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半只苍蝇才可怕
在怡红楼里坐到黄昏，故事听够了，茶也喝足了。琉鸾盘算着该找个地方住下，再要几道好菜好好吃一顿。迷迷糊糊往腰间一摸准备结账，忽然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
没钱。
她从前出门，回回都化成凤仪的模样从账房领一大笔银子，好吃好喝还有多余的。偶尔遇到黑心商贩，干脆点石成金骗骗人民群众。这么多年以来，琉鸾神女从来没有为金钱犯愁。
这次骤然落难，出来的又匆匆忙忙，她根本没时间思考盘缠的问题。直到吃完喝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个压根就没有带钱。
再看看身上……除了一对翡翠耳环，一根白玉簪子没之外，没有其他像样的首饰。
翡翠耳环是子桑送的，白玉簪子是姮女送的，就算饿死她也不愿意拿它们抵债。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琉鸾做出了一件很猥琐的事情。抓了一只苍蝇，夹在松子糕里面。考虑到一只苍蝇不可怕，半只苍蝇最可怕，她很果断的掐了苍蝇头，只留下半只身子夹在糕点里。然后，扯着嗓子大叫，“小二，小二……”
店小二听到她的叫声，急急忙忙跑过来，“姑娘，有什么吩咐？”
琉鸾表情抽搐，指着松子糕里面的苍蝇，“这……这……是什么？呕……”真不是演戏，看到半只苍蝇夹在松子糕里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店小二的神情瞬间变得尴尬无比，“姑娘，您还好吧？要不给您再来一盘？”
琉鸾一听，干呕得更厉害，“呕……吃不下……”
店小二看她干呕不像是装出来的，腆着脸赔笑，“姑娘不舒服吗？不如来一份梅子汤怎么样？本店免费招待。”
琉鸾别开脸指着松子糕，“小二哥，本姑娘一向觉得怡红楼的点心是最敢干净的，平常没少光顾。你让我吃出这种东西，恐怕有些不厚道。”
店小二一个劲的道歉，“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姑娘千万别见怪。小的这就给您换一盘去，今儿个茶水点心都免费，算是小店向您赔罪。”
怡红楼一向是这样，服务态度没说话。遇到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客人故意捣乱还是厨师失误，他们都会采取怀柔政策让人无话可说。怡红楼生意如此火爆，跟这方面有很大的关系。
琉鸾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可听到松子糕三个字，还是忍不住绿了脸，“还换松子糕？”
“小的该死，姑娘想吃点什么，小的立刻给您拿来。”
琉鸾囧，“你觉得我还吃得下么？”就算那半只苍蝇没有进她肚子，看着另外半只也够恶心的。哎，吃霸王餐也不容易啊。
店小二忙赔罪，“小的这就给姑娘包上几样点心，算是小店向姑娘赔罪。”
如此良好的服务态度，就算点心里真有苍蝇也生气不起来。更何况那苍蝇是琉鸾自己放的，她顿时有种很强烈的罪恶感。
“算了算了，别麻烦了。怡红楼的点心我是知道的，一向干净。大概是最近天气热，后厨的师傅们一时疏忽。”
客人如此的通情达理，店小二又感激又惭愧，“姑娘放心，这事绝对没下回。”
“恐怕……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呢。”一道冷清傲慢的声音忽然从隔壁间飘出来。
怡红楼的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房间，而是用珠帘和轻纱隔出来的小空间。琉鸾抬起头看过去，透过轻纱隐隐约约看到一道窈窕的背影。旁边站着两个女子，似乎是丫鬟婢女一类。
“姑娘什么意思？”难道隔壁的女子发现她了的伎俩打算拆穿？
刚才她作弊的时候明明观察过，应该没有人注意到她啊，隔壁的女子怎么会发现呢？第一次吃霸王餐就被抓包，运气也太背了吧。
隔壁的女子冷笑，咄咄逼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起演戏，琉鸾也是一把好手。在如此明朗的局势下，她不但没有打算认输，反而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姑娘，请你把事情说清楚。什么叫这样的事以后多着？难道我就活该这么倒霉，每次都吃到不干净的东西。”
那女子的音量提高了几分，“你自己把不干不净的东西放进去，自然不干不净。”
琉鸾眼睛一眯，“姑娘，你看清楚了么？”
店小二一看形势不对，忙出声做和事老，“千错万错都是小店的错，两位姑娘不必再吵了。”无论谁对谁错都不是重点，和和气气太太平平大家都高兴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琉鸾眉毛一挑，“小二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也明白怡红楼一贯的作风。可是，这白吃白喝的罪名我不愿意担待。今天这事，我必须问个水落石出。”这种违背良心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汗颜。哎，形势所逼啊。
隔壁的女子半晌没有说话，反而是另一个女子出声，“我家小姐说了，跟你这样的人说话有辱她的身份，你从哪来滚回哪里去，别脏了她的眼睛。”
琉鸾心里那点罪恶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怒火蹭蹭往上冒，“你会不会说人话？”吃霸王餐是她的错，贼喊捉贼也是她的错，可她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吗？谁没有落魄的时候，谁没有为难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会死？就算正义感泛滥要揭穿她，也没必要说这样侮辱人吧？
那女子又道，“我家小姐说了，给你一百两买馒头，就当打发叫花子，以后别做如此见不得人的事。”
琉鸾皱眉，“这位姑娘，你会说人话吗？”
“我家小姐说她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不想再见到你恶心的作为，请你立刻滚出聂阳城去。”纱帘和珠帘刷一声飘起来，一张银票从隔壁直接飘过来。
琉鸾习惯性地挥挥手把银票挡回去，“不需要你的施舍。”往常她法力高强，这样一挥那张银票绝对会飘回去。可如今她失去法力，自然一点作用也没有。银票在空中转了一圈，平平稳稳落在地上。
“我家小姐说了，你还不配让她施舍，她只是打发叫花子。”
琉鸾弯下腰捡起银票，缓缓撕成碎片往在空中，“这里没有叫花子，也没有人稀罕一百两。”
“我家小姐说了……”
琉鸾往桌子上狠狠一拍，打断婢女的话，“你家小姐是哑巴还是聋子，需要你代她说话？”她最恨这样的人，总摆出一副高高在的模样，就好像所有人都是她脚下的蝼蚁。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谁比谁高贵。
那婢女也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讥，“我家小姐身份高贵，不屑与你这样的人说话。”
“众生平等，你家小姐有多高贵？”原本以为凤仪已经够嚣张，今天才知道，世上比她嚣张的大有人在。
“众生平等只是尔等愚民的自以为是的认知。”高贵的小姐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只是言辞实在刻薄尖酸。
店小二看着形势越来越紧张，一个劲朝琉鸾使眼色，“两位小姐不必再吵了，一切都是小店的错。两位小姐的茶钱都算小店的，就当小店向两位赔罪。”
高贵的小姐不屑冷哼，“果然是愚蠢贱民，只知息事宁人。”
琉鸾嘴角一抽，正打算骂回去，就听到一阵清冽的声音远远飘来，“姜虞，你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
高贵的小姐袖子一甩，冷冷的气息吹起了四周的珠帘，“你又是什么东西？本仙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言的？”
琉鸾恍然大悟，却不禁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