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石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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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西风催雪

玉蝴蝶薛玫瑰相互扶持怆惶逃到保定城中他二人在江淮素有金童玉女之名男的相貌俊雅如临风之玉树女的容貌姣好若出水之芙蓉年纪虽轻却是五通门得意弟子江南有名的雌雄大盗。

五通是江浙一带民间供奉的邪神以驴、马等五种**邪动物为像征。五通门也便是采花盗柳的**邪之徒组成的门派门主是江湖中有名的五个**贼平日里就以五通神为号。这五人身手了得善长迷药、暗器而且奸滑狠辣搞得江湖乌烟瘴气又在江淮成立五通门着意收纳****。他们也知所作所为正道中人所不容便与侵扰江浙的倭寇相勾结势力更是大震一时无法无天坏在五通门下的妇女也不知有多少。终于激怒了一向以维护江湖正义为己任的丐帮帮主“无尾神龙”敌无双亲自带领帮中弟子一举挑了五通门。五通门中自五通以下数百个**邪之徒只有玉蝴蝶、薛玫瑰逃了出来。

玉蝴蝶、薛玫瑰是五通精心**出来的弟子五位师父的武功、暗器、易容术、制药的法门学得了十之**人又极为聪明机变意然数次躲开敌无双的追杀从江淮一直逃到保定。敌无双却是老而弥辣除恶务尽非要杀之而后快亲自追捕。丐帮子弟遍布天下玉薛两人只要稍露行迹便会有迅息传到敌无双耳中两人竭尽身心之力也无法摆脱敌无双的追击。

千里逃亡薛瑰玫满面风尘云鬓散乱那里像个玉女玉蝴蝶面如土色衣衫褴褛也不复金童模样。日夜奔波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早已是精疲力尽了。

薛玫瑰伏在一堵墙上大口喘气叹道:“师哥这样下去不用那老头杀我累也累死了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阵吃顿好饭纵然死了也做个饱死鬼。”玉蝴蝶探头四外张望忽然眼中一亮喜道:“师妹那边有家妓院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那老匹夫自命正人君子决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搜。”薛玫瑰眼珠一转娇笑道:“师哥你何不化妆成女人混在妓女中间老头纵然进去搜捕也决计不会认出来。”玉蝴蝶道:“此计大妙最好是你化妆成个男人只当是个嫖客老匹夫更加不会想到了。”薛玫瑰娇笑道:“我扮成个嫖客便去嫖你我们躲在一起别人也不会疑心了。”

于是两人潜入这家名为芙蓉院的妓馆将一对奸宿的嫖客妓女打昏塞入床下。然后将他们衣裳穿上把式改变。五通中的老三精于易容改扮这门手艺两人自然学个十足十。等到他二人走出房门时玉蝴蝶变成个妖娆少女薛玫瑰已是个翩翩佳公子了。

这家芙蓉院规模极大各地歌妓聚了不少老鸨只要每晚收房钱也不理会又多出个艳妓。玉蝴蝶、薛玫瑰携手步入大堂在角落里坐下腹中饥火中烧将桌上面点就着茶水吃个精光。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华灯初上芙蓉院上下一片欢声笑语颇为热闹玉蝴蝶、薛玫瑰吃饱喝足心中稍定又知敌无双一时三刻不会找到这里看见厅中聚了一堆人正在大声叫好好奇心起便凑过去看看。

只见众人围定两人一个是大腹便便的商人一个是衣着华丽的少年公子正在大声争论那商人大声道:“许公子你若真能够双手同时写出不同的字来这五十两银子便即奉送。”那许公子笑道:“这有何难笔墨待候。”

立时有好事者奉上笔墨纸砚只见许公子将纸平铺桌上将两只笔左右手分执在砚中醮饱了墨微一沉吟左手写下一个“十”字同时右手写下一个“赢”字。有道是“双手画圆方则不能成规矩。”便是一手画圆形一手画方形也是方不成方圆不成圆似这般双手各书一字则更加难了。

众人惊叹声中许公子笔走龙蛇已书下两联左手的是“十年一觉扬州梦”右手写的是“赢得青楼薄幸名”。

为使得玉薛二人能够结交富贵子弟可以出入豪门五通有意将玉蝴蝶培养成儒雅文士模样薛玫瑰表面上也似个端庄淑女。两人对诗词书画也是稍通知道这位许公子所书乃是唐代杜牧的两句自嘲无意仕途混迹风尘的诗。再观许公子的字迹右联写得苍劲挺拔左联写的圆润如意不但字写得两样便是笔法也是不同。猜想这位许公子多半是天赋异禀可以分心二用旁人纵是苦练也是不能够。

