一下都难于登天。
他想叫,可没法张嘴,喉咙里的声音叫不出。
鼻音也听不到,拼尽全力说出的声音自己也听不到。
他这时已经明白。
自己因为急怒攻心之下,正是犯了在大汗处的汉人医官所说的“中风”之症,一旦头上那股不冷不热的物事占据了自己全部的头部,那也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令得斡陈那颜心急如焚的是,他的耳朵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灵,外面连续不断的天雷爆炸声。
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奔跑喊叫声,牌子头、百夫长语无伦次互相矛盾的杂乱命令声,无不清清楚楚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可他所希望出现的千夫长带领铁骑突围的命令,却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听到。
“该死,这时候应该下令由黑鹰铁骑向外冲突,找出一条可以离开南人包围圈的路来,我们的士兵才有部分逃得出去。”
斡陈那颜心里一急,头脑里的那股让他痛入骨髓的物事速度快了起来,不到一会功夫就将他的意识完全遮盖掉。
最后一刻,他看到冲进来好多人。
其中有黑鹰铁骑的几个千夫长,心头一松之下,斡陈那颜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几百架小炮、子母炮集中而且连续不断的轰击,给蒙古人造成的杀伤,以及心理上的震撼是不可估量的。
即使黑鹰铁骑几个经过万里征战。
杀戮无边的千夫长,遇上了这样凶厉、无可阻挡的打击,他们也是只能束手无策。
眼看再不对南人天雷的进攻做出因应的对策,整个蒙古军营内的全部人马将被天雷轰杀得一个不留,被血与火引发了凶性的几个千夫长,在经过开始的一段失措。
在发现大帅斡陈那颜成了一具还有口气的活死人的惊慌后。
这些蒙古贵族的悍将总算想到要拼死一博了。
三刻时辰,整整三刻时辰的轰击。
活着的人没法估算出地上究竟有多少死人、死马。
总之,蒙古兵营里被天雷轰炸过的地方,断手缺脚、肢体分离的人马死尸杂合鲜红的血浆、花花绿绿的内脏铺了一地,让杀惯了别人、见惯了死尸,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蒙古人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没完没了的天雷还继续在大营里狂轰滥炸,无论是普通的蒙古兵卒、黑鹰铁骑的勇士当上了,都不能幸免一死,照样会被天雷炸得尸骨无存。
几个千夫长亲自吹响集合的号角,呜呜咽咽的凄厉号声,传达了冲出大营拼死博杀敌人的命令。
不一会,整个大营的每一个角落都响起同一种牛角号声。
蒙古兵的行动十分迅速,躲在营寨南面没被炸死的士兵拼命冲到南寨门,在残存的百夫长、牌子头的指挥下,不顾伤亡的将两扇寨门打开。
与此同时,抓到了马匹的蒙古士兵蜂拥而出,一匹匹战马飞跃而起,越过地上的尸骸冲出寨门。
一把把粗糙的短弓紧握在手上,夹着几支箭的右手不停地拉弦放箭。
在蒙古兵号角方才响起之时,林强云就命令敲响了铜锣,十个小炮阵的十哨炮队立即依令撤退,在鞑子兵冲出大营的时候,他们已经退到了步军的防线后面开始架炮。
原本分得较为疏散的八十架箱子般的战车,也在铜锣敲响的第一时间内往鞑子的营门处靠拢,车顶上的炮塔也转了个微小的角度,让露出一截的炮管指向鞑子大营的寨门方向。
战车里的战士听到,鞑子的骑兵才一出门露头,一批批长箭就朝自己的战车迎面射到,直射过来、从天而降的箭矢带着尖利的啸声扑面而到,“噼噼啪啪”、“叮叮咚咚”如暴雨般地敲击在车厢的外板上。
好几个粗心大意的战车兵没及时用护盖板遮挡,被高处落下地箭矢钉在头脸胸肩上,巨大的冲力把他们狠狠地压进车厢内,把惨叫声闷在战车里。
冲出营门的蒙古兵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们的先头部队才离开营门不到二十丈,十来个箱子顶上子母炮的引线已经烧到底部,十多下“轰隆隆”的发炮声响起的同时,出了寨门的六七十骑蒙古兵和战马,几乎被上万粒二分大的铁珠给撕成了碎片。
蒙古兵的南寨门犹如决了口子的石砌长堤冲出来的蒙古铁骑如同咆哮的洪水,更像被激怒了的野牛群,根本对寨门外的人马碎尸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用脚猛踢马腹狂冲,双手不停地射箭。
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向挤得紧紧的那些高大的黑箱冲撞。
可惜的是。
蒙古人大营的南门做得太小了,只有不到两丈宽的寨门只能并排冲出六七骑。
面对把八十架战车排成弧形封堵在门外的战阵来说,不管鞑子兵的速度有多快,他们的骑术有多么好,都是出去一批就死一批。
到了后来,甚至鞑子骑兵才在寨门露头。
