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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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门派暗斗

李虚毅往回走的时候,对天之凌匆促而颇有吸引力的叙话,像溪水流淌般在心里潺湲着极自然的思考,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用心,但不知为何,他还是乐于去想见,有朝一日能够复兴被无数谎言覆盖起来的暗夜联盟。

快要迈进三棱回朔台前的瓦檐门槛时,突有两只手从弱侧位置斜伸出来,分随了左右两个方向捏住他的耳朵便再不放开,还听见一个声音哼声呢喃道:“小毅子不伺候主子吃饭,可是要杖罚五十棍呐?”

能够如此不依不饶的除了温文还会有谁,另一个协作帮忙的自是温格,就在李虚毅放松心情地想要回敬几句顽话,舞破天阴魂不散地从一面芦苇挂席边上跃步而出。

他低笑得就像空谷里的雾气,隐约遮掩着什么,却让人一时猜不透,有声音缓缓响起:“别忘了在午后开鼎蓄引之前,把这个凝魄粉给洒进去,这对于过度催化的器物有中和作用。”

随之递来的便有一包白色纸包袋,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任何可以闻到的气味,舞破天的右手就此摊出在前。

李虚毅皱眉低问道:“什么意思?我可从没在我的壁炉里加进什么东西。”他在努力回想他炼炉走出的轻痕细节,似乎,舞破天当时在他壁炉前有着扬手遮挡太阳的举动,难道说?

“我为什么要信你?”李虚毅低忍了片刻终于还是禁不住问道,他还是意识到了舞破天在炼器预赛上的帮助,若非有舞破天所暗加的引物作为催化,可能最后时刻的异变便不会出现。

“你觉得你对我能够得上威胁么?所以我也根本没必要在你身上动阴招啊,就算是排在我前面的四人,我放在眼里的也只有方游一个。”舞破天也不以为意地闲口说道。

“恐怕天之凌与青蝶饰你都能对你构成不小威胁吧?”温格冷声说话时候,更是侧回过身子,直往青蝶饰刚好遮掩在街面熙攘里的纯色花衣顾看不停,遗憾之中犹自垂着一串诡异的笑意。

“到时候你就能看出谁强谁弱了,预赛,不是每个人都会用心备战的。”舞破天脚步翩连地往台阶外一个侧滑,身形瘦长地直落到错刀狼堡的暗褐色列队里,武刚顿时语含夸赞地挽着他的肩膀,还特别亲昵地应承了某些保证。

“刀叔叔,哦,是赵叔叔才对,炼器大赛上排名第四的人可是和你同个名字哦,如果我的推测能得到证实的话,这两者会不会就是同一人啊?”温文吐绽如桃花地芳甜说道,浅蘸在口中的天真更是毫不吝啬地飘然如黄昏轻雨。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白老前辈早就在江湖楼内等我们进去了,婉冰也会和我们一起。”赵无痕还是用极为板滞的语气说道,顿让温文的问话失去了莞尔探问的意味。

“也好,我刚好想在餐上问他些事,”李虚毅在经过简短收尾后,立马嬉笑玩闹地用手回刮了温文和温格一个犁地开垦的鼻尖,“你们来追我啊,我翘起屁股等着你来揣着。”

“哼哼,尽会瞎扯淡,我们追。”温格自然不会容忍李虚毅的放肆,便像以往的任何时候,直接钻入巢燕般的临水穿影,年少的嬉闹来得并不拘束。

三人转眼便淹没在烟水波光的秋凉中,只留下三两脚印还在酬唱当时的对笑,此去江湖楼还有数百步的路程。

“我们这算是真的在一起了吗?你能不能和我留在威赫镖局啊,我会说服我们两位师叔伯提拔你为中镖师或者大镖师的。”周婉冰以手轻抚着被赵无痕冒险抢回的子夜弯刀,心里恰然掠过一枝片春的温柔。

“我必须要把这几个孩子护送到名剑城去,我才能真正放心,顺便我再去青冈崖上会晤一下九大宿主,听说,华光跃将借着此次联姻,作为第十位宿主入驻名剑城。

这样一来,支持陆渊继承名剑城掌门的势力又多占了几分。我觉得你现在既然不忙着回到扬州城去,也就跟我同去一趟吧,奇髓剑池也是我想见到的。”赵无痕展现出极好的磁性语感,仿佛有种无形引力在暗地穿连着周婉冰还没决定下来的心事。

“扬州城是确实不忙着回去,可金陵城却非得长住个好几日不可,我们威赫镖局与错刀狼堡的镖银之争也该了结了,以风霜傲前辈为支撑,武刚想必只能乖乖吐出十万镖银的份了。”

周婉冰极偶然地想到了仍在养伤中的周流波,神思极转间就又扯到了威赫镖局此行的正题上,已有九州镖王周扬的亲传弟子作为后盾,风霜傲没有理由不出面稍作倚仗。

“哦?你们惩前毖后不动手难道就是为了等个宋终?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我想这争斗不会就要在江湖楼内直接开始吧?”赵无痕也轻飘飘地说道,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两者之间的逆斗。

“谈不上惩前毖后,而是怕牵一发动全身,好不容易筹建起来的势力都全部火拼掉了,我们还是先去江湖楼吧。”周婉冰羞着轻红的脸颊,把手犹豫着在赵无痕臂弯上一攀,忽然化成了江南女子的低头遮掩。