许公子写完将两张宣纸抛起手中毛笔跟着掷出“咄、咄”两声毛笔已将宣纸钉在楼柱上腕力和暗器功夫竟然也是不凡。许公子拍拍手微笑道:“陈老板全芙蓉院的人都可以作证你抵赖不得的。”

这陈老板开着好几处饭庄家财万贯为人却是吝啬成性平时便是用他一文钱也难。方才被许公子挤兑得无法才打下此赌他本来绝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够分心二用只道这次稳赚不赔。这时看得傻了要他拿出五十两银子真比从他身上割下十斤肥肉还要心疼只是这许公子在保定城势力极大是得罪不得的只好忍着痛拿出银子来。

众人见许公子大拔铁公鸡之毛都是轰然叫好却不明白许公子家私巨万煞费心机诈这五十两银子做什么。许公子拿银子在手笑问:“陈老板你名下那间包子铺的包子怎么买?”陈老板不知他要做什么怏怏道:“本店包子个大馅足须四文钱一个。”许公子又问:“一万个包子要多少银子。”陈老板道:“一万个便是四万个大钱兑成银子便是四十两许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许公了正色道:“日间我看见有个乞丐向你讨个摔在地上的包子却被你踢开从明天起叫你伙计施舍包子给乞丐要送出一万个才算完这里有五十两四十两包子钱十两算作人工费。”

陈老板一时哭笑不得才知许公子如此做是不满他的所为又想可以拿回十两便赔笑着拿过银子。许公子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玉蝴蝶见这少年公子文武全才性情豪爽便问:“这位公子是谁?”陈老板正没好气随口答道:“保定万敌堂少堂主许怀谷也不识得么?真是可笑。”忽有瞥见玉蝴蝶身材高挑眉目俊俏颇有动人之致急忙又陪笑道:“这位姑娘好身量怎么从前没有见过莫非便是新近从京城来的娇娇小姐么?”

玉蝴蝶在江淮就知道万敌堂是河朔极有势力的一个堂口堂主许万敌刀法精奇平生罕逢敌手。暗自思量自五通门被敌无双挑了之后与师妹无依无靠若是投身万敌堂就有了靠山如果能够引得万敌堂与丐帮大斗一场更是大妙。他如此打算便要追上许怀谷着意结纳一番。

陈老板只道他看上了许怀谷嘴边的肉怎能让别人夹了去急忙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位许公子平时浪迹青楼言笑不禁其实是不宿妓的我就不同了只要侍奉得好打赏个三两二两的大爷从不在乎。”

玉蝴蝶这才想起自己的歌妓身份娇笑着道:“大爷说笑了小女子是卖艺不卖身的”。陈老板嘻嘻一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愿意这么说无非是想多要点银子这样吧你侍候大爷一宿赏给你五两。”薛玫瑰只怕纠缠下去要露马脚急忙从中一拦道:“这个姑娘本公子已包下了朋友若有兴趣不妨改日。”拉着玉蝴蝶便往外走已出大堂了犹自听见陈老板喊道:“十两银子怎么样这些小白脸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玉蝴蝶低声把结纳许怀谷的意思说与薛玫瑰听薛玫瑰点头称是追上许怀谷抱拳道:“方才见兄台惩治屑小大快人心今日兄弟做东请兄台喝上一杯如何。”许怀谷虽然与她并不相识但他一向慷慨大度不拘小节见她说得肯切便随着同赴酒楼。

玉蝴蝶已在楼中相候看见许怀谷福了一福薛玫瑰介绍道:“在下姓王这位姑娘姓李是在下表妹素闻许兄声名同来一晤。”许怀谷虽然出身武林世家但是年纪尚轻并无江湖阅历两人易容改扮自然看不出来客气了几句便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薛玫瑰本欲将许怀谷灌醉那知他酒量甚豪几巡酒喝下去许怀谷还未曾怎样薛玫瑰已醺醺然了于是玉蝴蝶借斟酒之际在许怀谷怀中弹进些迷药将他迷倒与薛玫瑰把他抬入客栈。