就被成片、成片打过来的铁珠杀死在营门内,根本连出门的机会也没有。
就这样,两刻时辰间有数百鞑子兵被撕裂成大小不一的肉块死在营寨南门内外。
开始的时候,蒙古兵是不相信世间竟然有这样的武器,这样大面积的射击,轻松的就让这些曾经纵横草原,灭掉西夏,南伐金国,西征万里的同伴们消失在世间,死的如此突然而迅速。
甚至超过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此前,无缘无故从天而降的天雷,虽然明知是南人所发,但没有亲眼看到南人怎样发出天雷,除了心里的恐惧外他们只有一些怨恨。
现在。
南人杀死伙伴们的不是天雷,而是明目张胆地用铁管射出一种圆圆的黑珠,这就引起了蒙古勇士们的愤怒了。
如此结果,更是蒙古人难以接受的。
上千条活生生的生命,五六百个昨夜还在一起说话的伙伴就这么消失了,就算再心性残忍的蒙古人也会有一丝难于解释的哀伤。
而这种哀伤的平息只有用敌人的鲜血。
只有将那群可恶的南人全都杀死,才能稍微舒缓一些心头的伤痛。
而战车队的战士们也是没想到。
原本只是按照训练要求编排的分组轮换射击,加上计算射击方位角度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竟然可以取得他们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战绩。
这让正准备承受对方冲击的战士们觉得有些遗憾,总这样打下去的话,还怎么能够真实地检验一下局主所说的,要承受住蒙古骑兵的冲撞不倒,才算是真正合格的装甲车啊?!蒙古的千夫长们还没有气昏头,他们很快收束自己的部下,让人以最快的速度拆毁别处的寨栅,准备多开出几个口子让更多的蒙古骑兵朝外冲。
林强云在蒙古兵停止冲出南寨门的时候,也发现了鞑子兵营内的变化,立即将战车阵后移拉成一字,并命令两翼的子母炮群将目标锁定在指定的地段。
一队队骑兵从大营南寨门和新拆掉的两处寨栅处奔出,速度在出了营寨后越来越快,他们对躺在前方的族人碎尸视若无睹。
蒙古兵的目标直指前方,要将那些躲箱子里的南人揪出来,让敌人尝尝自己的弓箭、战刀和铁矛,为族人复仇,为自己雪耻。
看到对方还这么不知死活的冲来,林强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二十一日打掉鞑子兵的浮桥,封锁了小清河后,吴伟才只派出一百艘战船,让他们分别到嚣浮河及下游去担负封锁河道的任务。
吩咐用八十船战船封锁小河角村以上的这一段河道后,他自己则率二十艘战船逆水而上探明水路。
昨天下午回来,在吴伟才派人将情况向局主禀报的同时,也接到了让他适时打击、消灭从小清河逃窜鞑子兵的命令。
巳时正末间,南面传来了轰隆隆的炮声,吴伟才正想发令所有战船上的子母炮朝鞑兵营地开火时,小清河这一面的蒙古营寨北门打开了。
一队约有五六百骑的蒙古兵出现在千里眼内,他们的战马开始迈步到全力奔驰,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整个小清河上的空间顿时都响起隆隆的马蹄声,犹如黑色的乌云,向着小清河沉沉的压过来。
这支骑兵先是收拢成一条直线,犹如一支利箭一般直刺而来,跑到半途,队形突然又一变,犹如孔雀开屏一般的展放开来,将船上众人的视线填满,急剧的马蹄声正如声声战鼓,直入人心。
“点火开炮!”大片的黑影刺破河边快散掉的薄薄雾气,带着慑人心魄的破风声,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冲近至五十丈子母炮霰弹射击的范围之内的蒙古骑兵飞去。
血光在刹那间迸现,正在狂奔的蒙古兵和他们的战马仿佛被狂风吹落的数叶,直接被铁珠射中胸腹。
只听到马匹的痛嘶声,蒙古兵没有留下任何遗言,身体就变成残酷的抛物线,划过一条短短的生命弧线,狠狠的摔落在地。
二十艘战船上的一百八十架子母炮,只是一次齐射就将这差不多六百骑的蒙古兵连人带马射杀净尽。
眼睛贴在千里眼上死死盯住还在不断冲出营门的大批蒙古骑兵,吴伟才的右手高高举起,心里默默计算着距离。
当后续的鞑子大队又再次进入霰弹射击的范围内,吴伟才堪堪要将手刀挥斩下去的时候,对方阵营中传出牛角号声。
这群朝河边冲锋的骑兵猛然一勒马,在战马不甘的嘶鸣声中,他们停下冲击的步伐,不甘心的看了对面河上的战船一眼,狠狠的一转马头,又从来路奔跑了回去。
吴伟才哪肯让鞑子兵逃掉,在敌人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时就果断地发出射击的命令:“射出霰弹后装远击的子窠,朝上游的西面轰击!”遭受如此打击,这队已经回过头背向而去的蒙古骑兵丝毫没见惊慌,身体在马上左右摇晃,战马也随之以微小弧线行进,显露出一手精湛的骑术。
可是,即便蒙古兵用出他们的绝技,还是有相当多的人马没能逃过杀身之祸,数百骑鞑子兵纷纷摔倒,从此再没能起来,成了这一带即将新垦农田的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