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润珠华点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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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4章

第63章庆生辰黛玉加笄

二月十二这日是黛玉的生日。一大早李纨便叫贾兰过来,告诉他去跟客栈的掌柜的说,务必准备一桌像模像样的饭菜来给黛玉庆生。贾兰答应着去找客栈的掌柜,却在前面的柜台处遇见了何隽之。贾兰同何隽之已经很是熟悉,因为他喜欢读书,便更是钦佩何隽之的才学,因抱拳笑道:“何公子,早。”

何隽之见是贾兰,忙回头笑道:“贾公子,早啊。一大早的这是要去哪里?”

贾兰笑道:“不去哪里,只来麻烦一下掌柜的,今儿给我们准备一桌丰盛些的酒菜,中午的时候直接送过去。还要长寿面,寿桃,寿酒等一并送到我们院子里去。”

何隽之因问:“是谁要祝寿么?”

贾兰微笑回道:“是我家林姑姑今日的生辰。”

“哦!今儿是二月十二日——花朝节呀!林姑娘居然是今日的芳辰,真是巧了。”何隽之连声称奇,忙同贾兰告辞匆匆回房去。

贾兰同掌柜的交代清楚,又留下了银子之后,方拿着书往绣坊去看着生意。

李纨今日不去绣坊,只在家里张罗黛玉的生辰之事。因为是十五岁生辰,十五岁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有着不寻常异议的。及笄,代表着长大。过了及笄之年便是大姑娘了,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家有女儿至十五岁这年生辰,父母都会为女儿准备及笄之礼,会宴请亲朋好友都来观礼,更有隆重的会专门请了家族中有身份的年长女子为女孩梳头,并有一套繁琐的礼词

然黛玉父母早亡,家中更无亲族,如今唯有李纨这个表嫂在身边,想想之前贾母曾说,待自己及笄之年的生辰时,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说法。然此时贾母早就魂归太虚,那些曾经许下的诺言也无从说起。

黛玉这日一早起来,由紫鹃挑了一件大红织锦的银鼠长襦,里面粉白的百褶裙。大红锦缎上涌金线绣芙蓉为主要装饰图案,特别是衣角下幅的那一枝,借着棉绫衣料的柔软熨帖,几乎有香生满室,以假乱真之势.越发衬得她眉如远山,雾霭隐隐;唇若红菱,水光滟滟。肤白体端,骨骼蕴秀。

珠钿稀疏然精致,特地挑选了一对水绿翠玉水滴耳环带上,看上去幽怨默默,灵气十足。从耳边鬓角挑出的长长两缕发丝有点睛之效果。在娇艳的桃腮两侧逶迤而下,独具风情,叫人觉得如有风至,必随风舞;若遇香熏,可随香浮。

黛玉对镜轻笑,对李纨说道:“又没有什么客人,何必这么麻烦。”

李纨笑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很该好好地打扮一下,难道是给客人看的?咱们自己高兴就成了,管旁人做什么?”

黛玉正要叹息,却听楼下翠羽喊道:“姑娘,王爷来了。”

李纨笑道:“刚还说没有客人,王爷便到了。”说着又冲着楼下说道:“请王爷少坐片刻,姑娘这就好了。”说着,便去翻看黛玉的首饰,因见并没几样华丽喜庆的簪环,便捡了一枚红珊瑚珠子如意双结钗簪在她的鬓间,却见那红色的璎珞恰好和这身大红衣裳相配,于是很满意的笑笑,说道:“好了,下去吧。”

黛玉因匆忙之间并没看见李纨给自己带的是那件发簪,便被她拉着下了楼。

楼下水溶身旁还站着一个披着深紫色斗纹锦上添花多罗呢斗篷的女子,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圆润,眉目之间带着一股英气。于是心中暗暗地差异此人是谁。

水溶一双眼睛自从黛玉从楼梯上露面开始便紧紧地跟着她,当看见她发髻之间簪着的那枚红珊瑚的发钗时眼睛里的笑意可谓山花烂漫。等她终于一步步走下楼梯后,便迎上去,抬手抓住黛玉的手腕轻声笑道:“今儿我们专门给你祝寿来的,来——这是我专门请来在你及笄之礼上梳头的贵宾

。”

