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礼物
去春来,天气日渐暖和,厚衣夹?有些穿不住,大人开始换上春装。
这天,陈旭日刚回家,就被袁珍珠扯到屋里边。
她捧出一套新衣服,一边抖落开一边道:“来,试试合身不合。你爷爷就要来家,娘寻思着给扯些衣料,顺便给你也做两身新衣服。前些时候跟真儿去布庄,这是真儿捡中的料子,娘瞧着也是真好,昨儿才刚做好送来的。”
“真儿来我们家了?”
“倒没来家里。这不是春天来了吗?这些天瞧着天气怪好的,郊外的草长高了,花也开的热闹,我和真儿就约着一块儿去庙里烧香拜佛。一来你爷爷已经在路上了,求菩萨保佑他老人家一路平安,二来呢……”
袁珍珠瞅了陈日一眼,归根结底,还不是他的婚事闹的?她是见一回“亲家母”,就头大一回。
“亲家母”是春天生人,不久前家里摆宴,说是不做大操办,只专门请了亲戚坐一块吃顿便饭,使了管家过来下帖子……
算了,当那些事她也懒得想了,总之真是迫切希望绝了这门亲戚,得便便会烧几柱香,在菩萨跟前祷告祷告。这时顿了顿,含糊道:“二来也求菩萨保佑我们家宅平安,事事顺心。”
陈旭日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
他想问问金真儿的现状,却又不好口。时下男女授受不亲是为大规矩,严禁私下往来。
好在时不时他还是能到金真儿地消息。偶尔她会跟袁珍珠见个面。另外董鄂妃那头也会得些信儿。
“娘。爷爷这会儿走到哪儿了?有准确家地日子没有?”
老实说自打心里有了除掉孝地念头。陈旭日为此没少伤脑筋。
有些怕。有些恐惧也有些隐约地兴奋和期待。
杀人地念头一旦滋生。便如一条毒蛇心底最深处牢牢盘踞。时不时吐出猩红地信子。嘶嘶作响。
陈旭日前世是做医生地。拿手术刀地外科医生。工作环境使他见惯生死人身上动刀子是家常便饭。如此才使得他地神经较常人坚韧。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剥夺一条人命,乃至数条人命视为家常便饭。到现在为止,陈旭日虽没有亲眼看到杀人场面,听也听的多了。
等级森严上下分明,使得人命就不值钱了。那些看上去天真的小姑娘或是雍容华贵的贵夫人,随便发作一个下人,实为常事,重责之下人为此失掉一条命她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失于孝庄手下的人命,光在皇宫里就不下几十上百条,为着自己将来着想道拦路虎,势必要想法子搬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庄是个寿命颇长的家伙,活了七十多岁在她还不足五十岁,还有差不多三十年好活。
这三十年,正好占了自己一生中最精华最想做事业的黄金年龄,她的保守思想,首崇满洲,敌视汉人的保守施政作风,与其将来尾大不掉让自己头疼,不如想法子早早搬开。
在陈旭日看来,孝庄一死,自己的婚事自然而然就会做废,因为顺治那头,自然是倾向金真儿的,至少,先用一个拖字,拖个三年两载不成问题,最后求得顺治也来一道旨意。以顺治的性子,朝中大臣不是不能接受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呢。而且,这样一来,也就排除了孝庄对顺治的干涉,对少年玄~的影响力,对朝中大臣对朝政的干涉和影响……
这个险值得冒!
动枪动刀是不成的,陈旭日想来想去,觉得最保险的法子,就只有下毒。
任何人都知道毒能杀人,皇宫膳房自配有试毒官,每道菜都要经银针测试,还要经过试毒官之口。下毒,也不是件容易事,况且还得完美善后,不能让人怀疑到自个儿头上。
困难多着呢。不过这些都可以暂放,眼下最关键的是,陈旭日对毒道了解有限的紧,根本就不晓得该下哪种毒。
中医与西医不同,整天跟草药打交道,是药三分毒,在这方面怎么说都是有经验的行家。爷爷陈正德行医一辈子,又是世代行医的人家,陈旭日相信,这方面老人家一定能帮到自己。
这桩心事在陈旭日心里日夜纠纠缠缠,使得他比陈浩和袁珍珠夫妻俩个更加殷殷盼望陈正德的到来。
“快了,估摸着最多也就十天半拉月的事,说不定再有三五天工夫就到家了。怎么,想爷爷了?”
“嗯。”陈旭日重重点头,“光去年我就给爷爷写了好几封信,从爷爷的回信上看,他是位
老人家,很喜欢我哪。”
“瞧把你乐呵的,你呀,是你爷爷的大孙子,都说隔辈亲隔辈亲的,能不喜欢吗?”
