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石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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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江南双侠

许怀谷穿过数条街道转到西单大街上来这条街道颇为繁华行人众多道两边店铺林立尤其多酒楼饭庄。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各家锅勺敲得乱响不断有菜肴香气飘到街上。许怀谷闻到饭菜香气肚里咕咕叫了起来他身上无钱连马也送了人虽然饥火中烧也只能苦笑一声紧了紧腰带继续前行。

街边有家包子铺生意颇为兴隆不少人拥在那里买包子许怀谷看着它不由得想起保定那家包子铺来。数日前作弄那个铁公鸡陈老板迫他施舍出一万个包子让保定的乞丐吃个够而自己此际纵然想吃一个也不可得了。

许怀谷心中想着往事不觉便驻足包子铺外。这时街上忽然冲来三匹马马上骑士大声吆喝在闹市中驰马度竟然不减。一时行人四外躲闪不及撤开的摊子不知被踏翻多少。

待冲到许怀谷近前许怀谷见来势凶猛便侧身让开却突然看见身侧正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女孩儿面前是个吹糖人的担子摆着不少吹好的糖人吹糖人的看见马匹冲来吓得不及拿开担子便逃走而那小女孩儿正看得有趣全未感觉到大祸临头。

许怀谷眼见马蹄堪堪踏到小女孩儿身上急忙扑过去伸手抄起小女孩抱入怀中腰间已被马蹄踏中好不疼痛。而那匹马受了惊吓人立而起险些将骑士抛下。骑士大怒挥起马鞭抽在许怀谷头上喝道:“臭小子敢挡大爷的路活得不耐烦么?”挥鞭又打。

许怀谷未想到此人如此蛮横闹市驰马险些伤了人命竟然还挥鞭打人一怔之际头上挨了一下。又见他再次挥鞭许怀谷武功颇有根基怎会再被他打中正要侧身让开面前忽有人影一闪一人已抢到他身前伸手便抓住马鞭用劲一夺将骑士从马上拉将下来。

另外两个骑士一惊纵马来撞这人便见她纵身跃起右足疾出将一名骑士踢个筋斗左手顺势挥出打了另外那名骑士一个耳光。这一掌打得好不沉重将他牙齿打脱了十几颗惨呼着从马上跌下。

许怀谷见此人身法美妙招数精奇而且出手狠辣武功颇为了得本该是个江湖好手待她立定才看出竟是个极为俊俏的小姑娘看样子不过才十六、七岁。许怀谷又惊又奇正待开口相谢却听身边有人道:“多谢公子相救小女贱妾这相有礼了。”

许怀谷转过头看去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中年美妇人正在向他施礼就急忙放下小女孩还礼。那小女孩儿站在地上方始回过神来吓得哭了起来扑入美妇怀中娇呼“妈妈”不止。这时跌在地上的三名骑者爬了起来骂道:“臭丫头胆敢打严相爷府上的人不怕诛了九族么?”见小在娘杏眼一瞪不敢再说连滚带爬的逃走马也不去骑了。严嵩权势薰天严府家人也是狗仗人势胡作非为平日里在京城中横冲直撞无法无天却又无人敢管今日竟被一个小姑娘痛打当真大快人心围观群众都是大声喝采。

小姑娘颇有得色对美妇说道:“这严相爷又是什么东西?不如我们把他揪出来打一顿给妹妹出气。”美妇横了她一眼斥道:“我到店中买几个包子要你看护妹妹你到哪里去了。若不是这位公子相救你妹妹早就受了重伤纵是将严嵩一家尽数宰了于事又有何补。”

小姑娘低着头嘟着嘴低声道:“我见那边摆的绸缎漂亮便过去看看那想到……”。美妇不去理她对许怀谷道:“贱妾姓双名宿飞这是我大女儿双儿小女儿眸儿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许怀谷报了姓名他初入江湖自然不知道眼前这容色清丽言语得体的美妇人竟会是位武学大高手。——二十年前双宿飞与丈夫飞来客以浮云掌、霹雳拳威震江湖号称江南双侠近年来隐居西子湖畔教女为乐才声名不显。许怀谷见双儿是双宿飞女儿算年龄她该当已近四十岁只是容色清丽望之三十也不到双儿豆蔻年华更是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眸儿虽稚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胎子母女三人并立相貌宛然便似姐妹三人一般。许怀谷为三人容色所逼不禁自惭形秽逊谢几名便要告辞。