黛玉忙挣脱了他的手腕,走到那位女子面前轻轻点头,却不知如何称呼人家。

水溶笑道:“姐,这就是我说的林姑娘,闺名黛玉。”说完,又悄悄地抓住黛玉的手,侧脸低头笑着给黛玉介绍:“这是我的表姐,东阳郡主。五年前随龙都尉镇守辽北一直没回京。昨儿才从锦州赶来京城,今儿一早就被我拉来了。”

黛玉一听这位是郡主,忙又深深一福,恭敬地说道:“黛玉见过东阳郡主。给郡主请安。”

东阳郡主忙上前拉起黛玉,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笑道:“我一收到他的书信就往回赶,我家的都尉大人还说我想回娘家想疯了呢。今儿一见妹妹,果然天人之姿,也不枉我这个弟弟的一腔深情。”

黛玉的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上,暗暗地瞪了水溶一眼,忙又欠身道:“郡主过誉了。黛玉不过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当郡主玉口金言。郡主请里面坐下说话。”说着,又吩咐紫鹃:“还不奉茶?”

东阳郡主笑道:“奉茶且不重要。此时正是吉时,莫误了大事。不然我们急匆匆的赶来是为了什么?”说着,便回头吩咐门外:“把东西都拿进来吧。”

外边有数人齐声应着:“是!”然后门帘轻动,一溜儿八个华服侍女各自捧着不同的东西鱼贯而入。黛玉细细看时,却见铜盆,锦帕,拂尘,以及梳妆用的铜镜,梳篦,各色发簪一应俱全,皆是上等之物。

黛玉忙道:“这是何意?”

水溶温和笑着:“为你行及笄之礼呀。”

黛玉一时只觉得喉间一哽,鼻头一阵酸涩。忍了又忍,方哑着嗓子低声道:“多谢王爷厚爱,黛玉……实不敢当。”

水溶见她低着头眼圈儿都红了,忙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低声劝道:“好了。今儿可是你的生辰呢,要高高兴兴的才行。不然,东阳郡主可是会误会的呀!”

黛玉忙侧了脸,使劲的吸了一口气,收拾了心中万千情绪,终究换了一副笑脸,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男子,轻轻一笑,点点头乖巧的被他拉着送到正堂的桌案前。

李纨和紫鹃匆忙的请出林如海夫妇的牌位供在桌案上

。黛玉亲手点了香,拜了三拜,又双手合十默默地叨念了几句。然后说道:“开始吧。”

捧着铜盆的丫头忙上前来,规规矩矩的跪下去。另有丫头提着水壶上来,往铜盆里注了温热的清水。此水看着和普通清水无二,实则是取玉泉山之清泉水。东阳郡主抬手在簇新的铜盆中洗了手,又有丫头奉上香巾。

擦手毕,东阳郡主方转过神来。此时黛玉已经面对林如海夫妇的牌位跪在锦垫上。丹阳郡主拿了白玉梳,将黛玉头上的簪环尽数去掉,将头发打开重新梳理过后,高高束起,绾了个简单清丽的发髻。

前面有丫头跪在一侧,低着头举着铜镜为黛玉照着。东阳郡主看着镜子里的黛玉粉面含羞,娇媚可人,方满意的笑了笑,此时侍奉东阳郡主洗手的丫头已经退下,换了两个丫头捧着各色簪环首饰重新跪到前面来,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给东阳郡主挑选使用。

东阳郡主特地挑了一只鎏金嵌红宝石的华丽发笄,轻声吟诵道:“令月吉时,始加元服。弃而幼志,顺而成德。寿考惟祺,介而景福。”

吟诵毕,东阳郡主为黛玉整髻,加笄。然后又将发笄轻轻的扶了扶,是为‘正笄’。

如此,为及笄之礼毕。

黛玉方扶着紫鹃的手缓缓起身,对着父母牌位重新拜过,又跪下去叩头。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东阳郡主深深一福:“黛玉谢郡主大恩。”

东阳郡主含笑说道:“姑娘从今以后便是大人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呢。”

黛玉含笑点头,又转过神来对着水溶一福。水溶欠身俯首,正要说话,便听见门外有人不满的说道:“我是林姑娘的邻居,为何不能进去为她祝贺?你们也太霸道了。”

东阳郡主诧然的看着水溶。水溶眉头微微蹙起,却无法说什么。黛玉轻声劝道:“此人也算是个耿直的读书人。王爷何必非要跟他过不去?他也是好心来为黛玉庆祝,请王爷放他进来,说两句话总可以的?”