袁珍珠帮着他换好衣服,末了整整衣领,拉平衣襟下摆,退后两步,左瞧右看的,很是满意的点头,“真儿眼光真好,这颜色就是适合你,好看。”
又比量着他的身高,欢喜道:“这两年你可真长个子了,瞅瞅,这都快赶上娘的个子了,将来一准比你爹还高哪。”
“这人有时也像树一样,在宅子里圈着,就是没有在野地里长的欢实。可能跟我经常练习骑射有关系吧。”
陈旭日自己觉也还好,他现在的个子,怎么说呢,按着现代的标准,大约一米五五左右吧,最多就这个数了,有可能还差个一两公分。
其实他还是有些着急的。目来看,今年他应该通年住在紫禁城,赶明年,一方面庶吉士期满出仕,一方面四阿哥隆兴五岁该进学了,而自己个子更高,年纪也大了些,再住在后宫于礼不合。想到自己的打算,他还是很有紧迫感的……
陈正德坐的马车,在清明节的前一天赶到京城。
同行的除了雇请的人手,还有陈伯济潘石等自己人。
适逢清明节,陈旭日休在家,和父母一起欢欢喜喜把远来的客人迎进家门。
陈正德六十出头,比较清瘦,许是本行医的缘故,善于调养,身体瞧着十分康健,虽赶了远途,一路上跋山涉水的,精神倒还不错。
亲人相见,自有一番激动,也不详叙。
到最后,一家人到屋里坐下慢慢说话。陈家的幼子陈钰三岁了,倒不怕生,笑嘻嘻腻到了爷爷怀里。
陈家这对兄弟俩,年岁上差的比较多。大儿子是用来管的,小儿子是用来宠的,陈浩和袁珍珠平素对这个承欢膝下的小儿子不免就多了些宠爱,而陈旭日一惯主张,小孩子就应该活的像个小孩子,有个快乐的童年。只把他宠成了个顽皮小子,好在只是调皮些,倒没有惯成无法无天的性子。
“钰儿,快下来。爷爷刚进门,身上又累又乏,哪里能抱动你个胖小子?”陈浩对小儿子喝斥道。
“无妨无妨。”陈正德连连摆手,“今天头一回见面,难得我的小孙子一点也不认生,我欢喜还来不及,昨儿晚上早早歇了,不累。”一边对陈旭日招手,让他挨着自己坐下,“旭日啊,来爷爷身边儿坐,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陈正德对这个大孙子闻名已久。多少年来,儿子媳妇每封家书里,必要提点到他,什么时候会走路了,什么时候会喊人会说话了,什么时候开始读书认字开始跟着儿子学习医理认识药草……虽然不能见面,这个孙子成长的每一步,他都知道。清闲下来的时候,每每都要把家书翻出来,一遍遍看着,仿佛也就亲眼看到了一个男孩儿,怎样从呀呀学语一点一点长大了,出息了……
“像,真像——”陈正德边看边点头,“真像——”说着说着,眼里就露出几分湿润来。
“爷爷?”陈钰扭动身子,歪着头看,不解用软软的小手试图去摸刚见面的爷爷的脸,爷爷怎么哭了?小手没摸到就停了下来,然后转到袁珍珠的方向,冲袁珍珠伸手叫道:“娘——”
陈旭日伸手安抚燥动不安的幼弟,另一只手握住陈正德干燥却透着温暖的大手,“爷爷,我爹常说我长得像大伯父,对不起,惹您伤心了吧?”
陈浩说起过,他那位亡于兵荒马乱中的兄长,性子温淳方正,于医道上极有天赋,是陈正德的骄傲,也是陈家的衣钵传人。陈正德数年来迟迟不愿北上,就是不想重回伤心地。而自个儿长相上肖似,学医的灵性也颇相似,甫见面就勾起老人的伤心也不奇怪。
陈正德举手遮眼,稍停片刻,情绪恢复平静,对媳妇道:“这趟进京,过年那阵儿你娘他们还念叨着,要一道做伴来看看你们,看看他们能干懂事的外孙,临出发了,正赶上你小妹有了身子,反应的历害,你娘不放心……你把孩子教的很好,很懂事。好孩子……”又拍拍陈旭日的膝盖,“爷爷给你带了礼物,去看看喜不喜欢。”
陈浩看着仆人们卸了几个大筐,搬进院子里,很重的样子,一筐要两个人一起抬,半是好奇半是抱怨道:“爹,您老人家真是的,京里什么都有得卖,家里什么都不缺,您何苦千里迢迢带那么多东西来?多辛苦!”
陈旭日揭开盖布一瞧,都认识:地瓜、玉米、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