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xx网站www.smenhu.cn)(xx网站www.smenhu.cn)(xx网站www.smenhu.cn)林强云一缩手,把面上的一本书递给他说:“等一下,不要急,我会拿给你的。
喏,这本才是你要的《天师道符录》。”
这时看到了《天师道符录》的天松反而不急着去拿书了,站在那儿直瞪瞪地看着这本他梦寐以求的符录秘本,眼中流下泪水。
站了好半晌之后,双手合十喃喃地祝告了好一会,恭恭敬敬地跪下,向举着这本书的林强云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弟子‘观复大师’谢守灏门下天松子,恭迎清虚真人皇甫(皇甫坦)祖师爷遗宝。”
站起来走到林强云身边,双手捧过《天师道符录》,小心翼翼地翻开察看了一遍,再又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这才长吁了口气面露感激地说:“小友归还我道门祖师手书秘宝,此恩此德老道必有以报。
小友若有什么要求,但请直说,只要老道能办到的,无不为小友办得妥妥贴贴。”
林强云看天松子收起了《天师道符录》,不由得也是长吁了口气。
心想绝谷得来的三本书,已经有二本还给了原主,还有一本黄书恐怕也是有主之物,什么时候有人来要就还给人家,省得像这两本一样惹来麻烦。
此时听到天松子说要报答的话,他可不想再招惹什么麻烦事了,连忙说:“这是物归原主,说不上什么大恩大德,我也没有什么事要麻烦道长的。
就这样算我们两不相欠好了。”
“啊!这可不行,欠了人的恩德人情不思图报会增天劫大难的,小友就给我个机会,以免老道多出个劫数。”
天松子一脸惶急地说。
林强云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需要老道帮忙的,摊开双掌耸耸肩说:“我的好道长,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劳动大驾的,叫我怎么给你机会呢?”天松子忽然说:“且住,刚才你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除了《天师道符录》外,好像还有一本道门的《阴阳养生决》罢。
不知小友可是知道此书的来历么?”林强云奇道:“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这样的书也是你们道门中的,不会是骗我的吧?这样,既然这本也是道门中的书,那就一并还给你好了。”
说着,林强云便把放进箱子里的《阴阳养生决》又拿出来递给天松子。
天松子脸色一正,双手乱摆,庄重地说道:“这可使不得,此书原是无主之物,就留在小友这儿最好,日后也许会用得着它。
其实,别看此书内里画的图形颇类春宫**之物,须知精、气、神为人生‘三宝’,精足则气充,气充则神旺。
如人能时常保持精足、气充、神旺,必然健康长寿,乃至长生;反之,不断耗损三宝,必罹病夭亡。
为此以‘爱气、尊神、重精’为宗旨,讲求重精、宝精的修炼之术乃道家秘法也。
葛洪祖师爷曰‘人复不可都绝阴阳,阴阳不交,则坐致壅阏之病’。
但又不可纵欲,必须加以节制,如果‘任情肆意,又损年命。
唯有得其节宣之和,可以不损’。
孙(思藐)药王也说过:‘此方(指**)之作也,非欲务于**佚,苟求快意,务存节欲以广养生也。
非苟欲强身力行女色以纵情,意在补益以遣疾也。
此房中之微旨也。
’他还说:‘善摄生者,凡觉阳事辄盛,必谨而抑之,不可纵心竭意以自贼也。
’据闻,彭祖曾云‘上士别床,中士异被,服药千裹,不如独卧’及‘一岁之忌,暮须远内’。
又说:‘房中之法十余家,或以补救伤损,或以攻治众病,或以采阴补阳,或以增年延寿,其大要在于还精补脑之一事耳!’所以道家典籍《胎息精微论》之《胎息神会内丹七返诀》中说:‘缘肾中精属水,常被脑脉来克,脾气应脑为泥丸,泥丸是土,有两条脉下彻肾精,其精在肾谓精,流入泥丸则为脑,脑色黄,故象于土也。
脑有两条脉,夹脊降到脐下三寸,是名气海,脑实(满实)则气海王(旺),王则元气盛,盛则清,清则神生。
故水能长养万物,水竭则万物枯干。