水溶淡淡的应了一声,对门外说道:“请何公子进来吧。”

门外的护卫放何隽之进来,水溶便淡淡的说道:“何公子的消息真是灵通啊

。”

何隽之瞥了一眼水溶,见他身穿锦绣蟒袍,郡王服饰一丝不苟,便不得不给他行礼:“书生何隽之见过王爷。”

水溶抬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今儿你是来给林姑娘贺寿的,怎么不拜寿星?”

何隽之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心想你在这儿杵着,那么高的品级,本公子若是不先拜你,岂不是又被你拿捏了错处?于是起身后又向着黛玉躬身一拜:“何隽之恭贺林姑娘芳辰。”

黛玉忙对着他福了一福,客气的说道:“多谢何公子,公子请坐。”

东阳郡主见何隽之虽然素衣蓝衫,倒也是一表人才。虽然和水溶相比相差甚远,但在读书人中也算是个中翘楚。于是淡淡一笑,问着黛玉:“妹妹,这位书生是你的亲戚么?”

黛玉微笑道:“倒不是什么亲戚,因何公子也是姑苏人氏,又在这客栈里住着是为邻居,所以平日偶然碰面,我这儿有什么需要有人帮忙的时候,他也过来搭把手。算是朋友吧。”

东阳郡主微微笑道:“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有这样一个热心的邻居也很好。”

黛玉点头:“是呢,我们几个女孩子家在这里住着,家里没有男丁,只有兰儿和洗墨两个少年,很适合单薄。”

水溶立刻接上话来:“明儿我说给客栈的掌柜的,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去做就是了,何必再麻烦外人。”

何隽之随即笑道:“王爷这话说的很是奇怪,在下与林姑娘乃是同乡,难道比这客栈的掌柜的来说还是外人?”

水溶冷了脸,正要说什么,却被东阳郡主抢了先:“何公子,这暮云归客栈可是我家的本钱,我的下人服侍我妹妹,是理所应当的。”

黛玉一愣,转头看向水溶。虽然她早就发现这客栈的人对这位王爷十分的恭敬,原想不过是惧怕他郡王府的势力,谁知却是他的家人……如此说来,这客栈竟是他的生意?

水溶被黛玉一看,立刻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去。何隽之被东阳郡主一顿抢白,此时也说不上话来

。东阳郡主却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妹妹不要生气,我这个表弟素来是面冷心热的人,你可不要错怪了他。”

黛玉心想,错怪了他?如何会错怪了他!恐怕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没逃出他的掌控之中。怪不得自己那天能够出来的那么顺利,原来不过是从金丝鸟笼子里搬到了普通的竹编鸟笼子里而已。

东阳郡主不知道黛玉的心思,只管高兴地吩咐人:“去跟他们说,好生准备宴席给我这妹妹庆生,若是我这妹妹今儿高兴,回头王爷必然会重重有赏。”

水溶从黛玉的神情可以猜到,今天这事儿恐怕黛玉是高兴不了了。只是当着东阳郡主的面她不好发作出来而已。于是暗暗地想着回头如何给他解释。却不料他越是解释黛玉越是生气。午饭后东阳郡主带人人先行离开,临走时把何隽之一并支走后。黛玉便冷着脸转身上楼,水溶则立刻起身快步跟上。

李纨带着丫头们收拾屋里的残羹剩饭,只做没看见的样子。这种时候,对她们几个人来说是无话可说的。说得不合适了,反而更激化他们二人的矛盾。

黛玉上楼后只管去贵妃榻上歪着,面向里看也不看水溶一眼。

水溶走到她身边坐下来,看着她的侧影笑问:“真的生气了?”

黛玉不语,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水溶便拉了她的手,轻轻的握住,笑道:“说实话,当时我知道你走真的很绝望。雪空是瞒了我的。你想想,当时那种情形我若是知道你要走,怎么可能不拦你呢?最起码我要在母妃那里有个交代才行。你忽然就走了,我六神无主,只想把静宜别院的人都杀了泄恨。后来还是雪空跟我说了几句话,才让那些人都安稳的过了个年。”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的别扭才稍微好了些。于是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出来,又坐起身子瞪着她:“那你初三那日过来,怎么不直说?”