薛玫瑰身处**窟已久耳濡目染已变得**看见许怀谷英俊潇洒竟然颇为意动守在床前不原意离开要为他宽衣解带玉蝴蝶只怕她泄露机关将她赶走。

许怀谷宿酒醒来浑不知身在何处从**坐起看见薛玉二人守在房中十分的过意不去称谢一番又问:“今天是几日了?”薛玫瑰道:“今日是八月十二日再过三日便是中秋节了。”许怀谷一拍脑袋叫道:“哎哟今天是姐姐出阁之日可要赶回家去两位也一定要去观礼。”

玉蝴蝶正求之不得。于是三人离开客栈向莲花池后万敌堂行去。刚转过一条街迎面走来一个老朽破烂身体瘦弱的老者没精打采的向三人一望。玉蝴蝶、薛玫瑰只吓得魂飞魄散这个看似风也能吹倒的老头儿分明就是丐帮现任帮主“无尾神龙”敌无双。

两人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却见敌无双没有什么反应只道他并未认出硬着头皮从他身边走过。那知还未能走出十步突听后面一声高喝:“玉蝴蝶、薛玫瑰今日还想逃么?”头顶风声响动敌无双已拦在面前。

薛玫瑰吓得便要昏倒终究还是玉蝴蝶镇定颤声道:“老伯是在喊我们么?这两位公子一姓许一姓王小女子姓李并无玉薛姓人。”

敌无双眸子精光闪动冷冷道:“你们男的扮成女的女的扮成男的老夫便认不出来么?”这一下玉蝴蝶也要昏倒了。正在彷徨无措却听见许怀谷笑道:“老伯在说笑么?许某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会是女人所扮!”

敌无双千里追捕好几次要得手都被二人跑掉胸中怒火正炽这次狭路相逢怎能放过见许怀谷冒冒失失的阻拦怒道:“这里不关你事闪开了。”伸手搭在他肩上向外一推。

许怀谷身子一晃却不退开。敌无双试出许怀谷身有武功转注于他森然道:“你与他们两个是一伙的么?”许怀谷道:“他们是在下的朋友。”敌不双怒道:“很好即是一丘之貉老夫便先毙了你再说。”一掌拍向许怀谷前胸。

许怀谷身形一闪右拳袭向敌无双腰胁两人斗在一处。敌无双位居丐帮帮主武功之高当世少有敌手许怀谷虽然家学渊博根基不错终究修为尚浅未及三招便被敌无双扣住脉门半边身子麻木动弹不得。

敌无双侠义为怀觉得他招式正大不似邪派武功手掌悬在他头项凝劲不问道:“你是何人怎会与这两个采花**贼同流合污。”许怀谷尚未回答四周突然围上十多个家丁模样的人叫道:“这你这老儿怎么抓着我家少堂主快些放开了否则打你半死。”

敌无双并不理睬又问了一遍许怀谷命悬人手仍是昂然不惧大声道:“在下许怀谷乃是万敌堂中人前辈高姓大名怎么认定我那两位朋友是**贼。”

敌无双素知万敌堂乃是河北最有势力的堂口堂主许万敌颇有侠名眼前这少年即是少堂主便不会是奸邪之徒多半是受了蛊惑。于是松手撤掌冷冷道:“老夫敌无双那两个人是江淮五通门的余孽我千里追捕到此怎会不知。嘿嘿你当他们是好朋友怎么你为他们拼命他们早已溜之大吉了。”

许怀谷回头一看玉蝴蝶两人果然踪影皆无。他曾听父亲说过丐帮帮主敌无双一言九鼎侠义无双所说多半属实心中不禁大为懊恼抱拳道:“在下无意坏了前辈除奸大事是在下的错请前辈放心在下马上调动万敌堂一切力量擒住这二人交给前辈处治”。敌无双道:“此二贼鬼计多端我丐帮以三十万弟子擒之尚且不易万敌堂嘿嘿。也罢便以一年为期明年中秋节时老夫在保定城外西山坡相候你若空手而来须吃老夫几枪。”冷哼一声扬长而去他几十天苦寻双贼眼看便要拿住却被许怀谷搞乱以至功亏一溃心中气恼可知。

许怀谷叹了一口气真是好没来由惹下一身麻烦。好在他素来大度懊恼一阵后也就不以为意转身问家人:“你们怎么赶来的出城接新郎么?”家丁答道“是燕老拳师带着几位朋友和几位舵主出城迎接新郎堂主久等少堂主不归派出全府家人仆妇满保定城的找小的们命好最先看到了您。”许怀谷笑道:“抓**贼倒也不着急当务之急乃是送我姐姐出门。”随同家人一并回归万敌堂。