’”天松子一口气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说:“此《阴阳养生决》乃我道门前辈集《玄女经》、《素女经》、《彭祖经》、《子都经》、《天门子经》、《容成经》和医书《养性延命录》中的《御女损益篇》、《玉房秘诀》、《素女秘道经》、《素女方》等书中精华之大成,安能等同于春宫图之类**书。
此书中不但有壮阳补肾之秘方,还有阴阳相补之秘法,小友万不可等闲视之。”
林强云被老道之乎也者的一通话听得头昏眼花,待他一停下话头,立即便说:“好好,你不要也就罢了,我留下就是。
我也决不‘等闲视之’,以后一定会认真地去看。
可好?”天松子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不过,小友还是要说说有些什么事情能为你办的,老道去替你办了,也好了却一番心愿。”
林强云实在怕了老道的口舌,认真地想了想说:“其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办的呀,不如这样吧,道长就把你那宝贝法器小孔中引线为什么是硬的告诉我好了,也算是你报答了还书的情份。”
天松子道:“就只要知道这事?”“是啊,”林强云说:“就是只要知道这个就行了,不成吗?”天松子一边看了沈念宗和陈归永两人一眼一边回答说:“这个容易得很,不过么,法不传六耳,小友你看……”沈念宗拉着陈归永起身朝房外走:“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一老一小两个人慢慢谈吧。”
天松子小心地把房门关上,坐到桌前取出那个铜块指点着向林强云解说:“其实这法器的道理很是简单,把火药放入这大孔中捣紧,外面再塞入一块比这大孔稍大的木头,然后用细铜针在这小孔中钻一下,插入一根加了浓米汤做成的硬火药小棒就行。”
林强云道:“哎哟,原来这小洞里装的还是火药引线,只不过是加了米汤后搓好晒干而做成的硬引线而已。
这样说来,你这法器的用的时候也还是需要点火的了。
那么,引线这样短,你又是怎么点火的呢,弄不好会伤着自己的。”
天松子右手一晃,摊开手时掌心出现了一个分余二分大的泥丸,指着泥丸笑道:“这又是一个诀窍了。
你看,这泥丸里有种药料,把这泥丸捏破后里面的药料见风即燃。
用这法器时,先诵经文咒语,再以极快的手法将泥丸内的药料按于这小孔的干硬火药上,夏日天暖时片刻间便可引发法器。
若是春、秋、冬三季,则需用这个小铜片擦动数下方能引发法器。”
林强云还是想不明白,是什么药料能在空气中自燃,遂再问道:“道长能把这泥丸捏破一个给我见识一下吗?”天松子笑道:“既是小友要看,老道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虽然做出这泥丸耗时长久,且又凶险无比,但比起小友还给我祖师爷手抄遗宝的恩德来,哪又算得了什么。
小友看好了。”
说着,天松子把泥丸的外壳捏破,只见里面是一粒红黑色的药球。
天松子把药球抹到桌上,不一会药球的颜色变深,闪起点点的蓝光,接着抹开的药料“忽”一声着火了。
林强云在天松子捏破泥丸,把药球抹开到桌上时,鼻中开始闻到一股大蒜的味道,似乎条件反射地知道会有危险,起身向外闪开数步,同时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上了“白磷”两个字,嘴里也就叫了出来:“白磷。
对了,散发出大蒜气味,能在空气中自燃的,不是白磷还能是什么。
哈哈,我知道了,难怪你这年轻的老道士会说,做这泥丸既费时日又凶险无比呢。”
稍停了一会,林强云又低声地自语说:“知道了这是用白磷做成的东西又能怎么样,说起来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如果能做成红磷的话,也许还能用在以后制作手榴弹或者是地雷上面。”
天松子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林强云手舞足蹈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还大声说着什么“白林”、“大蒜”,还有“空气”、“自燃”这两样,不,还有他小声说的“红磷”三样自己听不懂的东西。
心想:“听这小朋友的话,好像他真是知道我这泥丸里的药料是什么东西做成的,连几种药料相配而成的也知道了。