水溶苦笑:“我哪里敢说?我说了,不怕你立刻又走么?天下之大,并非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我真的很怕你从此离开我,去到被人的势力掌控之中……”

黛玉顿时无言,却又慢慢的躺下去。

水溶从怀里拿出一只玉镯顺手套在她的手腕上,玉质莹润洁白宛如云端仙子,趁着她雪白的皓腕很是好看

。黛玉觉得手臂一凉,忙又挣脱开去,细看时却见这玉镯似曾相识,玉镯本身也似乎有一种十分亲昵的气息丝丝萦绕着,仿佛这天生就该属于她的东西。于是托在手里仔细的验看,然后猛然抬头看着水溶问道:“这镯子你哪里来的?”

水溶一愣,不解她因何如此紧张,忙说道:“有人拿去我名下的当铺里当了的,因是死当,所以他们把东西收进了库房。我因找不到何时的礼物送你,去库房搜寻时发现的,觉得这玉质很是配你,才拿来送你。怎么了?”

黛玉无比爱惜的抚摸着镯子,叹道:“这是我母亲生前之物。我记得她常带在身上。后来她去了,我把她喜欢的东西都收进了一个小木匣子里,原想着随她殉葬的,无奈父亲不许,说这些贵重的东西埋在坟墓里,反而会招致灾祸,让亡者灵魂不能安寝,让我好生保管着。后来父亲也走了,我便把这些舍不得卖掉的东西都带来了外祖母家里。因为东西繁多,所以当日我搬去散花寺的时候并没有都带走,还有很多东西都留在了潇湘馆。后来舅舅被抄家,我原以为这些东西再也见不到了……”

水溶见她悲伤,心里很是难过,又劝道:“别伤心了。如今你只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当初落在了荣府,列个单子出来我帮你去寻找,如何?”

黛玉摇摇头,叹道:“那些东西若不是被抄了去,便一定被舅母拿去变卖了,如何去找?倒是让王爷枉费心思。如今有这只玉镯能再回我的身边,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水溶见她不愿多说,而自己却想着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于是变着法的问:“你是如何认出这只镯子是令堂之物呢?这镯子又没什么记号。”

黛玉果然将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指着内圈里一个精心雕琢的徽记,说道:“你看这个——这是我林家的徽记。家里的但凡贵重的东西,都有这个徽记。再说,这镯子一到我的手上,我便觉得它原就是我的东西,如今不过是失而复得的样子。都说美玉通灵,此话自然是不假的。”

水溶听了这话,抬手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看了那徽记一眼,叹道:“嗯,果然是通灵性的美玉。”

第64章吃寿面水溶定心

却说东阳郡主从暮云归客栈离开之后,并没急着回自己的郡主府。而是直接去了北静王府见自己的姑母北静太妃去了

东阳郡主的母亲曾是皇上做太子时身边的侍女,出身十分的微贱,且生下东阳之后便死了。东阳郡主是在嬷嬷们的教养下长大的,一直被太后抱养在身边,从小受到北静太妃的诸多照顾,所以对这个姑姑很是敬重。和水溶更是比亲姐弟还好,从小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他,只要他进宫来,她便护着他,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后来皇帝即位,东北边疆不稳,皇上为了收拢东北将士的忠心,把她嫁给了镇守辽沈的镇江王之子龙千重,她心中是怀着怨恨的。所以在辽沈一带牡丹江畔一住便是五年,一直没有回来。这次因为水溶被皇上赐婚,苦思良久没有更好的对策,才写了书信叫人快马加鞭送去想她求救,她才同丈夫龙千重一起回到京城来。

北静王太妃听说东阳郡主从辽沈回来了,随行来的还有郡马都尉龙千重,顿时欣喜万分,一叠声的问:“东阳,东阳在哪里呢……”

东阳郡主急匆匆的进了北静太妃的凝瑞轩,扑到太妃的怀里给她磕头,姑侄二人抱头哭了一阵子,被徐嬷嬷等人劝住了,方落了座,互相问起了各自的情形。

东阳郡主和北静太妃说到了水溶的婚事,方叹道:“怪不得咱们的王爷一心要娶那个林姑娘。连我见了都舍不得她,真正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呢。说话行事都透着明白,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咱们王爷有她陪在身边,也不枉他风流倜傥的少年王爷身份。”

太妃叹道:“如此说来,你也见着那个林姑娘了?”