万敌堂上下早已张灯结彩装饰一新。此时正值秋季繁花尽落树叶也呈青黄之色就以红绿绸缎扎成红花、剪成绿叶装饰在树间中秋时节竟然再现盛夏景象。许万敌便在这花树间负手而立。

虽是女儿出阁大喜之日只是时辰尚早贺客尚未登门远道赶来祝贺的朋友、堂中舵主又都代表他出南门去迎前来接亲的娇客而府中家人护院这许多人全都被他差去寻找独子许怀谷所以院中寂然反而显得冷清。

许万敌弱冠之际与师兄柳无敌联袂行走江湖十年间声名大震创下万敌堂。数年后柳无敌病逝许万敌更是独霸河北万敌堂十大分舵、数千弟子随时为他效死可以算得上是跺一下脚黄河也要震荡的人物。纵然如此英豪也有忧虑之事其一便是大女儿许幽谷待字阁中十年花信之期已过还是小姑独处。幸好终于结下这门亲事新郎是洛阳南宫世家少掌门南宫柳据说英俊潇洒武功也是不错正是女儿良配。最重要的是万敌堂与南宫世家联姻可以大张势力黄河以北再无抗手了。

想到得意处许万敌不禁面露笑容只是随即又皱起眉头想起了另一件让他忧虑的事那就是独子许怀谷。许怀谷天姿极佳师兄柳无敌在他幼年之际便断言此子必成大器还将师门武学总诀传授于他。可惜的是许怀谷良材美质偏偏不用于正途平时不喜武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却是无所不通。年已弱冠万敌堂一应事务却从不上心打理每日混迹于花天酒地烟街柳巷中吟诗作画怎不让人头痛。就说今日是姐姐出阁的大喜之日却一直游荡未归只好派出全府的人去寻。许万敌叹了一口气只悔不该念他幼年丧母娇纵至今。

这时外面风风火火跑进一个人正是管家许福看他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只道是许怀谷又闯出什么祸端便问:“阿福何事如此紧张莫非寻少堂主不着么?”

许福喘着气说道:“不是的那些家人还没回来是有人送礼来已抬到了前厅。”许万敌一怔沉声道:“有人送礼来只管收下好生款待来人便是这些事还用跑来说与我听么?”许福脸色古怪叹道:“只是这礼物极为古怪小的不敢做主收还是不收。”许万敌不悦道:“有何古怪难道是棺材不成?”许福一呆随即道:“老爷说的不错正是一具棺材是一具通体水晶的华棺虽是千金难求的奇珍只是喜庆之日送这等礼物终究不是好意。”

许万敌面沉似水当先向前厅行去万敌堂创立至今已近二十年寻仇挑畔的大有人在只不过所有人都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今日在万敌堂大小姐出阁时前来挑畔只怕要被“化整为零”后才出得去了。

此时宅内仆妇俱出客厅中也是空荡荡的正中间果然摆着一具通体由水晶制成的棺材晶莹剔透闪动奇光。旁边站着一个白衣人戴着一顶大斗笠遮去了面容。许万敌沉声道:“这位朋友今日是本座嫁女大喜之日你送一具棺材来可是存心挑战么?”

白衣人静静道:“昔日我与幽谷相约此生只爱对方一个若有人变心另有新欢另一人便要在他成婚之时送去一具棺材见到棺材就要自刎以谢。我听说她要出嫁特地从京城严嵩家盗来这具水晶棺世上也只有这一具棺材配得上她的尸身。”他语气冷冷淡淡述说这件生平第一大恨事却像在述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声音空空冥冥便似从天外传来一般。

许万敌募的记起一个人来却又不相信这个人会在此时出现急问:“你是谁?”那人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柄苍白的剑和一张比剑还要苍白的脸。那张脸原来该当清秀英俊却留有太多刀剑疮伤最长的一条刀疤从左眉边划到右嘴角横过整个脸庞显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这条刀疤原本就是许万敌在他脸上留下的今日乍见许万敌心中还是突的一跳忍不住恨声道:“柳化雨想不到你还活着。”白衣人淡淡道:“我还活着么?”声音空空洞洞眼神也是空洞洞的竟是死灰色哪里像一个活人的眼睛。

许万敌心中竟是一寒忍不住将手按在缠在腰间的软刀柄上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缩回手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是我女儿出阁之日抬着棺材走吧我不想为难你。”白衣人静静道:“我的礼物还未交与幽谷怎么会走?”许万敌怒道:“你非逼我杀你么?”

