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本姑娘顶天立地
十多万年前创冥界时,几位帝君或多或少有所参与。
夕风身为五位帝君之首,又是公理大神,理所当然参与最多。刀山火海的主意,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想不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十多万年后,轮到他自己过刀山火海。
不过墨青寒始终顾念着兄弟情分,为他选得都是较轻的刑罚。比起十重地狱之下的酷刑,刀山、火海、炮烙、剔骨算得上手下留情了。
抬头看着眼前高耸刀山,他挑眉,“现在就开始?”
墨青寒皮笑肉不笑,“帝君你法力无边,区区一座刀山,绝对伤不了你一分一毫。”
“那你想如何?”他就知道,墨青寒绝不会如此手下留情。
墨青寒往身后一指,“先炮烙吧,顺便五雷轰顶。”
夕风转身看过去,烧红的铜柱直挺挺立在火海里,有种寂寞的苍凉之美。
“也行啊。”他大大方方走到炮烙台前,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墨青寒顺手拿起一把锋利的刑具,“先五雷轰顶,再炮烙、剔骨,最后,才是刀山火海,你没意见吧?这刀剔骨不错,等会给你试试。”
夕风嘴角一抽,“没-意-见。”好你个墨清寒,非要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才让他去过刀山火海,真够狠的。
“既然没意见,开始吧。”墨青寒向旁边的鬼差使个眼色,“帝君身上这件衣裳可不是凡物,恐怕会弄坏我们冥界的炮烙柱。你们几个,还不快伺候帝君更衣。”
一个是冥君,一个是重华帝君,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对象。
鬼差们左右为难,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夕风主动解开玉带丢朝一边,自己把衣服脱下来,“青寒你放心,本君绝不会施诡计。”
墨青寒冷笑一声,“我看这铜柱正好够火候,既然他们不敢动手,请帝君你自己趴上去吧。”
夕风看他一眼,张开双臂往火红的铜柱上靠。就在皮肉即将黏上铜柱那一瞬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傅,不要啊。”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琉鸾御风而来。
白衣飘飘,在火红的第八层地狱显得清出尘。
“师傅,不要。”琉鸾在炮烙台上落下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夕风,“师傅,不要。”
她和婧女一块赶到弱水河边的时候,那儿已经乱成一锅粥。鬼差们只知道重华帝君来了,然后和冥君一起不见了,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她知道夕风一定是来救自己的,沿着大街一路找到冥君府。抓住看门的无头鬼一问,才知道冥君要对夕风用刑,而且是听听就胆寒的刀山、火海、炮烙、剔骨。她顿时又气又急,抓了个鬼差带路直闯第八层地狱。
好不容易赶到,却看见夕风上半身脱个精光正往烧红铜柱上靠。
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差点当场报废。
不过幸好,幸好她及时赶到。要是再慢一步,可就真炮烙了。
相较于她的急躁,夕风显得很淡定,笑着摸摸她的头,“别怕,师傅不会有事的。”
墨青寒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相当欠扁的说,“你放心,以他的法力,这点小刑罚不算什么,最多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琉鸾眼睛一瞪,伸手指着墨青寒,“好你个墨青寒,亏我以为你个好人,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卑鄙无耻,用下流的手段骗我师傅受刑。”
墨青寒凉凉笑道,“任何人只要擅闯冥界,施以五雷轰顶之刑,是他重华自己定下的规矩。任何人只要擅闯冥界,本君有权全权处置,也是他定下的规矩。如今他明知故犯,自然要为众生做个榜样。”
琉鸾气极,瞪着眼仇视他,“法理不外乎人情,你连我都可以饶恕,为什么不能饶恕他?”
墨青寒耸耸肩,更欠扁的说,“我可没说饶恕你,这剔骨、炮烙之刑,就是代替你受的。”
琉鸾差点吐血,气急败坏大吼,“墨青寒你个卑鄙小人,在弱水河边你明明说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饶你一命并不代表放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之前确实没想过对她怎么样,但既然重华帝君亲来救她,情况可就不一样。
重华一声不响把他封印在冥界十几万年,他秉公执法顺便公报私仇不算过分吧。
“你……”琉鸾气得一把抓起墨青寒的衣衫,“我自己犯的错关我师傅屁事,为什么要他替我受过?还有,你们是好兄弟,难道他的刀山火海刑罚就不能免吗?”