不对呀,我这药料明明是七种材料配成的,他只说了五种,难道还有更好的配方不成!”林强云这时看到天松子眼瞪瞪地看着自己,发觉一时间在客人面前失态了,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走回桌旁坐下,说:“对不起,刚才失礼了。”
天松子还他一个笑容,客气地说:“不妨事,小友年轻,还不失赤子的率真之情……”话末说完,天松子忽然飞快地把桌上放着的法器抓到手上,闪身站到一边,面朝房门露出一副戒备的神色。
片刻后,林强云才听到外面有人奔跑走来的声音。
“砰”一声,房门被人迅快地推开,一个小黑影冲进房里。
天松子大喝一声:“孽障,不在山上自行修炼,想到人世间作何勾当。
本真人在此,还不快快俯首就擒。”
说着,天松子把左手的拂尘一甩,就要向进来的小黑影攻击。
林强云看清冲进来的是山都,急走两步冲到山都面前护着他,背朝天松子急叫道:“道长且慢动手,这是我的山民朋友。”
叫声中,身后传来一阵尖利的啸声。
林强云听不出这是什么声音,为防万一,他一把抱起山都向侧边闪开。
身形移动间,林强云只觉得右臂一震,一阵疼痛感从手臂上传到,手也无力地下垂,再无法抱住山都。
挣开环抱的山都一看林强云的手受了伤,愤怒的一声“喂呀”啸吼,闪电般地朝天松子扑去,将近天松子时手中亮出了林强云给他的那把匕首。
一眨眼间,山都飞扑的身形与天松子相擦而过,空中掉下了数十根马尾毛。
天松子的身边一道黑影绕着他的身周不停地闪动冲突,随着天松子的拂尘挥动,不时会飞扬起一些零乱的丝状物事。
在门外不远处守着的张本忠、四儿两个,一听到房间内似乎动起了手在打斗,这时也举着钢弩冲进房中,把钢弩瞄向天松子这个外人就要扣下扳机。
“住手!”“住手!”房间内外同时传出两声大喝。
房内是林强云发出的叫声,房外则是陈归永的大喝。
眼中喷火的山都手持匕首面朝天松子相隔数尺,一副随时上扑的架势。
天松子神情尴尬地张开双手站在一边,左手的拂尘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马尾,已经快变成光杆,求助地望向刚进房的陈归永。
陈归永提着他的木杆长矛大踏步走进房内,环视一眼就看到呲牙裂嘴的林强云右臂衣破血出。
而张本忠和四儿举弩瞄准老道,虎视眈眈地准备发射。
陈归永挥挥手让张本忠和四儿收起钢弩,向天松子发问:“道长来此询问贵师弟的信息,我家强云不仅如实相告,并送还了贵派祖师爷皇甫坦的手书符录,可以说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为何还对强云大打出手,伤了他的手臂,还我们一个道理来。
否则,休怪陈归永不敬,要用手中枪向道长讨还公道了。”
林强云再次叫道:“这是误会,大家不可动手。
山都,快过来帮帮我。”
解释清楚了误会,林强云也处理包扎完右手的伤口。
好在天松子听到叫声后收回了大部分的力道,仅是在手臂上划破了些外皮,看起来是挺吓人的,却是不太重的皮肉伤,相信过个三几天时间就会没事。
天松子表面一派从容没说什么,但对山都和林强云手下的这些人的弓弩却还是心有余悸。
刚才若不是林强云喝止得早,饶是自己经验老到,也没把握能够躲过山都的拼杀和两把强弩六支箭的齐射。
今天在那座宅院里看到的二十余人,个个神情骠悍,都有强弩在手。
听一路同来的徐家兄弟说,好像这位飞川大侠是汀州的乡役弓手总都头,手下有一二百这样的部下,假若全部都是这样的人手的话……心中不由得越想越是后怕,幸好这只是一场误会,万一真要是解释不清的,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自己一条老命送在此地倒也没有什么,说不定还会给止止庵里一无所知的师弟及徒子徒孙们招徕什么灾祸呢。
看到林强云已经把伤处包扎好,天松子极为真诚地向林强云道歉:“小友,实在是对不起,我没问清楚就向贵友出手。
伤到了小友,心中实是不安哪。”
林强云笑着说:“道长不必这样,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啊,我怎么会怪到你的头上呢。
要怪就怪我这位山民朋友长得丑陋了些,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