东阳郡主笑道:“今儿是她的十五岁生辰,溶弟要我去给她加笄,真是可怜她父母双亡,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礼节要由我这个外人来为她做。”

太妃笑道:“你以郡主之尊给她加笄,也算是一份特殊的荣耀了。”

东阳郡主叹道:“姑母,我真的是从心里喜欢这个姑娘。只是可惜啊……她跟我一样的命苦。从小没有了母亲,后来连父亲也没了,寄人篱下过了这几年,索性连舅氏一族也没落至此。如今只落得个客居他乡,真是可怜……”

太妃叹道:“你呀,跟溶儿的性子一样。都是外冷内热喜欢抱打不平的主儿。其他几个皇子也都封了亲王郡王,你这次回来不去拜会拜会他们,反倒去给一个孤女加笄,真是的,这若是让他们听说了,非得生气不可

。”

东阳郡主笑道:“他们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又不是专为给他们请安才回来的。我就是为了溶弟才回来的呢,我不去给溶弟帮忙,难道先去给他们请安?”

太妃笑道:“话虽如此,可宫里总要走一趟啊。太后那里你不去磕头哪儿说得过去呢。”

东阳郡主点头:“这是一定的,我已经叫龙都尉去觐见父皇了。父皇说明儿叫我们进宫给太后磕头呢。说今儿是花朝节,太后出宫去给花神娘娘上香去了。”

太妃叹道:“是呢,今儿是花朝节呀!咱们到是没理论。这么说来这位林姑娘竟是和花神娘娘一天的生日呢,可真是凑巧。”

东阳郡主又笑:“说的是呢,她那副神态,可不是妩媚娇艳,宛如百花之主么!”

太妃笑着摇头:“可不许胡说。小心花神娘娘怪罪你。”

东阳郡主满不在乎的笑着:“花神娘娘可不会怪罪我,她说不定还要感激我呢!”

太妃及众人又笑了一阵子,因有人进来回话,东阳郡主便知坐在一旁吃茶,听着来回话的那婆子说些北静王和李二姑娘订婚的琐事,待那人得了太妃的指示下去之后,方问道:“溶弟和李家二姑娘的婚事如今安排的怎么样了?”

太妃笑道:“这才刚开始呢,后面有的忙呢。”

东阳郡主又问:“如此说来,这婚期可要明年了?”

“还没定。李家如今不比当初。如今他们要先忙着大姑娘入宫的事情,等忙完了新贵人的,才能轮得到咱们。说起来也真是有意思,我原本是瞧了上这位大姑娘,谁知道皇上也看上了。当时皇上说他们家大姑娘性情不好的时候我这儿还纳闷呢。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东阳郡主笑道:“父皇和溶弟原是舅舅外甥,如今两个人一个纳姐姐为妃,一个娶妹妹为妻,哎!真是乱哄哄的说不清楚怎样的好。”

太妃笑道:“这话可别乱说。皇家从来不讲究这些的,之前便有姑侄同事圣驾的先例,此时只有君臣,哪里还论什么姐妹呢?这话叫皇后听见了又有闲气了。”

东阳郡主撅了撅嘴巴,转了话题

当晚,她便在北静王府里用晚饭,因见天色快黑了还不见水溶回来,遂劝着太妃派人一起把黛玉接进府里来坐坐,用了晚饭再把她送回去也好。太妃笑道:“这个姑娘的脾性不比别人,此事恐怕不好办。今儿咱们就别自讨没趣儿了。溶儿爱回来不回来,咱们娘们儿一处吃顿舒心的饭也就罢了。”

水溶果然没回来用晚饭,夜幕降临时他已经带着黛玉悄悄地出了城,另寻乐子去了。

晚风徐徐,虽然是二月里,竟也带着一丝微醺的醉意。城郊的杏花全都开了,漫山遍野的一片粉粉白白,映着晚霞说不出的绚烂。水溶的马车从西城门出城,沿着官道一直往前走,行至一处山坳里方停了下来。

水溶先从车里下来,然后回身扶着黛玉的手带她慢慢的下车,然后指着杏花深处的一座茅屋笑道:“看那里。”

黛玉看去,却见茅檐草舍三间小屋,竹篱笆绕城院墙,院子里有个媳妇正在忙着做饭,有袅袅炊烟随着晚风飘散开来,映着晚霞竟也成了淡淡的胭脂色。于是叹道:“这可真的是世外仙源了。”

水溶拉着她往茅屋走着,又跟她解释:“那日你的绣庄开业,在那家小菜馆里吃了那顿饭后,我记得你说着要把野菜采回来自己收拾了凉拌着吃,便想着,既然要吃野菜,索性就来着山野相见,坐在这茅檐草舍里,岂不更有情调?所以便叫人把这一片杏林买下,临时修了这几间茅屋。前些天我也来看过一次,果然收拾的不错。所以今儿才带你过来瞧瞧。你看如何?”