双宿飞道:“大恩不言谢他日许公子若有危难贱妾必当鼎力相助。”许怀谷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她秀眉微蹙神色凄苦似乎担着极大的心事只道她担心严嵩恶奴来找麻烦便道:“夫人不必担心严嵩一伙若是前来打扰便让他去找我别人怕他严相爷我却不在乎。”双宿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许怀谷告辞而去。

从保定来京城的一路上许怀谷就十分担心只怕敌人先下手为强到了金刀堂已是舵毁人亡。直到西直门外才放下心来只见金刀堂的金漆牌子闪亮依旧几个弟子悠悠闲闲站在门外显然无事生。

许怀谷数年前曾随父亲来过几次后来舅父与父亲吵翻划地绝交后便从无来往分舵弟子大都不识门外这几个人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许怀谷走上前拱手道:“劳烦几位通禀万胜金刀周老英雄便说保定许怀谷求见。”

几位弟子对视一眼一名弟子道:“公子稍候容在下通禀一声。”片刻后那弟子转出拱手道:“周师父请公子入大厅奉茶。”许怀谷微感奇怪:“我与舅父多年未见他若得知我来应该赶来相见才是莫非有要事在身”。那弟子把许怀谷引入客厅便即退出许怀谷坐在厅中等候好久也不见周迎祥出来心中奇怪起来站起身来要向外走忽听有人笑道:“许少堂主刚到舍下怎么这么快便要走。”一行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当先一个是位大腹便便富商模样的人足有四五百斤重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似乎两只腿支撑不了身子重量一进大厅便找了张椅子来坐只是屁股太过肥大常人两人并坐也是宽松的太师椅他却几乎是挤进去的。商人身边是个身穿蓝袍的中年汉子胸前绣着一系张牙舞爪的墨龙。汉子当厅而立说道:“在下姓徐名海江湖人称四海龙王与少堂主并不是初会数日前与漠北十三鹰将万敌堂抄家灭门的便是在下。”

许怀谷大吃一惊那日他混乱之中逃走并未与徐海朝相不想今日竟是自投罗网苦苦挣扎仍然未逃出敌人魔手。他自知已然无幸大胆起来喝道:“我舅父周老英雄呢?”徐海微微一笑道:“那日少堂主不辞而别本座便猜想你一定会来投奔金刀堂便先到这里相候只是周老英雄不欢迎本座这等不之客只好杀了他正好汪老板到京城来他是江浙倭寇的脑是人人痛恨的大汉奸在京城无立足之地正好用这金刀堂歇脚。”

那胖老板汪直叹道:“想不到徐帮主如此怛白若是被人知道倭寇是我引来的我这一身肥肉都要被人割下来炼油了。”徐海笑道:“汪老板有所不知本座对将死之人一向都是很怛白的那日在保定府将秘密都告诉了燕大同随后便将他杀了又有何妨呢?”

许怀谷怒喝:“原来我燕伯伯、舅父都死在你手上我杀了你为他们抵命。”扑上去挥拳便打。他用的是家传七十二路金刚伏魔拳法这门拳法乃是少林绝技刚猛无比若是许万敌这等功力深厚的高手施展出来必定所向披摩只是许怀谷修为太浅远未能挥出拳法的威力。龙爪手同是少林绝技徐海却是浸**了数十年施展开来实是非同小可燕大同如此武功尚命丧其手。两人交手只十几招许怀谷便险象环生随时都要命丧徐海爪下。

徐海手下不停口中笑道:“少堂主心中若有疑问不妨说出来本座但有所知必将毫无保留的告知也好让少堂主去得安心。”许怀谷也知他是如同猫捉老鼠般尽情戏弄后再将自己杀死但心有疑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恨恨道:“我父亲、姐姐可是你勾结十三鹰杀害的汪直可曾出手十三鹰现在那里?”他知徐海武功不及父亲必定是与人勾结加害的。

