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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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狼堡的野心

如日中天的芒光,随着殿门的关闭,与李虚毅的身子一同消失不见,气象宏大的例会就此走向终结。

羽翼赤锦色的花都信鸽,便在此时扑棱棱地飞入,最后折转落在了李虚毅手中,后者原本踏着刚猛的步伐,未免顿住,脸上闪现出不经意的犹豫,然后把信鸽上的书信交给了江水逝。

“锦龙会想要攻打百花楼?嗯,对于这一点,我们两年前就已经从陆渊口中得知,并对此做了相应的防备,但是花楼主想要让殿主亲自过去,还和花姑娘一起,这可怎么办?”江水逝故意不说对策,却先把问题呈现出来。

在李虚毅的此次封赏之后,她的地位并不像以往一样高居第二把椅,是以,她宁愿谦和地把回答抛给诸位殿王和神女,也绝不抢在另一谋划大师李岩之前出声。

“老夫愿意前往,手下的人马却由殿主选定。”白衣侯披着一件虎皮裘衣站了出来,声音雄浑有力道。

“白殿王,你可不能抢了我表现的机会呀,要不是之前对付葛家风野社的这批人马,我中毒在先,也不会让局面这般被动。”温格当仁不让地抢了出来。

“两位殿王如此争先,未免不给我们神女机会,小女子也是愿往。”李虚毅望眼看去,却是“楚江媚女”陆纤纤,此女脸上面泛着桃花,不胜妖艳地说道。

“军师和三哥,你们意见如何?”李虚毅把目光望向他最为倚重的两人。

李岩深谋远虑道:“锦龙会对于百花楼的蓄势攻击,既然从两年前就已经布下,那显然是经过精密筹划的,我方若是不去支援,百花楼定是不敌。

另外,赵德昭会先绕道来此,贺宏翁也在这边现身,显然,锦龙会出动的,必定是三大神僧等老祖级人物作为招牌主攻了。三弟不能亲去,未免有负花楼主盛情,不如故意做出姿态前往,中道却折回,让一貌似之人驾驭着夜斑鸟支援如何?这样的话,江姑娘是不得不去,温殿王嘛,花楼主可是刻意提到了莫纱如姑娘,也是非去不可了。”

白衣侯大急道:“殿主,白某一定要亲往,不然,连着两年苦修刀法又是为何?不然,您让我跟着去契丹国我也无话可说。”

李虚毅轻轻一笑道:“我最怕的反而是南唐国的徐家、韩家、华家联合成势,从内部瓦解百花楼,斧钺双杀组合,你们的侦察和隐藏之术无双,他们一有异常,就交由你们处理了。

还有,百战谋前辈最擅长剑阵,由他率领我部下的六剑奴前往,江水逝与温格两人从旁援助,白衣侯作为奇兵,不到必要时刻不可现身秦淮。”

陆纤纤暗自嘀咕道:“那我呢?”

李虚毅笑而不答,只是将眸光缓缓投向了良久不发一言的钱恨费,反而是燕姬率先明白过来道:“去侧路,以花蕊夫人的名义,来引开锦龙会的部分势力,必要时刻予以一击?”

计划已定,温文、幺庭筠自是要与李虚毅同往契丹国,舞破天好容易赖到了温文现身,早在殿门口巴巴地等着了,费了一番打劫式的交易,舞破天派出了李继、白玄机等四人做侧路呼应。

而冒充李虚毅的最佳人选,理所当然地成了王六的差事,他当年在开封与名剑城的往来之间,就在李虚毅的指导,并凭着御鸟术驾驭过夜斑鸟,又有幺庭筠这等易容高手为之装扮,自是意料之中。

夜雨青天,波荡的风像是江面上摇曳的小船,不时地拍打着一座匾额都快要下砸的客栈,淅淅沥沥的声音,把远近的旅客都聚集到了这里。

客栈门口的小二忙里偷闲地打了一个哈欠,这年头活蹦乱窜的人物真多,这不,刚走进去那一个,便是自称是错刀狼堡堡主的武刚,拎着一口霸道已极的大刀,连银钱都没付就直接把楼上的一个厢房占据了。

另外还有两个色红妖娆的女子,袅袅出入,明明气质风味绝不相似,却在转肩顿身之间,给人以相同的遐想,那可真是两个美人儿啊,但他看到两女摸出了一枚印有“天下武尊”的赤金色腰牌,连仅有调戏的想法都像被狼吃了。

一个又一个的成名人物,不论是千里之外,还是盘踞在近处,一并儿拥入,这让店小二连喊叫上菜的功夫,都被靴子摩擦地板的轻声,强蹭得全然淹没下去。

难道有谁,刻意召集了这么多好手不成?