黛玉感慨:“到底是王爷的身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什么麻烦都不怕。”

水溶今日已经在黛玉面前陪了一天的小心,话也不敢多说,总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得她不高兴,摔了脸色给自己,她若是真的给自己下不来台,自己还不能把她怎样?谁让她今天过生日呢!此时听她这样说,少不得笑道:“谁说当王爷便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就有一件事情我想尽千方百计都做不到。”

黛玉原本走在水溶的前面,一路看着缤纷的杏花,此时听见他说这话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站在在缤纷的杏花之间含笑问他:“什么事儿是你千方百计也做不到的?”

水溶看着她比杏花还绚烂的笑脸,轻声叹道:“我想住进你的心里去,可以么?”

黛玉顿时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风轻轻的吹过,有杏花的香味丝丝缕缕沁入心脾。这样一个有着惊世风华的男子,站在繁丽缤纷的杏花从中,微微的叹息着,问:我想住进你的心里去,可以么?

可以么……

黛玉的心里纷乱不堪。殊不知自从她从昏迷中醒来看见他的那一刻起;从他陪着自己无聊的坐在屋子里的那一刻起;从他把自己梦中的诗句一字一字的写下来的那刻起;从他强行抱着自己亲吻的那一刻起……

终究是她也说不清从哪一刻起,他便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

从那以后,任凭她慌张的从他的视线里逃开,任凭她一再的对他冷言冷语,他的影子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再也抹不掉挥不去……

水溶看着站在一株杏花之中的黛玉,粉色的花瓣半遮着她妩媚的脸,漫天云霞映在她的眸子里,似乎是一团浓烈的火在无休无止的燃烧。

她喃喃的开口,轻声的说:“我……”

他便慌张的上前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别说……算我求你,别说了……”

她乖巧的闭上嘴巴,微微的低下头去。其实她想说,我的心里早就有你。可是他却及时的制止了她的慌乱。

别说,别说……

是的,不能说啊。说出来,自己就再也不能回头。

水溶轻叹一声,抬手把她拥紧。用自己的下巴抵着她头顶软软的发髻,喟然长叹:“玉儿,你可不可以对我慈悲一些?”

黛玉亦是幽幽一叹,轻声说道:“王爷……”

“不……你不要说……”他用力的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她将要说出的话。

“是,我是欠你的,你是我的劫,一辈子逃不上也不想逃的劫

。”水溶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紧紧地抱住她,力大到仿佛要将她镶入自己身体里一般,感觉到怀中人一僵,他微微一笑,话语里溢满了深情:“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成。”

此言一出,黛玉宛如雷击。

而他却低下头去,亲吻着她的额头,勾着她的下巴,静静地一字一句的说:“我不逼你,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你的身上烙上我的印记,你慢慢想,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他一向是自信张扬的,张样狭长的眼睛,高挑的眉骨,盅惑的唇型,总是衬得他有种说不出的迷人魅力,但这一刻,他的脸上浮现一种一直以来隐藏许久的孤寂……那种,仿佛所有的繁华在幽深夜中消失殆尽的寂寞。

不知过了许久,黛玉终究轻轻的叹息着,点了一下头。

水溶立刻笑了,漂亮眼眸像是剔透的水晶,在晚霞中熠熠生辉,有种说不出来的迷人。

晚霞渐渐的暗下去,他们两个手牵手走近篱笆栅栏内,里面正在做饭的妇人忙上前来问安,这是水溶专门找来的做农家菜的厨娘。

茅屋虽小,里面却十分的齐全。桌椅都是藤编的,上面铺着蓝花布的坐垫,窗户上糊着泛黄的厚棉纸,晚风吹过,可以听见呜呜的声音。两个简单的凉拌野菜,撒了杏花的银耳莲子羹,还有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野兔肉,香喷喷的顿了一盆。还有一碗银丝挂面,里面浇了用香葱打得卤汁。

黛玉脸上的幸福满满的,微笑着拿起了竹筷。

水溶夹了两片野菜放到她面前的寿面上,劝道:“这可是寿面,一定要都吃掉啊!”