李虚毅终于立定在金碧辉煌的江湖楼之前,若非白衣侯临走前的执意邀请,他与温文、温格两人自是不可能来到这里,不过,既然来了他也是准备好了来个饕餮大吃。

但从一走进还有歌妓奏乐的厅堂,李虚毅的鼻子便异常灵敏地嗅到兵杀欲起的戮气,他是熟悉这种芒光尖锐得几如血在破喉的气息的,他偷眼的低转,便落在了周英威兄弟与错刀狼堡相邻成桌的临窗位置,明窗之上还有琉璃蓝的色彩在粉饰成纹。

“十万镖银?你怎么不说是二十万镖银呢,哟哟哟,还是太少了,一百万镖银才正点嘛,我们错刀狼堡的劫镖生意向来只爱做大的。别跟我说是宋廷的国库征银,南唐国没少向你们进贡吧?

来啊,有种就捆绑了老子去,这样,秦淮艳会便再不会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假和平,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李煜的被刺,如果同样的手段施加在你们的二皇子身上呢。”武刚顾若无人地仰天狂说道,杯盏往喉头一倒,更露出硕壮肌肉与蟒伏青筋。

“你们坑吃了十万镖银还敢狡辩,而且听你话中意思,昨日手持斧钺兵刃刺杀南唐国六皇子的竟是你们错刀狼堡,华光跃,你也可以把你华府的十八铁骑连同韩家三少一同聚过来看看瞧瞧了。”

周英赫沉声喝道,弯刁的烟杆顿时抖成风火钩的前探姿态,其烟杆上所散发出来的若缕烟散,全是斜向着武刚起夹鳞滑鱼片的,呛浮在淡汤里头都能冒出一股腥血味来。

华光跃确实是一直在暗地查访凶手,听到周英赫如此一说,把手势往上轻掀起来,原本坐敲着碗筷等吃说闲的一拨人顿时凝成沉重的铁面,敞开襟衣并半系着裤腰带就往武刚这两桌人围拢过来。

此种形势,再加上有风霜傲这种高手稍隔数米盯着,武刚等人即使拼上若半天杀劲,恐怕也很难讨好,似乎,这胜败的结局就像周英威花开般的暗笑里瓜熟蒂落。

李虚毅坐下来,就在白衣侯的边上,他并不想涉及是非,却巴不得多探出一双眼耳去详听整个事端的概况,能将厅堂上半数以上的人都煽动起来斗战的,绝非酒过三巡后突然涌起的怨杀情绪。

“你们的理解力真的就像这个杯子——”武刚把垂悬于半空的蜡白手掌快速松了开来,他手中的小瓷杯顿时跌碎在石板光嵌的地面上,“碎得掉渣,却还希望有人能把它拼凑起来!”

“武刚他在说什么?”温文并不做声,温格却忍不住皱起厚重如墨画的眉头低问道,说话间,还扯出鞭子一头闲敲着桌面,桌面发出极有节奏的笃笃之声,落在白衣侯心里也仿佛是某种禅寂。

“再明白不过了,武刚认为劫走威赫镖局镖银的与先前刺杀李煜的是同一批人所为,根本就不干他们错刀狼堡鸟事。但现在局面明显对武刚不利,他还敢如此跋扈称狂,想来也还有什么后招留着不动吧?”

李虚毅轻声说着,眸光偶然像天光一般涵掠到从旁走过的相邻散人,金勇不知何时从威赫镖局的人群中挣脱出来,就像一丝轻烟勘破炉香中的闷沉世界,他随手拣了条椅子落坐下来。

“你在坐看好戏?可能还另有一个的。”温格也是颇知就里的局中人物,不过只影稍为模糊罢了。

“哼,坐看好戏?你们还太年轻,对我们这一行了解得太少,我们现在是要去等一个时机,等到后援的出现。”金勇没有过多掩饰什么,只要他没向人泄露是刺客门身份就不算暴露。

李虚毅听闻此话,更是正襟危坐地环看起周围的局势来,风霜傲自是倚坐在餐桌边上,杯中的香酿春酒柔韧绕舌之极。而作为赵德昭侍妾的幺庭筠恰坐在厢房的临门,其间的灯盏芒黄,即使隔着聚众到一起的江湖人士也能清楚看到。

可以轻易知道,幺庭筠里侧所对应是赵德昭无疑,而她会很偶尔地探出头顾看一二,闹声中的碗碟杯盏常会有不知时机的掩护波转,血气方刚的康天此时也挤在人堆里叫嚣西东。

光生光灭,隔着明华黄的淡阳,影子摇曳出极长的侧肩弯背,李虚毅犹有些自我怀疑地猜测道:“难道你们这次的目标是他?我猜不透你们为什么要选择两边开罪。

按理说,得罪了南唐国就不应该让宋廷损失威严,不过无论哪一种我都喜欢。性格懦弱的李煜如果死了,南唐国或许会有更为果决的君主上台去与赵匡胤一展雄风,而赵德昭是我的仇人之子,自然乐得痛快惬意了。”

“可惜的是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金勇只能敷衍了事地推诿到底道,其实,在他心里,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李虚毅无意中所观察出来的全部,恰是他们刺客门的此中秘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