徐海哈哈一笑伸爪从许怀谷身上锦袍扯下一块锦缎来道:“本座虽对万敌堂垂涎已久自忖还不是令尊对手正好十三鹰要杀令尊报仇正好联手。我等本有意等令姐出阁混入万敌堂用炸药炸伤万敌堂脑再带人杀入。那知令尊以死那是天赐的良机错过便是罪过了。十三鹰死了三个已经回漠北了至于汪老板那是个蚂蚁也不忍心踏死的大善人如何会去杀人。”他每说一句便伸手从许怀谷身上抓开一洞又不伤他肌肤戚继光赠与徐怀谷的锦袍破损的已不成样子了。

锦袍碎片飞舞中徐海笑道:“前因后果已明少堂主可以安心就死了待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令尊自会知道是谁杀害了他老人家。”右手疾出从上而下直插许怀谷天灵盖。许怀谷见来势凶猛举双手去封。徐海左手一探已抓在许怀谷胸腹之间只需手上劲力一许怀谷不免开膛破肚死得苦不堪言。

许怀谷虽知必死无疑只是深仇大恨未曾报得便是死也不瞑目睁开双眼直盯着徐海眼角都要挣裂开来。徐海为他目光所慑手下便是一缓。

便在这电光火石间的一瞬厅外突然有人喝道:“汪直你给我出来”。这一声断喝又娇又脆分明出自女人之口声音却凭的巨大只震得厅中众人身子麻。汪直吓了一跳急忙掠身出去看个究竟平时看他挺个大肚子走起路来都要大口喘气轻功施展开来竟如飞燕抄水一般轻盈美妙。徐海原可杀了许怀谷但他被那声音震得一呆手上劲力才未出又怕外出之时有人将他救走于是提着许怀谷一并走出大厅。

许怀谷死里逃生也想瞧瞧千钧一之际救了自己性命的是谁。待到厅外一看院中站着一位中年美妇竟是方才在街上偶遇的双宿飞只见她一看挽着双儿一手拉着眸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显然怒气勃已不似初见时那般温柔可亲虽是巾帼女子却自有一种威严。

汪直躬身施礼道:“小弟不知大嫂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双宿飞冷冷道:“你蛊惑我丈夫抛妻弃子背井离乡远来京城倒底是何居心?我丈夫呢他在那里?”汪直恭声道:“大哥他只说要游历中原这才与小弟同行过了黄河便即分手小弟也不知他在那里。”双宿飞怒道:“在我面前也敢说谎不怕我一怒之下挑了这里么?”汪直急忙道:“不敢不敢小弟委实不知大哥下落。”

徐海见汪直一味低声下气不以为然起来暗想:“三个柔弱女子怕她作甚传到到江湖上岂不让人耻笑。”他本是个精细之人也知道汪直委曲求全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新近挑了万敌堂连毙燕大同、周迎祥两个中原武林好手不自禁的骄狂起来又想已方人多势众对方不过三个女人小的还只十几岁大可不必放在眼中。于是高声叫道:“这位大嫂找丈夫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汪老板乃是诚信君子说过了不知道便是不知道还罗嗦什么。这里是本座府第若无别的事还请出去……”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影一闪接着便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疼了起来才意识到已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徐海又惊又怒凝神看去只见美妇身边那个年纪大的女孩儿站稳身形正撇着嘴骂道:“你竟敢对我妈妈如此无礼念你初犯打你个耳光下次若是这样小心本姑娘割下你的舌头”。徐海本是纵横海上的一方霸主平时杀人如麻今日竟被一个小姑娘当众羞辱怒不可抑飞身上去伸爪直插双儿的天灵盖。

双儿武功本不及徐海方才是仗着轻功高妙出其不意打中他一个耳光此时徐海一怒之下用上龙爪手中绝招“取水式”这招临空下击凌厉之极以当日燕大同之武功也要挥刀横削才能破解。双儿手无寸铁徐海来势又快已不及躲闪眼见这一个花朵般的姑娘要在徐海爪下亡魂许怀谷不由得惊呼一声。