不过,他虽然长得丑,可从来没有对别人做过什么不利的事情。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许多人一看到他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表现得如此激烈。
哎,道长别误会,我可不是说你。”
天松子老脸一红,合什施礼道:“贫道孟浪了,几位原宥则个。”
山都站在林强云的身边,恨恨地盯了天松子一眼。
林强云拍拍他的肩膀劝慰:“山都,这位道长是个好人,不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并不是成心要伤害我们的,不要这样好不好。
哎哟,肚子好饿,我们吃饭去。
走啊!”绍定元年八月二十八日,人们一起床就能知道今天又和前段时间一样,是个大好的晴天。
卯时末,长汀城南大街上走过一队衣着整齐的队伍。
早起的行人被这从未见过的队伍所吸引,无不驻足观看,有些人交头接耳的说上了悄悄话:“老丁头,这些人看来好似是林公子的弓手耶,真是如狼似虎的,精神得很啊”“正是林公子的弓手,告诉你吧,他们对官面上说的是叫乡役弓手,但对外却是叫做镖局,这些都是镖局的镖手、镖师。
知道什么是镖局吗,告诉你吧,镖局就是专门保镖的。
什么,连保镖也不懂,保镖就是保护别人的意思。”
“哎,那可好了,什么时候我有钱了,也请林公子他们的镖局保上一回镖,也跟着威风威风。”
“你算了吧,凭你范驼子什么时候能有余钱啊,一家四口每天吃的就够你操劳的了。
等你有钱?怕是要等到你的儿孙辈去罗。
哈哈……”红光满面的张本忠率领打前站的两什人,到了东门后向老门丁邹大递过护送“课交上供”的签押文书说:“邹老大,我家公子押着车还在后头,一会儿就到。”
邹大收起文书上夹着的一张一百文的纸钞,看都没看文书一眼就把它交还给张本忠,笑嘻地说:“放心吧,不要说有你张都头放出话来,就是没有你的话,叫你们中随便哪位大哥来说一声,我们还不得都要照办。
何况这次是林公子亲自出马押送课交的上供,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耽误大事呀。”
张本忠收起文书,把手一挥叫道:“第一什先跟我去渡口定下渡船,第二什的人留在城门外,等公子的大队到时即刻来渡口相会。
走!”自从上次去瑞金前见到张何氏以后,张本忠有事没事就往刀铺的店里走,丫头和倔牛儿和他混得极熟。
每次张本忠一到店里,张何氏都会涨红着脸给他煮上一壶茶,然后就躲进房间不肯出来。
已经认了张何氏为干女儿的胡铁匠,哪会看不出两人的意思。
自是对这两个苦命的男女有心撮合,因而对张本忠十分和善,经常借着各种由头要张何氏为张本忠做些缝补洗刷之类的杂事,让他们多些接触了解。
昨天,由陈归永和林强云保媒,向张何氏为张本忠提亲,胡铁匠作为女家的长辈一力劝说下,男女双方都有此心意,自然一说就成,张何氏红着脸不出声的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当即由沈念宗决定,这次泉州之行回来后,就为张本忠和张何氏把亲事给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过了半刻时辰,护着十二辆“鸡公车”的大队行到城门,邹大屁颠颠地迎上到林强云的面前,讨好地说:“林公子来了,适才张都头已经给了我们兄弟茶水钱,这就送公子等出城公干。”
出城后不过一会就到了渡口,这条河发源于本州宁化、长汀的武夷山麓,自北向南纵贯长汀、上杭和后来于明成化十四年(1478年)析上杭县地而置的永定三县,流至广南东路的梅州三河口,与梅水汇合成韩水入海。
八卦图中南方属丁,故古时把这条河称为丁水,后来人们把丁和水合成一个字“汀”,这才有了汀江之名。
现在的官面上这条河叫鄞江,本朝南渡前称之为鄞溪,南渡后才称为鄞江,唐代则叫白石溪水。
“汀江”是当地人私下里的叫法。
过渡时,林强云显得有些担心,看着每次只能装三辆车和六七个人的小渡船,林强云生怕渡船的底板会被载了四百多斤的车轮压破。
急叫船夫先把随车带着的木板放到船上垫好,才敢让车子推到船上。
幸好十二辆车都平安地过到了对岸,这才放心地过河。
身穿红色武士服,外套红底蓝边绣着青叶白花背子,两边肩上还绣着朵白云的凤儿,和山都一起紧跟在大哥身后。
