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润珠华点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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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碧玉荫下再重逢

十日后水溶日夜兼程赶到姑苏,刚进城却遇见了正出门办差的何隽之。

何隽之这次出门办事没有坐轿,而是骑了一匹温顺的枣红马。他一身藏青色箭袖骑在马上,于温润之气中多了几分英姿。水溶暗忖,自从做了官之后这书生的气质倒是改了不少。没了之前的酸腐气,倒是多了几分凌厉来。

不过因为黛玉的关系,水溶此时看见何隽之水溶心里便有气。若不是这个可恶的书生,玉儿怎么会千里迢迢会姑苏来?不过此时他没心思跟他计较,等先见了玉儿再收拾他也不迟。

于是水溶脚尖轻轻地踢了踢马腹,催马疾行和何隽之擦肩而过

何隽之骑在马上和水溶错过之后走了几步,忽然间回头看着水溶的背影,连声吩咐下面牵马的童儿:“停下停下!快停下!”

马童忙牵住了马,不解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何隽之转身下马往后追了几步,见那个一身鸦青贡缎箭袖长衫的男子骑着黑马似是加快了速度,便扬声喊了一嗓子:“北静王爷?!”

水溶料想不到何隽之这小子会在大街上喊自己,不由得身形一僵,双手一带,**之马倏然停住。

何隽之又往前紧走了几步来到水溶的背后,轻笑道:“果然是北静王爷来了姑苏?下官姑苏盐政何隽之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水溶急着去林家老宅见黛玉,哪有功夫跟何隽之磨牙,于是皱了皱眉头说道:“何大人,本王来姑苏没有公事。你忙你的去吧,回头本王再找你叙话。”

何隽之又躬身施礼,打着官腔说道:“王爷乃是朝廷重臣,若无公事,皇上怎么会许华王爷轻易下江南?还请王爷不要嫌弃姑苏大小官员怠慢,恕了我等简慢之罪。”

水溶不胜其烦,咬了咬牙冷声道:“何隽之,你很闲吗?扯着本王在大街上闲扯,就不怕本王办你个懈怠渎职之罪?”

何隽之笑了笑,说道:“王爷素来英明,绝不会随随便便处置一个为民办事的忠臣。”

水溶气急反笑:“你个奸诈无比的小人也敢在本王面前自称忠臣?滚!”说完,他一带马缰策马离去,把何隽之一个人丢在大街上。

过往的行人奇怪的看着这位身长玉立的青年公子,一个个目光怪异窃窃私语。

何隽之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王爷啊王爷,你如此不给下官面子,待会儿休怪下官有事儿瞒着你啊。”说完,他也潇洒的转身上了自己的马,扬长而去。

书童牵着马,很是不解的问道:“大人,刚才那位贵人便是众人说的北征中建了奇功却没得到皇上封赏的北静王爷吗?”

何隽之轻笑:“胡说

!皇上不是赏了王爷真金白银还有千亩良田了么?怎么说是没有封赏?”

书童笑着摸了摸头顶的小髽鬏,笑道:“奴才听相公们说,王爷这样的大功臣很应该加官进爵,封为亲王才对。可皇上却只赏了些黄白之物,很是蹊跷。大人,是不是北静王爷不得皇上的眷顾啊?可他不是皇上的亲外甥吗?难道这世上还有舅舅信不过外甥的道理?”

“少胡说”何隽之低声斥道:“你这小奴才什么时候也开始议论朝政大事了?小心脖子上的脑袋被人家摘了还不知所以呢。”

小马童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何隽之却暗暗地为水溶叹了口气。

半年多征战疆场换来的不过是些黄金白银和千亩良田。堂堂北静王府会稀罕这点钱财么?皇上这番封赏分明是不满和警告了。只是不知道这北静王爷到底在什么事儿上得罪了皇上呢?

何隽之一边想着一边出了姑苏城,顺着官道一直东走了一段路,前面便出现了一片水塘。

此时已经是阳春三月,水塘旁边绿柳成荫,柳树下芳草萋萋点缀着些许不知名的野花。

草坪上立着一架十二扇屏的檀木雕花玉石花鸟屏风,不远处还有两个穿着青衣的小丫头正蹲在地上不知弄着什么。却有淡淡的清香随着微风拂面而来,何隽之忍不住勒住马缰,陶醉的嗅了嗅,叹道:“果然好茶。”

牵马的童子抬手指了指屏风的方向,说道:“大人,是林姑娘在那里呢。”

何隽之抬腿跳下马,吩咐小童:“牵着马走远些,别打扰了姑娘的兴。”

“是。”小童答应着牵马走开。

何隽之整了整衣襟,方缓缓地走过去。

雪雁从屏风内转过来去小丫头那边取茶,恰好看见何隽之缓步走来,便微微一福,笑道:“何大人来了,我们姑娘恭候多时了。”

何隽之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劳姑娘久等了

。”