忽见双宿飞踏上一步拦在女儿身前右手握着拳向上击去正抵在徐海右爪上只听“喀喀喀”一阵密集的轻响徐海惨呼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捧着右臂痛得冷汗直流。要知徐海扑上去不过要对付一个少女功力只用了四层而双宿飞却是有意将其击毙劲力都聚于右拳她内功原比徐海深厚得多以有余攻不足登时将徐海指骨、腕骨、小臂尽皆震断徐海一条右臂算是废了。

双宿飞一记霹雳拳将徐海击落在地随即又踏上一步左掌轻飘飘的拍出。汪直见这一掌直奔徐海头顶击去不禁大吃一惊知道这一掌若是击中徐海的头便是铁铸的也要得被拍得扁了。不及救援只好双掌推山式击向双宿飞背心。他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要逼得双宿飞回掌自救。他武功内力俱在徐海之上这两掌若是拍实双宿飞内功虽然深湛也不免重伤呕血。

双宿飞听见背后风声响起回声怒喝道:“汪直你也敢跟我动手”。汪直吓得一呆双掌前推之势顿住双宿飞左掌回转在汪直两掌之间穿过贴在他高高凸起的肚皮上。

汪直只觉一股大力涌到身不由己的腾空而起横飞两丈向地面上跌去。他如此沉重的一个身体从半空中跌下实在是个大灾难怕是地上也要砸出一个坑来。众人屏息凝神只待听那一声巨响。却见一条黑影闪过汪直好端端的站到了地上在他身前已多了一个短小精悍的黑衣人。

这黑衣人身形短小穿一套紧身黑衣身上肌肉虬结似乎衣服也要涨破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不竭的精力便似一头蓄势待扑的豹子。汪直无论身材、体重都是他的几倍但这黑衣人在汪直身边一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汪直已似不存在了。

黑衣人皱着眉对双宿飞道:“娘子你到这里搅什么乱。”双宿飞看见他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低声道:“你受汪直这奸贼蛊惑抛妻弃女来京城求什么名利我带上两个女儿千里迢迢来寻你回去又算什么捣乱。”黑衣人道:“大丈夫活在世上该当功成名就怎能一辈子蜗居乡下。再说汪老板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对我一向礼敬有加怎能叫他做奸贼。”双宿飞怒道:“汪直与倭寇相勾结害苦了江浙百姓是个人所不齿的大汉奸你却当他是好朋友。这个徐海人称四海龙王本身便是个海盗头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只恨方才未能一掌将他打死。你竟然助纣为虐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么?”

黑衣人在众人面前被妻子数说也不禁恼怒起来冷冷道:“你对这等道听途说深信不疑却不听我的言语还伤了好朋友非要迫我翻脸么?”别过身蹲下去为徐海接骨。手法竟是极为纯熟出手如风将徐海断骨一一扶正接过旁人递来的木板夹住断臂又敷以药膏用布带扎好再点了他几处穴道片刻间徐海断臂得续疼痛也是大减。

双宿飞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又是痛心又是气恼不由怒道:“飞来客你听着今夜我带两个女儿住在祥云客栈你若回心转意肯跟我们回去咱们仍是好夫妻若是一意孤行追逐什么名利你我夫妻就此恩断义绝你住你的高都华厦我回我的乡村茅屋。”

黑衣人飞来客一听心肠软了下来急忙道:“娘子你我夫妻近二十年一向相敬如宾怎么说出这等决情的话此事慢慢再商议。”眸儿刚刚见到父亲转眼便要离开不禁大声哭叫起来。飞来客便想随之而去忽又念及汪直答允今日晚上要引他拜见相爷严嵩这正是飞黄腾达的好机会怎可轻易错过。硬起心肠来不为所动。寻思:“娘子也不过一时之气才说出这些话日后我小心陪个不是也就是了。”