白衣人尚未反应已有人喝道:“堂主何必跟这厮罗嗦待老张一斧切下他的头来!”厅外冲进三条汉子为的高大魁梧满脸浓髯正是万敌堂第三分舵主开山斧张岩他本与另两个分舵主在偏厅歇息是许福找来的。

张岩脾气暴燥听说有人送来棺材挑衅哪里还能按捺得住抡起开山巨斧“呼”的一声直劈白衣人。这一斧风声激荡满堂俱是斧影白衣人却只是向左迈开一步便将这开山斧的攻势消为无形静静说道:“你一人不是我对手王千刀削、宋律枪刺再配合你的斧劈或可一敌。”

张岩怒极反笑道:“两位老弟这厮既然点名要你二人出手便让他死个痛快。”王千、宋律并不识得白衣人也从未听闻江湖有这样一个人物但听白衣人对他二人的兵刃家数了解也不敢小觑了各自凝神运劲。

于是张岩斧劈、王千刀削、宋律枪刺三件兵器连环而击声势更是大增。许万敌冷眼旁观自忖在这刀枪斧夹击之下全身而退应该可以若要反击却是不能。他对属下功夫自然了解知道三人一击不中还有极厉害的后招在他眼中白衣人简直是个死人了。

白衣人并不躲闪反手拔出背上的剑。这柄剑一出鞘厅中竟骤然冷峭起来似乎已由中秋一下子进入严冬而且一股肃杀之气充盈天地有一种西风陡起百物消亡的感觉。许万敌胸中凛然惊惧张岩三人也忍不住打个冷颤便在这一瞬间白衣人的长剑已划过他们三人的咽喉。

张岩三人仰面倒下只一刹那便被夺去了生命而白衣人剑势未尽继续向前疾刺经过许万敌的身边“咄”的一声钉在他身后一根支撑大厅的立柱之上。

白衣人将剑轻轻拨下收入鞘中柱子后面却有一人倒了下去——许福正躲在那里偷看这一剑虽未刺入他的身体剑上出的凌厉之极的剑气早已将他心脉震断了。

一时间许万敌被恐惧笼罩着他纵横江湖数十载武功见识俱是一流虽然从来未见过这样的剑法但他却清楚的知道如果这一剑的余势不是刺入柱子而是刺向他许万敌那么此刻倒下去的就不只是许福了。这一剑竟然不似人力所能施展出来的也绝对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

许万敌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白衣人说道:“你若想见幽谷便随我来吧。”当先引路转入厅后白衣人轻轻提起水晶棺跟随其后。——这水晶棺少说也有数百斤的份量在他手中却是仿若无物。

穿过两重院落来到一泓水边有一座小楼傍水而立。这小楼白衣人自然记忆深刻数年前他与许幽谷就是在这里吟诗抚琴对弈品茗也不知共同渡过了多少个美妙的晨昏。那一段时光也是他此生最美好的时刻。

只是如今如今小楼依旧昔日楼中人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白衣人手托水晶棺飞身掠上楼台伸手轻轻去推楼门。他内功深厚举手投足都有数百斤的力道推开这小小楼门却是十分吃力仿佛这楼门系有千斤之重。

楼中临水一面的窗前坐着一个女子正在支颐远眺虽然是已过芳华但是容色清丽望之仍如二十许人。今日该当是她出嫁的大喜之日却仍是一身淡雅素妆如空谷幽兰静静绽放。

白衣人如死人一般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些生机静静凝注着许幽谷的背影不动亦不言。许幽谷并未听到半点声息突然之间却似受到某种感应缓缓转过头来。乍见白衣人如鬼如魅站在门外不禁吃了一惊随即满脸喜色娇呼一声快步迎上——白衣人虽是容颜大变不复是昔日俊俏郎君模样但许幽谷对他刻骨铭心立刻便认了出来——只是奔出数步便看见白衣人手托的水晶棺不禁脸色大变颤声道:“化雨真的是你么?你是恨我要出嫁要我自刎么?”