黛玉皱眉:“太大的碗了……”

旁边的厨娘笑着劝道:“讨个吉利嘛,姑娘一定要都吃掉,都吃掉了才能长寿。”

黛玉笑着跟她说:“谢谢你。”然后捧起面来慢慢的吃。

面很香,卤汁做的很是地道。真正的乡村风味的寿面,让人终生难忘。

只是黛玉的饭量实在很小,吃了大半碗剩下的说什么也吃不下了

。只好求救的看着水溶。

水溶已经吃了好些野兔的肉,正低着头慢慢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银耳羹。因感觉到黛玉的目光后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啊?”

黛玉摇摇头,叹道:“很好吃,可是我吃不下了。怎么办?”

“这可是寿面哦。”水溶微笑着看她,“剩下怎么行?”

“我的寿给你不行么?”黛玉说着,又微红了脸。

水溶愣住,片刻后猛的点头,接过面碗:“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寿面也分你一半。这样,你的寿限和我的寿限加在一起,然后再折个中。我们便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

从城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水溶送黛玉回客栈,看着她上楼后方回王府去。彼时王府里太妃已经和东阳郡主用过了晚饭,太妃正送着郡主从屋子里出来,二人站在院子里话别。

水溶忙上前去问道:“姐姐这就走么?”

东阳郡主嗔怪的笑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大老远的从东北跑来,你连晚饭都不肯招待一下。这会儿才回来,还好意思叫我姐姐?”

水溶干笑两声,说道:“姐姐何时跟我计较过这些?明儿兄弟我去姐姐府上,给姐姐和姐夫赔罪。如何?”

东阳郡主笑着瞪了水溶一眼,叹道:“得了。郡王爷如今是大忙人,咱们等闲可不敢麻烦你。”

水溶笑道:“姐姐这是骂我呢吧?”

东阳郡主笑道:“不敢不敢。这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儿一早进宫给太后磕头,你跟我一起去不?”

水溶笑了笑,说道:“明儿我得去上朝,皇上交给我的一件差事已经办好了,得去复旨。姐姐先去,回头退了朝我去太后宫里接姐姐回来。”

东阳郡主点头:“行。那我就等着你啦

!”说完,又同太妃道别,然后上了马车离开了北静王府。

太妃看着水溶一脸的欢喜模样,慢慢的转身回屋,又悠悠叹道:“这一整天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儿,竟是为皇上办差去了?”

水溶忙过去扶着太妃的手臂和她一起上台阶,回道:“回母妃的话,今儿没去为皇上办差。却是办了一件私事。”

太妃轻笑着淡淡的问道:“林姑娘的生辰,还算是愉快吧?”

水溶平静的回道:“母妃是听东阳姐姐说了什么吧?”

“是啊!你真是有本事,东阳远在辽沈好几年,太后寿辰和皇上寿辰她都不回来,你的林姑娘十五岁寿辰她倒是回来了。这事儿若是让太后和皇上知道了,可有你好看的!”

水溶无所谓的说道:“我们姐弟书信来往,乃是我们姐弟的事情。皇上和太后当初如何对她,那是他们之间的过往。母妃何必非要扯到一起来说?纵然皇上因此事怪罪于黛玉,那我也算是罪魁祸首了。”

太妃一听水溶这种态度,立刻生气的哼道:“你真是越发的长进了!我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心里去!”

水溶扶着太妃进屋,等她坐好之后方转身跪倒在她的面前,朗声说道:“母妃的教诲,儿子并不敢忘。只是儿子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母妃一再的针对林姑娘。儿子喜欢她,这有什么不对么?”

太妃立刻气咻咻的指着水溶斥道:“你喜欢她,你喜欢她,你就知道你喜欢她!可她喜欢你吗?”

水溶点了点头,说道:“是。她也喜欢我。我们是两情相悦。”

太妃生气的低喝:“那又怎样?皇上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李家的二姑娘才是你将要明媒正娶迎进门的正妃!”

水溶正因为今日和黛玉的和睦相处而高兴,冷不防被太妃浇了一头冷水,心中一股悲愤苍凉的情愫油然而生,立刻梗着脖子回道:“那是母妃相中的正妃。不是儿子喜欢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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