双宿飞转身之际瞥见许怀谷站在人群中不禁一怔她是武学大行家看见许怀谷神情委顿模样便知他被人封住了穴道。她对这少年颇有好感不忍心他身陷虎狼之帮于是指着许怀谷说道:“这少年与我女儿有救命之恩谁也不能难为他我要带他走。”徐海认为许怀谷是个极大的祸根务必极早除去只是疼得说不出话来阻止不得。汪直却巴不得双宿飞快走忙道:“小弟与这位小兄弟只是有些误会大嫂既与他相识尽管带走无妨。”双宿飞哼了一声走到许怀谷身旁在他背上一拍许怀谷只觉身上一震被封穴道尽数解开跟在双宿飞身后走出金刀堂。

待到街上双宿飞一边抚慰眸儿一边对许怀谷道:“许公子不是来投亲的么怎么与这些恶汉生冲突。”许怀谷身负血海深仇绝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表达而且也不愿宜之于口只是施礼道:“在下不小心招惹了四海龙王徐海失手被擒若不是夫人相救已然死于非命大恩还未谢过。”双宿飞扶起他道:“公子谦谦君子不必与他们见识方才只恨未能杀得徐海。他已是重伤之人贱妾不好再出手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究会有人收拾他。”顿了顿又道:“公子可曾找到贵亲天色已晚若不避嫌疑不妨与我母女三人同去祥云客栈。”

许怀谷在京城已是举目无亲身上更是不名一文又不愿叼扰双宿飞只说道:“多谢夫人美意在下亲戚便在左近。”双宿飞点点头道:“那便就此别过公子若是有事不妨到祥云客来只是……只是我们也不会在那里住得久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双儿眸儿离开。

双宿飞武功卓绝对友温柔亲和对敌绝不容情怒斥丈夫之非更显得兰心慧质大义懔然。兼之容色清丽年近四十仍是风韵犹存这样一个人许怀谷生平仅见早已心折不已对她不自禁的恭敬。目送她母女三人直至背影隐去方罢。

许怀谷只怕徐海等人追来不敢在此久留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凶手便决心潜伏在附近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潜入金刀堂借徐海重伤之际将他刺杀。

夜半时分许怀谷潜身来到金刀堂墙外纵身跃入院。他知道院中防守严密而且高手众多须得十分小心在意先躲在假山石中要看清周遭形势后再行动。正在这时忽见墙外又跃入一人在院中假山上一点已到了回廊之中。这人辨明方向正要启步看见远外灯火闪动似乎有人正向这边行来于是纵身藏在回廊横木之上。

许怀谷见这人身形瘦小黑衣蒙面看不清相貌猜不出他意欲何为。远外来人渐渐走近是两个中年汉子灯光照耀中满脸横肉显然不是什么善类。两人走到黑衣人身下黑衣人从横木上扑下左手一挥寒光闪动前边那汉子闷哼一声软倒在地。另一名汉子大惊待要呼喝黑衣人一柄匕已贴在他咽喉上低声问:“汪直那狗贼住在那里?”这汉子是徐海手下一个喽罗平时飞扬拔扈仗势凌人此时利刃抵喉吓得腿也软了颤声道:“汪老板住在三进院虎啸居中。”黑衣人冷哼一声手上用劲割断汉子喉管汉子哼也未哼便倒毙在地。

黑衣人将他尸体踢开沿回廊而行。许怀谷见他顷刻间连杀两人出手狠辣武功也是了得。只是行事太过草莽身处险境中杀了人也不知掩藏横在路人被别人现岂不麻烦。他听黑衣人称汪直为狗贼与己是同道中人于是从假山石后出来将两个汉子的尸体藏入假山中一名汉子的背心上仍插着匕——黑衣人走得匆忙并未将匕拔去——许怀谷盘算着身处险地正要有件利器防身便将匕拔下插在腰间。

黑衣人轻功颇佳许怀谷这么一耽搁再想追他已是踪影皆无。许怀谷听说汪直住在虎啸居他从前随父亲到金刀堂时便是住在那里大体位置还记得。可惜未曾探得徐海往处但想徐海与汪直一丘之貉也必住在汪直左近便向虎啸居行去。数年间金刀堂内结构并无多大改观许怀谷辨明路径行走有人声灯影便即躲藏顺顺当当便来到虎啸居外。