这名店小二叨叨絮絮地咒骂了无数声怨气话,刚要把客满的房门关上之前,一个身体高挺、眼神平和的男子,挟连着一股不可觉察的英睿之气,愣是从门缝中把前者轻而易举地震退了数步。

“没有房间了,各位下次吧。”这名店小二可不管门外明明下着滂沱大雨,为何这名来者的衣服,在没有带油纸伞的情况下,并无湿了一分。

当先男子的后头,紧跟着两人,却是婆媳装扮,看来,这三人不过是乡野无名的寻常过客。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之后的李虚毅等三人。

“可外头下着雨,我才刚瞧见几名锦衣大汉走了进去,他们一群人塞进客栈里都不显多,何况我们只不过找个角落随便挤一下就可以,房钱自然照给。”李虚毅像个憨厚的庄稼汉结结巴巴道。

几道目光飞快闪过,在三人粗陋的衣物上打转了一圈,又绕转了回去,尤其是有一个光头、耳边坠着硕大圆环的苗疆男子,他故意将长刀一横,似收而放地切砍过去幽冷的寒光。

这店小二背对着刀光都吃了一惊,仿佛是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一般,而李虚毅的身子已然从门扇中挤了进来,很不巧,他眼神混沌侧转到了柜台,倒是温文和幺庭筠佯装着被吓得不轻。

幺庭筠纵横江湖多年,眼神往这座客栈的灯盏上绕了一圈,何处有炉香积灰,又何处没有灯影以及轻细的呼吸声,都分辨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经验告诉她,这家客栈大是诡异,其窄小的破败门面,与里头恢弘和近似奢华的阁楼,形成了鲜明的强大的对比,尤其是坐在桌前大肆吃肉喝酒的一堆人,眼睛都盯着楼上的某扇窗户。

已经装成不涉江湖的门外汉,李虚毅即便收敛了气息,重瞳赤眸的优势,使他对于这座客栈的细微处,无不如在掌握,他从满座不屑的目光中,很轻易地获知,眼前诸人从娘胎里重生一遍都不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小二,给我来只叫花鸡。”李虚毅一字一顿地说道。

哄堂大笑从一张经由红褐色褶纹铺陈的桌案前,由着神态骄狂,却将冷酷眼神投向唐碉二女——唐倩儿和唐婉儿身上,对于脸上多了一层赘肉的这个豪迈东北人,便是温文也认出来了,威势不改昔时的武刚。

“穷酸鬼,离大爷远点。”武刚嘟囔说道。

这个曾经力图成为堡主的男子,现在的身子更加劲健,便如铁打的钢板,一柄金错刀在回鞘后,整座客栈里的阴沉氛围才似得了解放一般,逞强如他,怎么能忍受数年前“天下武尊”的金牌落在了唐碉手中。

对于志大才疏的人,人们从来不用怀疑其狡诈的生存方式,武刚对于其父武雄其实是刺客之王“骷髅”的身份,似乎一早就知道,但十万黄金旁落他人之手后,错刀狼堡便不会依着刺客门分赃那么简单了。

武雄在与青尘子的明争暗斗中,已成了一个蜷缩的老头,他日夜将旺盛的精力交付给年轻的女子,放任自己的狂欢,即便是穹苍殿与葛家风野社的对决,也极干脆的明哲保身。

“老头子,你不能带领错刀狼堡走向制霸之路,不如将它交由我吧?”武刚无时无刻都在打着偌大家业的主意,但他更害怕那个顶天立地、不可一世的武雄,会是披着羊皮的狼,在睁眼后一下子把他给劈了。

出乎意外,武雄愉快地同意了,但他也做了一件有进无退的事,他把武刚狠心推进了幽狼峰的深穴,要知道多年之前,白衣侯隐藏在此峰之中,所为的就是要逼迫自己战胜狂野的恶狼,将刀法修至大成,这意味着血腥和残忍。

“狂刀尊者”在当年的能够创建门派,最大的依靠便是从幽狼峰走了出来,不伤不残,然后在江湖掀杀一片,很快地掠地称雄,错愕的武刚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况味。

要么被恶狼撕碎,要么比狼这种残忍的牲口更残忍,他三个想要继承家业的兄长,已经先后死于其中,他发誓不能成为第四个,作为后入者其实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拥有了三次可以庇护死亡的生机。

买醉也自醉的武雄,既然是出类拔萃的刺客之王,自然比狼更隐忍、危险,他既然手中握有沧海玉的玉心“暖烟珩玉”,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周密的布置。

这两年,错刀狼堡没有轻易参与江湖之斗,其真实原因在于,武家的这两父子,把共同的目光转向了契丹国,契丹国的现任国主(即辽穆宗)残暴好杀,耶律氏的子弟朝不保夕。

“彼可取而代之!”武刚浴血走出幽狼峰,同样狼性而富有侵略意图的他,第一次与武雄达成了如此一致的想法,假装糊涂的武雄以其老到的谋划,成功成为了辽穆宗的心腹。

武刚现下注意的那扇半开半闭的窗户,正住着辽世宗的二儿子耶律贤,夺权,在契丹或者是辽国,是暗波汹涌的一场行动,暗杀是下策,挟持而利用才是上策,所以,他现在大口吃酒喝肉,其实是在等。

耶律贤向来体弱,没有比他更适合的对象了。武雄有十足的把握杀掉被称为“睡王”的辽穆宗,只要武刚这边得手,北域的江湖那就留个穹苍殿去争夺吧,错刀狼堡要谋划的,是国。

这酒还斟着,武刚却分明看到了他专权于朝堂之中的甲胄,他嘿嘿笑着,脸沉得更深了,狼的本性,使他嗅到了一丝不安,他的目光像刀一般奇快无比地闪过这座客栈的每一人,毋庸置疑,鱼肉摆在了砧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