雪雁又微微福身后侧身让开。何隽之便转过了屏风。

屏风摆放在北侧挡住了微凉的春风,向阳处摆放了一套前朝红木雕花的矮榻。矮榻中间摆着一张小小的方几,左侧的座位空着,黛玉坐在右侧安静的冲茶,见了何隽之黛玉也不起身,只微微欠了欠身子,轻笑道:“何大人来了,请坐吧。”

何隽之拱了拱手,微笑道:“姑娘真是好兴。”

黛玉穿了一见宽松的紫色贡缎长襦,她原本就瘦弱,怀孕后腰身也并不见如何臃肿,宽松的衣服一遮,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事先知道,定不会想到她是有身孕之人。

见何隽之在对面坐了下来,黛玉便亲手地上一盏香茶,说道:“大人过奖了。此番请大人来此品茶,别无他事,就是想表达一下对大人的感激之情。”

何隽之微笑着摆摆手,说道:“姑娘客气了。这几十亩水塘原来的主人本就有心要卖,姑娘手里有银子,何愁买不到好的水塘呢。这次的事情何某不过是恰好为姑娘做了个中间人罢了。实不敢居功。”

黛玉淡淡的笑了笑,侧眼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紫鹃。

紫鹃上前福了福身,笑道:“大人自谦了。这几十亩水塘的事情若不是大人出面,事情可不会这么顺利。我家主子一个姑娘家,很多事情也不宜抛头露面。托付给别人又不放心,这件事情来来回回,大人实是辛苦了。”说着,紫鹃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雪白的茧绸帕子放到何隽之面前。帕子里鼓鼓的,想必是包着什么东西。

何隽之不解的看着紫鹃,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紫鹃轻笑道:“这是我家姑娘给大人的辛苦费。大人莫要嫌少了。”

何隽之忙抬手把帕子推到黛玉面前,拱手道:“能为姑娘奔走效劳乃是何某心甘情愿之事,如何还能收取好处?姑娘万万不可如此。”

黛玉便道:“这也不全是大人的辛苦费。大人知道,黛玉乃孤身一人的弱女子,就算姑苏城是我的故乡,然族中之人已经凋零不堪,实无可依傍重用之人。我一个弱女子在姑苏城置买田产,行商贸之事,难免会被人指三道四。这些田产虽然是我的,但我想挂在大人的名下

。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这样的话便不会招惹那些小人算计了。”

何隽之笑道:“这样倒没什么,只是这些东西还请姑娘收回去。断然不能因为姑娘的田产挂在我的名下,我就来分一杯羹的道理。”

黛玉轻笑着摇头:“大人若是不收下,便是不愿为此事,那黛玉只好另寻他人来帮衬了。”

“这……”何隽之一向伶牙俐齿,却在黛玉面前没了招数。

紫鹃笑道:“大人何必推辞。有道是那人钱财才能与人消灾。大人不拿这钱,我家姑娘是不会放心的。”

何隽之便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那这些东西就暂时存放在我这里。总有一日,这些都是姑娘你自己的。”

黛玉微微一笑,又给何隽之添茶。

一杯茶还没斟满,便听见旁边的柳树上一阵簌簌的响声,接着便是一个清泠的声音,低声叹道:“啊呀!王爷怎么这么早便到了?”

黛玉一怔,执着紫砂小壶的手一抖,那香茶便斟到了茶盏外边去了。

何隽之忙道:“姑娘小心!”

紫鹃忙抽出帕子来上前抹去了水渍,又顺手接过黛玉手里的小壶,轻声嗔怪道:“这个雪空将军也学会了大惊小怪了。”

然,接下来屏风之后传来的一声呼唤,把何隽之也给吓了一跳。

“玉儿?!玉儿——”

“属下见过王爷。林姑娘正在同何大人一起品茶。”雪空清泠无情的声音从屏风之后传来,黛玉低着头,唇角抿了又抿,抬头看了一眼何隽之。

何隽之暗暗地叫苦,心想凭着北静王爷那小心眼儿的做派,再加上自己刚刚还在大街上遇见他的事情,自己这下恐怕是在姑苏呆不下去了。

一道鸦青色的身影如旋风般转过屏风,带着一阵风停在黛玉的面前。

紫鹃傻傻的回头,木然的叫了一声:“王爷安好

。”

水溶较之之前微黑消瘦的脸紧绷着,眼神如火盯着黛玉,却冷声吩咐紫鹃:“都退下!”

紫鹃忙答应了一声转身欲退,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原处的何隽之,又冒死转回去,伸手拉了他一把,躲开了。

黛玉依然坐在榻上,抬手把何隽之用过的茶盏拿到一边,又令换了一只新茶盏放在那里,一边慢慢地倒茶,一边说道:“王爷不远千里而来,黛玉没什么好招待您的,就请饮一杯香茶吧。”

“玉儿……”水溶暗暗地咬了咬牙,这一路上他不是担心她因为怀孕而变得更加消瘦,便是想着她恼恨自己的样子。日夜兼程亦是日夜煎熬。好不容易到了姑苏,寻到林家老宅去,却听下人说她刚买下了一处珍珠蚌水塘,今日带着人出来巡视了。

怀孕了还到处乱走!