墨青寒一脸无辜的说,“刀山火海作为他从冥界带走你的代价,本君已经法外开恩。十几万年来,从来没有人从冥界带走一草一木。”
“你……”废话,冥界寸草不生,哪来的草木?
“琉鸾,别吵了。”夕风无所谓笑笑,“这点小刑罚,奈何不了我。”
“可是……”琉鸾看着红彤彤的铜柱,忍不住心里发毛。
“规矩既然是我定下,我自然要身先士卒。”
“不行。”琉鸾还是一口否决了。
她虽然是个女子,虽然年纪小,也知道什么是担当。自己顽劣闯的祸,怎么能让他去受过呢?
“你说不行就不行?本君威严何在?来人,抓住她。”
“停。”琉鸾下意识摆出打架的姿势对着一干鬼差,“我琉鸾做人一向无愧于心,顶天立地。如果我闯的祸让师傅去受罚,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理得。”
夕风轻轻皱眉,“别闹。”
“我没闹。”琉鸾转头看着红得几乎透明的铜柱,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你以为你这样一闹本君就会手下留情?别做梦了?”墨青寒把视线移到夕风身上,“重华,你想言而无信吗?”
“本君自然不会。”说着转过身,打算抱住铜柱。
琉鸾额角突地跳了一下,一咬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扑过去抱住铜柱。
衣衫和皮肉在高温的灼烧下,发出一阵焦油味。
“啊……”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琉鸾仰起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惨叫。
“琉鸾……”夕风的色一下子变了。
“琉鸾。”墨青寒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果断,同样吓得脸色都白了。
“啊……”眼泪顺着琉鸾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她强忍着痛楚,一字一顿,“冥-君,你-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墨青寒手忙脚乱去扶她。
琉鸾用仅剩的力量死死抱住铜柱,身体熟了一半也不肯放手,“我师傅……没有……徇私,我擅闯……冥界,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墨青寒被她的固执气个半死,“琉鸾,快放手,本君恕你无罪。”
“我不……”琉鸾痛得全身麻木,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我闯的祸,我自己来……担当。”
夕风闭了闭眼,轻声诱哄,“琉鸾,放开。”
“我不。”她虽然没有受过炮烙,也知道不会这么快结束。
既然她敢扑上去,就没打算偷工减料。
她自己犯了错,没必要让夕风去受罚,更没必要让他一世英名蒙上污点。
“放开。”夕风无计可施,干脆去掰她的手指。
手指已经被烫熟了一半,稍微一碰,钻心的疼。
琉鸾眼泪噼里啪啦落在铜柱上,手臂却丝毫不肯放松,“师傅你是……公理大神,公正……严明,你的……一世英名,不能……毁在……我身上。”
“琉鸾,你……”墨青寒快被她气死了。
见过固执的,没见过这么固执的。
夕风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打断他的话,缓缓从炮烙台上退开,“我重华的弟子该当如此。”
琉鸾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却忍不住痛得惨叫,“啊……啊……”
墨青寒掌管冥界多年,平时没少看酷刑,如今却于心不忍,别过头不敢看。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干脆连耳朵也捂上。
原本只是想教训教训重华,哪知道会弄成这样?
不过这个女子,果然顶天立地。
“啊……好痛啊……”琉鸾咬牙着,一边惨叫一边哭。
“再忍一会,再忍一会就好。”夕风一向呼风唤雨,第一次如此无能为力。
“啊……痛……”
看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他忍不住上前去扶住她的肩,“不怕,师父在这里,马上就好了。”
“啊……”
痛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哀嚎惨叫。
“不怕,不怕。”夕风知道她已经痛得没有办法忍受,干脆将胸膛贴着她的背,让她能靠在自己怀里。
“师父……我没有……啊……我没有闯冥界……我是……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啊……啊……救命啊......”
“到了到了,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墨青寒忽然手忙脚乱叫起来,“快把她拉开。”
夕风低下头,在琉鸾耳边轻轻道,“乖,放开手。”
她挤出一抹笑容,泪水缓缓滑落,“师父……我……无愧天地。”手指慢慢松开,整个身体倒在他怀里。
就在夕风接住她那一瞬间,一道红光从她胸口喷涌而出,照亮了大半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