许怀谷见屋中漆黑一片侧耳在窗外偷听里面半点声息也无。许怀谷故意弄出些动静里面也无反应便大着胆子推门进去。借着窗外映过来的月光但见幔帐高挂果然无人在**安歇。许怀谷见窗头桌上摆了一盘面点他饿了一天早已饥火中烧也顾不得危险拿起面点便吃。只吃得两块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许怀谷屏住声音要等来人远去再吃哪知脚步声竟停在门外。许怀谷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并无容身之地只有左面那张床又宽又大床底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当下矮身钻入床下百忙中还将那盘面点连着托盘一并收入怀中。

许怀谷刚到床下腰间忽然一麻已被人拿住穴道。许怀谷大吃一惊尚未惊呼失声一张又温又软的手掌已捂住他的口鼻。便在此刻房门推开走进两个人来当先那人一进房门便坐在**。似乎体胖身沉只压得床也呀呀直响。另一个点燃了桌上蜡烛坐在桌旁的椅子。许怀谷腰间穴道被封手足动弹不得口鼻又被捂住无法呼吸只闷得头昏眼花忍不住转动脑袋想要挣脱。那人只怕他弄出声响便松开手让他呼吸却又拔出匕抵在他咽喉上。许怀谷一见这匕便知此人是在回廊杀死两个喽罗的那个黑衣人他知道此人与汪直有仇与自己算得上是同仇敌恺便放下心来凝神听屋中两人谈话。

许怀谷身在床下无法看见两人面容但一听声音便知坐在**的是汪直坐在椅子上的是徐海。只听徐海道:“方才听严相爷说明日武科由兵部尚书杨博主考这老儿颇为精明若是让他当真选出一批能征善战的将士来江浙缉盗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汪直叹道:“我这次来京城便是为此事而来本来是想让严相爷选个昏庸之人做主考那知这杨博在金殿上抢先请旨做主考他是兵部尚书皇上自然批准此人刚正不阿是收买不得的。”徐海恨恨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收买不得便除去他。不过天亮便要开考在这么短时间杀死个朝庭要员倒有些困难。”汪直笑道:“这个却是不难我新近收了几个东瀛忍者武功未臻一流若论暗杀、行刺便是一流高手也远为不及。”徐海喜道:“我曾经听许多浪人说过这忍者是日本一种极为秘密的群体他们所习叫做忍术是一门玄妙的功夫。”汪直道:“忍术虽然玄幻远不及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忍者若与武林高手对决难以取胜。不过修习忍术可以煅炼出坚强意志忍者忍耐力极强可以在极坚苦的环境中数日不饮不食用于刺杀、暗算最好不过。”徐海喜道:“汪老板可将忍者带到京城么?”

汪直不答却轻击三掌只听“喀”的一声窗响屋中烛影一摇许怀谷便看见床前多了一双脚这脚上穿着黑色鞋子鞋底乃是厚厚毡子衲成又轻又软落身地上无声无息片尘不惊。

汪直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来人答应一声烛影又是一摇床前那双脚攸的一下便即不见。徐海道:“汪兄说的可是东洋话么在下跟这些东洋人打了几年交道竟未学会。”汪直道:“我告诉他马上带人到永定门兵部尚书府外潜伏待天色一亮杨博出门登轿赶往武科场之际用暗器将他射杀。这些忍者暗器极为精巧与中土相较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必然不会失手。”徐海喜道:“这样最好杀了主考官武科考便风流云散了。而严相爷一向视杨博为眼中钉也不会加以追究只能夸我们做得好。”说到得意处忍不住哈哈大笑叫道:“来人吩咐厨房上菜来我要与汪老板痛饮几杯”。

许怀谷听他二人派出忍者刺杀杨博不禁又惊又怒。他曾听戚继光说过杨大人刚正廉洁在朝中力抗严党作下许多保国安民的大好事。这次担任武科主考为的是替朝庭选拔人才使武科考不致为奸人所利用这样一个贤臣若被刺杀实在是国家一个大损失。许怀谷心中大急苦于穴道被封便是举手投足也是不能更加不用说报讯示警了。