半年来,凤儿变化不大,只是原来微微隆起的胸脯丰满了许多,把衣服撑得鼓鼓的。
圆圆的脸蛋儿变得长了些儿,白里透红的细嫩得连她自己的手摸上去,也能感觉出比以前大是不同了。
就是这一点的变化,使这位小姑娘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尤其是她穿上自己做的合体衫裙,款摆着上街走动时,引得路人不住回头。
甚至有些家有多金的少年子弟见了凤儿的风姿,也忍不住四处打听此女的来历。
但一听说是飞川大侠的义妹后,顿时息了勾搭之心。
这几天凤儿可高兴了,总算能跟大哥出远门到大地方去见见世面。
听爹说,泉州不但是个大城市,而且还是个位大海边的大城市呢。
到了泉州就可以看到大海,可以看到大哥说的大海船。
这次去一定要大哥带自己去看清楚大海船是个什么样儿的,将来跟着大哥坐海船的时候才不会害怕,要显得比三儿的胆量更大才行。
哼,决不能让三儿给比下去。
看着三儿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有人时不时地讨好,追着叫他“大师兄”,凤儿就气得牙痒痒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跟着大哥学会了打菜刀和炼钢吗,就这样显得趾高气扬的不可一世。
本小姐会做布鞋,会做武士服,也带着数十个女人干活,你三儿能吗?就连这些护卫队的人身上穿的衣服,背上背的钢弩袋子,还有腿上绑的“脚帮”(绑腿),哪一样不是本小姐在大哥教了一遍后就做出来的呀。
连大哥都说“凤儿比三儿可是聪明、能干多了”。
前天,听人说大哥因为小姑娘大丫被她母亲缠脚的事生气,要把她们母子三人逐出门去,急得凤儿几乎跳脚。
费了好多口舌,后来又拖着大哥一起去挽留,才劝得大丫的妈——彩娟,答应暂时不为女儿缠脚,在大丫的父亲来接她们之前继续留在这里帮忙干活。
这个女人可是凤儿的好帮手啊,可不能为了这点事情,就把一个可以帮自己分挑担子的能干女人给赶走罗。
这段时间以来,凤儿为了能跟大哥一起去泉州,在数十个女人中,好不容易才选中了彩娟。
这个女人既能写字,又会算数,还可以按着凤儿的要求,带领这里的一帮子女人贴布底、绱鞋面,完全能守着女人们把布鞋从头到尾的做出来。
而且凤儿还花了不少时间,教会彩娟如何检验。
外头的女人拿回家去做的布底等货物送回来时,现在最怕的不是凤儿这个“本小姐”,而是比凤儿更认真的彩娟。
“大哥啊,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凤儿对你的心呢?”看着悠闲地走在前面几步的林强云,凤儿心里不住地想:“难道你真的像张嫂说的那样,把我当成妹妹看么,难道你没看到现在的凤儿已经不是半年前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成大姑娘——到了应该嫁人的时候了。”
过江之后一路行来,山都走在张本忠身后,成了这一队人马的第二位。
小小的个子背着弩袋和一个装着十多块糕饼的灰白色包袱。
腰间还缠着这两天林强云专门请人为他准备的,约有半分多粗、绑着个铁钩的两条二丈多长的丝制绳索。
过了鄞江之后,林强云把山都叫去前面和张本忠一起做前锋,以便发挥他在山林中如履平地的特长。
林强云在交代完应该听从张本忠的招呼后,对他说:“山都啊,你这是第二次出远门了,把帽子戴着,不要随便拿下来吓着人家。
这次我们有这么多人一起走,也不怕有人会对我们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所以么,你看到有野味时,想去打就尽管打回来,也好作为我们这些人的肉食。
若是有人要对你做什么,想要伤害你的时候,别和他们打架,快点跑回来我这里。
记得吗?”山都拍拍背着的包袱,点着头回答:“躲藏,看他们不见,不要打架,回来恩人这里再打过。”
林强云抚着山都的头,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自顾自地说:“是啊,你能躲就躲。
不能躲就跑回来,真要有人想伤害你的话,我会为你出头讨公道的。”
山都眨着眼睛,对有只手抚摸在头上很是享受,林强云的手离开他的头后,还依依不舍地拉起那只抚摸过他的手按到脸上磨擦了几下,才蹦跳着跑到前面的张本忠他们那儿去了。