白衣人转头避开她如泣如诉的眼光淡淡道:“柳化雨五年前便已经死了我叫做西风催雪”。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我都已不是柳化雨何必再苦守这昔日誓言真是错的可笑了。”心中突然不尽的寂寥萧索之意刻骨铭心的爱比爱还要刻骨铭心的仇恨都似变得淡了涩声道:“是我错了本不该来的。”转身向楼下走去。

许幽谷追到楼门垂泪道:“化雨五年前你不辞而别我日夜思念着你便是深宵梦回也是想着你终于回转前来迎娶我。这些日子受逼不过才答应父亲我是想你听到讯息会在南宫世家之前赶来你若不回转我会活着走下这个阁楼么?”忽从怀中掏出一柄匕向胸口刺去。

白衣人西风催雪一个转身已到许幽谷身前一伸手便扣住她脉门将匕夺下。正要开口相问却听许幽谷一声惊呼同时身后风声凛然该当是一件极锋利的兵刃以极威猛之势正迅捷无伦地向他背心劈来。

白衣人剑术之高实已臻太上忘情的至高境界只是他乍逢昔日爱侣心神大乱而且一手托着水晶棺一手扣住许幽谷的手腕已无法持剑反击。许万敌阴沉狠辣在前厅中自忖不是对手便故意引他来见许幽谷等待的便是这样一个绝佳机会出手更不容情。许万敌素有“万敌神刀”之称“大学刀法”凌厉至极放眼中原也唯有山东关老爷子的“偃月刀法”可以比肩。这一刀更是倾力一击声势威猛无比张岩三人刀枪斧连环之击威力也是远远不及这一刀。

只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西风催雪。但见西风催雪右手一翻水晶棺横过这一刀正砍在棺上。水晶本极脆硬受此大力撞击立时粉碎在劲风鼓荡之下便如冰屑碎雪一般四溅散飞在这清晨的阳光下幻化出一片绚烂的彩虹。许万敌、许幽谷都看得呆住了。就在这满目冰晶中一柄剑如雪花飘落轻轻悄悄刺在许万敌的咽喉上。

许万敌突然感觉自己是**裸地站在冰雪中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侵袭着他忍不住打个冷颤接着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西风催雪回剑入鞘充盈天地间肃杀之气许久才消。许幽谷呆立父亲尸体旁边始终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西风催雪淡淡道:“你父亲昔日毒杀了我父亲今日我报了此仇从此恩仇了了天长地久后会无期。”从许万敌尸体旁越过走下楼去。

西风催雪已到院门忽听楼上许幽谷哭道:“化雨来世我们再做夫妻。”西风催雪纵然铁石心肠听到这如同杜鹃啼血一样的声音也不禁为之动容转过头去看时许幽谷正从楼下坠下。

西风催雪大吃一惊掠身飞到抢在许幽谷落地前接住她的身子却见她胸口早已插着一柄匕血已染满衣襟眼看是不活了。西风催雪惊道:“你这是何苦你嫁到南宫世家做少夫人不是很好么?”许幽谷轻声道:“其实在我答应父亲嫁给南宫柳那一刻便已决定自刎了只是我一直心存一个幻想你会在南宫柳来到之前接走我可惜我的幻想只实现了一半。你是在他之前到来却又杀死了我的父亲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了。”

西风催雪见她眼神渐渐已迷乱嘴里不断涌出鲜血自己却不知如何是好眼中冰霜化做泪水一滴一滴溅在许幽谷脸上。许幽谷喘息着说:“化雨我知道应该早就死去只是……只是我实在想……想再见你一面。你是在为我……为我而哭么?”抬起手想要为他拭去眼泪终于未曾碰到西风催雪的脸庞便已闭目而逝。

西风催雪抱着许幽谷渐冷的尸体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渐渐冷去甚至已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他看着许幽谷死去知道自己体内残存的那一点生命也已死去。从此他会忘记爱忘记恨达到太上忘情的武学至高境界从此他的剑法将天下再无抗手。可是这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已变成一个死人一个活着的死人。

院外人声噪杂起来想必是万敌堂门人回转已现厅中尸体。西风催雪虽然丝毫不惧纵然天下所有人尽集于此他也是不惧但是他的心中却懒懒的什么事都不想做什么人都不想见他想把许幽谷的尸体抱走终于还是不忍让安静的她再受颠簸放下来纵身离开万敌堂。

这一刻他本已花白的头竟已变成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