不一刻酒菜摆了上来汪直、徐海举怀痛饮大谈从此以后两人联手称霸江南的美梦。说到得意处相对开怀大笑。许怀谷却越来越是忧急呼吸粗重起来。与许怀谷一同藏于床下的黑衣人只恐他惊动汪直两人手上利刃又紧了紧另一只手却轻揉许怀保谷腰间解开他被封穴道。又随手封住他腿上穴道。

许怀谷不清楚他要作什么又觉左手被抓起摊开那人用手指在他手掌上写下“你是谁”三个字。许怀谷环跳穴被封双腿无法动弹腰间穴道已解双手已能运转自如。便在那人手上写道:“我叫许怀谷。”只觉黑衣人手掌湿软滑腻与一般人颇有不同。

黑衣人又在他手掌上写道:“你来做什么?”许怀谷写道:“我与徐海有仇。”那人便写:“你杀徐海我杀汪直一齐动手。”拍开许怀谷腿上穴道顺势将他推出床外紧随着许怀谷从床下穿出左足在床沿上一点飞身跃起向汪直扑去人尚在空中右手一挥匕已破空而出射向汪直背心。

汪直背对黑衣人未曾看到他掷出匕待到惊觉匕已到身后。他身宽体胖目标极大想要全身避开实为不易。徐海在他对面坐着却是看个清楚只是事情太过突兀想要推开汪直已是来不及了只得扑上来用右臂同外一挡。徐海右臂被双宿飞震断飞来客为他正骨敷药正挂在颈下将养此时挥臂拦挡匕钉在夹臂木板上自是无碍。

汪直随即向旁滚落右脚踢飞椅子砸向半空的黑衣人。黑衣人在空中轻轻巧巧一个转折便躲了开去汪直从地上跃起拳脚并施攻向黑衣人。别看他体重如牛身法却是极为轻盈拳脚也很迅捷。

许怀谷穴道初解血脉不畅以至慢了一步无能拦下徐海让他救了汪直他自知武功远不及徐海只有采取守势挨得一刻是一刻只盼黑衣人打倒汪直后再助他杀徐海。那知黑衣人真实武功也不及汪直依仗轻功奇妙兼之失声夺人才能勉强支撑。

远处徐海喽罗们听见打斗声呼喝而来黑衣人心中一慌身形慢了下来汪直哈哈一笑右掌疾出拍向黑衣人胸前。汪直已看出他内功并不深厚这一掌运足内劲掌势将黑衣人上身尽皆笼住要迫得他对掌拚内力。黑衣人见掌势来得凶猛躲闪已是不及他手上若有利器原可破解只是方才掷出匕赤手空拳此时唯有拚得受内伤硬接下来。

徐海臂上带伤他只怕不小心震动了断骨未曾施展龙爪手的绝技许怀谷倒也可以应付眼见黑衣人势危从腰间拔出匕掷出。汪直眼见寒光闪动只好收掌侧身避开黑衣人伸手接下匕顺势一划将汪直又逼开一步。黑衣人听见人声喧哗已到门外知道今日无法得手便叫道:“今日饶了他们我们走吧。”穿窗而出右足在窗台上一点已跃到房上他轻功高妙施展开来无人能够赶上。

许怀谷掷匕之际胸前露出破绽徐海看得分明左爪疾伸抓在他胸口上。这一抓徐海用尽力气要将许怀谷破胸摘心。那知许怀谷方才饿得狠了将桌上面点连着盘子一并收入怀中面点盘子被抓得稀烂许怀谷却是安然无恙。

徐海抓碎盘子不禁一呆许怀谷趁势抓住钉在他臂上的匕用劲一切。匕切开夹臂木板直切入徐海臂中徐海巨痛怒吼一声。汪直闻声回顾之际许怀谷已拔下匕从他身边掠过纵上窗子。

汪直轻功在许怀谷之上飞扑过去。堪堪已抓住许怀谷足踝忽见眼前粉尘飘洒中间还夹杂许多细小暗器。汪直吃了一惊只道许怀谷迷药暗器齐施。急忙挥动衣袖拂开许怀谷已借机纵上屋顶。汪直只怕他又出什么古怪暗器不敢去追却那里知道方才只是许怀谷危急之中将怀中被抓碎的面点和盘子一并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