有了十二辆鸡公车,原来要用五六十人挑运的货物——布鞋和汀州的课交上供,只要十二个人推车就够了,稍平缓的上坡路,再加一个人就能轻松的推上去。
下坡则加一个人扶着,推车的用两个车把上的刹车,便能轻松地控制住速度。
遇有过沟越坎时,则是用上随车带着的木板垫着,车过了后再收起木板。
只是在上下松毛岭时,每辆鸡公车才需要三四个人一起推动和护持。
幸好这时的山路还没有用石头来砌,而且上下的坡度也不是十分陡急,三数个人推动一辆车也还能应付。
若是这条路似后来的路上般砌有石阶的话,麻烦就大了,每碰到一个台阶都要人手抬上去,得多耗费多少时间和人力呀,还不如用人挑着走更方便呢。
这一队人车快到温坊村时,被在村子木围栅外玩耍的孩子发现,顽童们一窝蜂飞奔回家,马上引起村里的人们一阵**。
一刹时村内人声鼎沸、鸡飞狗跳,警锣声随即响起向四下传送。
村外田里劳作的、山上砍柴捕猎的人急奔回村,整理刀枪弓箭准备抵抗任何敌人。
开始,乡民们不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以为又是过境的赣盗在此路过。
为防万一,村外的木围墙门在里面用大木头顶死,村里的男女老少提刀持矛、拉弓搭箭守在村子的木围墙内,警惕地注视着越走越近的人车队伍。
当他们看清队伍前的大旗时,全村的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戒备的神色稍懈。
张本忠他们走到离村十多丈远,木墙上一个壮汉高声发问:“来的是什么人,可是路过本村么?”护旗的一名护卫队员高声回答:“汀州弓手都头林,率队押送本州‘课交上供’至泉州。
你们不必惊慌,我们只是从村外路过。”
墙上的人客气地问道:“是‘诛心雷’飞川大侠林公子,请入村内喝茶解乏如何?”他说是这样说,可一点也没有打开大门的意思。
“我们是打前站的,进村就不必了,我们公子还在后面,若是真要进村歇息的话,公子自会安排的。
再见了。”
不一会,林强云他们大队和十辆鸡公车来到村外,村里的人才真正放下心。
打开大门热情地邀请林强云他们进村歇息。
陈归永和林强云对村里的人说明了还要赶路,不方便进村打扰,匆匆带队走了。
这一次路过温坊村,给村里的年轻人造成极大的震动,此后吸引了十多个年轻村民加入双木护卫队。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日酉时初到达朋口村,领头的张本忠下令在这个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中借宿。
客家人对外来不构成危害的人,表现出天生的好客性格,小村中的乡民们见是本州的乡役,又有都头带领,再者林强云他们愿意花钱。
就让出一座稍大的茅屋给众人歇息,连各家能睡人的空房也被林强云的百来人租借住满。
这一天,山都的表现让所有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数十里路走下来,他非但没有一丝疲态,反而猎获了六七只山鸡和一头九斤多重的小黄麂。
因为今天有意外得来的肉吃,使每个见到山都的人都对他伸出大拇指,把个山都高兴得又蹦又跳的。
见到林强云时翻了好几个跟头,还拉着他的手,一定要恩人去看他今天的收获。
可怜的山都,以前在和族人一起的时候,每天为了填饱肚皮,拿着竹弓竹箭和磨尖的竹竿,奔走于崇山峻岭间。
十多个男女老少通力合作,经过一天到晚地奔忙,运气好时也不过能够猎得这么多的野物。
今天,他一个人就能猎到全族人才能得到的收成,还受到这么多人的称赞,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怎能叫他不欣喜若狂呢。
如果自己的族人还在,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看到现在的自己,也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这些,都是天上的祖宗大神派来的恩人给的呀,没有恩人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山都眼里含着泪水,情不自禁把林强云的手拉到脸上,他很希望得到恩人的爱护,得到恩人对他的关注,也想做很多,很多让恩人高兴的事情。