水溶心中更加急切,一路飞奔寻了来,却看见她和何隽之笑语晏晏的坐在一起品茶?

黛玉面对这样的水溶,心底亦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半年多的苦苦相思,终于盼得他来找寻自己,可是为什么明明相见了,心底却又涌起一阵阵的怯意?

想想之前在京城的时候的大小事端,想想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和如今他所承受的结果,她心中不但怯,而且亦悔。

若是当初自己不那么要强,一开始就答应去做他的妾,后面便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吧?

又若是自己那次决意离开时便带着紫鹃等人回江南姑苏来,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情了吧?

如今他为了自己得罪了兵部尚书,出生入死半年多的时间换来的不过是些黄白之物还有哪点良田,太妃定然恨死自己了吧?

想到这些,黛玉便觉得好悔,好恨。

悔自己当断不断,恨自己不够冷静。

事到如今,自己腹中有了他的骨肉,还不是一样要跟他回府做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说不定自己还是最短命的那一个呢

“玉儿?”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样子,水溶一肚子的怒火又顿时烟消云散,都是何隽之那厮该死,玉儿一个人回姑苏已经十分的不容易,自己没能照顾好她哪里还能怪她?

水溶坐在黛玉身侧,缓缓地伸出手去把她搂进怀里,又慢慢地低头吻了吻她白皙如玉的颈子,低声叹道:“终于见到你了……真好,玉儿,你还好吗?”

黛玉只觉得自己懵懵懂懂的靠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他们紧紧地相偎着,她可以闻得见他身上的尘土味。

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有股酸涩的滋味堵在喉间,她张了张嘴吧,什么都没说出来,却已经泪水涟涟。

不经意间吻到了她的泪水,水溶立刻慌了,他忙把她的身子搬过来完完全全的搂进怀里,低声劝道:“玉儿,别哭。我来了,便不再走了。”

呢喃的话语被温柔的亲吻吞没,天地之间唯有清风拂面,花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充斥着黛玉的眼耳鼻喉。让她昏昏然不知身在何处,只像是沉溺在无边的睡梦之中,觉醒后想起他是水溶,第一个反应是推开他,无奈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揽着她的腰,完全没有给她反抗退避的余地。

亲昵的摩擦,辗转,吸允缓慢而绵长,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渐渐没有了力气……

他的舌轻轻舔了舔她的唇,湿湿麻麻的感觉,让她的身体连同大脑都跟着麻木起来,有种想拥抱他的冲动。她仅存的一点理智让她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让他的舌侵入。

没想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移到她的胸口,握住她柔软的胸。

她惊得倒吸了口气,反射性地张嘴,想要大喊:“不可以!”

等他的舌便快速滑进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当他们的舌尖碰触在一起,她心里好像某一个脆弱的角落被触碰到,有种莫名的痛觉在心里升腾出来,让她不由自主低吟一声,双手忘情地抓紧他的手臂。

也许她的娇吟鼓舞了他,他的吻渐渐变得热情,激烈,肆无忌惮地占有和掠夺,无论她的舌怎么躲避,他都能纠缠住,让她无法闪躲

他的手移至她僵直的背,带着点**的抚摸,让她冰冷的背开始温暖,开始一阵阵的酸软,瘫倒在他怀抱里。

她忘却了他,忘却了反抗,忘却了自己,只觉得身体某个地方空荡荡的,需要去填满……

当她完全失去理智地用手臂搂住他的颈项,他的吻彻底变得蛮横,狂野,像是要啃噬了她,又像是把她所有的空气都吞没一样,让她陷入窒息的眩晕里,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屏风之后不远处的水塘边,何隽之远远地望着这边,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了屏风把这边亲昵的二人看个真切一样。

无奈雪空抱着长剑靠在一棵柳树上,冷冷的看着他,只要他敢往屏风那边走,她便会毫不客气的教训教训他。

这臭书生真是不知死活,居然仗着自家王妃的性子好便蹬鼻子上脸,还好意思喝王妃泡的茶,呸!若不是看在他在王妃南下的路上一心维护的份上,早把他踢进水塘里去了。

紫鹃坐在草地上看着碧绿的水塘上一层层的涟漪,笑着劝何隽之道:“何大人,别看了。屏风那么严实,你看也看不到什么。白白的让雪空将军防备你。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我家姑娘回京城后,这几十亩的水塘该如何料理好呢。”

雪空不等何隽之说话便冷笑一声,说道:“你当他还有机会留在姑苏吗?”

紫鹃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雪空,又看着何隽之,纳闷的问道:“怎么,何大人要升官了吗?”

何隽之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升官是不敢奢望了,只怕平调还是有的。紫鹃姑娘,这几十亩水塘每年生产珍珠大概上千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你得好生劝劝你家姑娘,纵然将来能够嫁入北静王府做王妃,她也要给自己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啊。京城那些人个个儿都是势利眼,若是林姑娘以一节孤女之身进北静王府,也不知道这王妃之位能做多久……何某每思及此事,心中便是忐忑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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