林强云低下头,看到山都眼里的泪水滚滚而下,心想:山都今天怎么了,打了这么多野物,刚才还高高兴兴的。
一下子又流泪哭起来。
再一想,山都在这个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大约是想念他的亲人吧。
林强云拉着山都找了个竹椅坐下,伸手擦去山都的眼泪,抚着他的头说:“好了,山都。
想哭就哭吧!我也和你一样,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一个,所有的亲人都遥不可及。
慢慢就会好的,以后慢慢会好起来的。”
林强云的声音越说直越轻,越说越轻,最后几至微不可闻。
山都开始时蹲在林强云的身前,享受着恩人的手抚摸头顶的快乐。
后来发现恩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滴水珠掉到自己的手上。
抬头一看,恩人微闭着眼睛,也有几颗泪水流下来。
他慌忙伸出手为恩人擦去流下的泪水,注视林强云的眼中射出怜爱的神色。
……第一天的行程还算顺利,一路上无惊无险地走了近百里,按这样的速度,十天左右就可到达泉州。
不用一个月便能回汀州,去解决黑风峒那些人的生死大事。
想到这里,跟着来的盘峒主盘生伯紧扳着的脸露出了笑容,对一起跟来外号叫雷公的雷大山说:“雷公,每天都以这样速度走的话,看来二十多天就能回去黑风峒,见着我们的老婆孩子。
只要搬到汀州,以后我们可有好日子过罗。”
雷公是畲族人,从十几岁起就跟着本族的长辈,带着本族的五六十名老少和李元砺的瑶、汉残余在黑风峒苦熬了十几年的岁月,实是过怕了这种今天不知明天的生活。
此时听到盘峒主的话,高兴地咧开大嘴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老婆再过四五个月要生孩子,希望上天可怜见,保佑我老婆能给我生个儿子。”
盘生伯道:“若是能得盘王保佑,少主带我们到汀州过得好的话,今年说不定能开个‘耍歌堂’,也好让那些小伙子多个向姑娘咬手的机会(瑶族青年男女往往借‘耍歌堂’结交,并有咬手示爱的风俗),日后我瑶家人丁就能更兴旺。
呵呵……”雷公拉了盘生伯向河边走去:“好了,他们已经洗完回来,轮到我们去洗掉这一身的臭汗。
哎,我说盘老哥,少主真能为我们安排个好出路么?”“放心,前日天松子道长悄悄告诉我,我们少主不是普通的人,他的神通比天松子道长还大。
不论别人怎么样,他要我只管带着族人死死地跟着少主,万事都有少主会与我们做主,不要再听别人的话胡乱去造反。
他还说,我们的少主日后定能保跟着他的瑶家平安。
若是离开了少主,他就不敢保证我的族人日后会怎么样。”
盘生伯小声地说。
“真的?”雷公半信半疑地问道:“天松子真人如何会同你说这些的?”盘生伯笑着说:“这你不知道了吧,我父亲以前见过天松子道长,曾在某一年的‘盘王节’期间上奉过道长一块分得的肉。
天松子道长说,看在我父亲那一块肉的份上,告诉我这件事作为回报。”
雷公小声惊呼:“哎呀,幸好你现在告诉了我,不然我以后可真要误了族人的性命。”
左右看看附近没人,附在盘生伯的耳边说:“李四叔那天回去时曾把我和虎营的连统制等五个人叫去,吩咐我在少主这里探清他有多少生意、银钱,总共有多少人手等等。
还嘱咐我不要被别人知道,要悄悄的探听清楚再告诉他。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盘生伯听到这事吃了一惊,左右再看了一眼小声说:“你好糊涂,这事也是我们瑶家、畲族之人能作得出的!没的丢尽了我们两族男子汉的脸面。
那么,你自己又作何打算?”雷公委屈的说:“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正向你讨主意呢。
你说说我应该如何才好?”盘生伯想了一会,说:“这事必须要早些禀报少主知道,以免日后事发时惹怒了少主,把事情牵连到我们的族人身上。
万一少主不管我们的死活,今年在黑风峒的人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生死大事,拖延不得。
我们快些洗,洗好了后即刻去向少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