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嫁祸于人
夜黑如墨,如聂府现在的气氛一般,夜空之中一片阴霾,没有了往日夜里的明月,也没有了闪烁的群星。
聂惜璇并没有离开锦翰院,而是与聂沧洛一起在书房内闲谈,因此晚膳她也是与沈碧寒和聂沧洛一起用的,用过晚膳后,又与聂氏兄妹闲谈了几句,见望春进了门,沈碧寒起身道是有些累了,便带着望春一并离了书房。
行走在院子里的长廊之中,抬头望着挂在廊檐处的红色灯笼,沈碧寒一边前行,一边对身后的望春道:“老嬷嬷怎么说的?”
望春忙道:“老嬷嬷说了,今儿一早的时候大太太、四太太去与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老太太曾提起过,二少奶奶的事儿且等着少奶奶您去了再处置!”
“大太太与四太太啊……”轻声低喃一声,沈碧寒皱眉停下脚步,皱眉深思!
照老太太所说,两位太太便.该知道,只要她去了老太太屋里,那么便一定会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去看蕙歌,那现在所差的便只有一点了,为了应证自己心中所想,沈碧寒对望春道:“将府里今儿早上出过院子的丫头全都叫到前厅内,我有话要问!”
“是……”望春衔命而去。
再次回到锦翰院的前厅之内,沈.碧寒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四人一排,站成三排的丫头们,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
“启禀少奶奶,今儿一早出过院.子的一共有三四一十二个丫头,她们之中四个是去取膳的,五个是负责打扫院子的,一个负责去三太太那里帮忙做些针线女红,还有两个一大早便取了主子们的衣裳去了浣洗房!”
对着沈碧寒一福身,望春恭谨的对她说着前厅内.丫头们一早的去处。
对望春摆了摆手,让她站到一边候着,沈碧寒起身.走到最前一排的丫头身前,低眉敛目的扫过几个丫头,她问道:“你们之中四个去取膳的,今儿取过膳后是什么时辰将餐盘送回去的!?”
四个取膳的丫头中,领头的夏英对着沈碧寒一.恭身道:“回少奶奶话,今儿一早少奶奶与大少爷用过早膳后,餐盘原本该是即刻便送回的,不过后来因为与凝霜姐姐送药便耽搁了稍许,大约是到巳时左右才送回的!”
巳时?!大约是十.点多,那个时候沈碧寒早已在老太太那里,而且也由老嬷嬷带去了律罚堂,合着不是她们!
点了点头,沈碧寒对她们挥了挥手:“且先退下吧!”
“是!”纷纷应了声,四个丫头由夏英领着退出了前厅。
十二去四还有八个丫头,走到五个负责打扫院子的丫头身前,沈碧寒又问道:“按理说你们几个是负责院中打扫的,前半晌儿正是忙时,你们何来的出了院子?”
有些拘谨的对着沈碧寒一福身,五个丫头之中主事的丫头磕磕绊绊的道:“回……回少奶奶话,今儿……今儿一早的时候三少爷来说轩园那里没人打扫,命奴婢们将院子里的事儿忙完了,便过去帮着打扫一下!”
聂沧杭?!他曾经说过不用自己防着他,合着这事跟他是没关系的。
微微挑了挑眉头,沈碧寒对五个丫头道:“下次要出去,记得与望春丫头说仔细了!你们五个且先下去吧!”
“奴婢省的!”又福了福身,五个丫头也退了出去!
让三太太那里帮忙针线女红的丫头也退了下去,沈碧寒独留两个去浣洗房的丫头,看着两个丫头垂首不语的样子,她施施然一笑,然后挑眉问道:“说吧!今儿一早你们俩什么时候出的院子!出了院子之后又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没有回话,两个丫头依然低垂着脑袋,唯有她们不断打颤的身子,泄lou了她们的心事。
她们的确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悠闲的坐回到主位上,沈碧寒端起桌上的茶水,用杯盖捻着茶沫儿道:“合着你们在这府里的时候比我长,老嬷嬷那里的规矩你们也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现在若是仔细的说了,我也就罢了,若是让我从别处得到信儿,那便莫要说大少奶奶我不讲情面了!”
说完话,啪的一声,沈碧寒将茶盖用力的盖到回到茶杯上。
身子一颤,两个丫头噗通一声便都跪下身来:“奴婢们知错了,日后定不敢碎嘴了,请少奶奶开恩!”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沈碧寒心中黯然一叹!
其实刚才沈碧寒在打算问这几个丫头的时候,只是想要印证自己心中的想法,就在不久前府里的家主们离了锦翰院之后,她突然有种想法,那便是大太太或者是四太太又或者是孙姨娘,她们之中定有人想要将蕙歌的死嫁祸到她的身上,若是那样的话,今儿一早她去见老太太的事情,那两人必定有一人是知道的,没想到……果然如她所想!
将茶杯放回到桌上,沈碧寒轻声问道:“今儿你们去浣洗房的时候遇到了谁?”
怯懦的看了沈碧寒一眼,两个丫头之中的一个丫头回道:“孙姨娘……是孙姨娘!”
听到丫头说孙姨娘,沈碧寒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没有再为难两个丫头,只说是要她们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沈碧寒便让她们退下了,与望春说自己累了,要她先去准备洗浴用的热水,沈碧寒披上披风,独自一人出了锦翰院,在一片漆黑之中向着轩园的方向走去。
在这偌大的聂府之中,最清静无争的地方,恐怕就只有轩园了!
一早的时候两个丫头出了锦翰院之后遇到的人是孙姨娘,她们与她说了自己去延揽花厅是事情,再加上大太太、四太太知道老太太的意思,若是这两个人有来往,然后商议之后去找蕙歌,将她不孕之事告与她知道,最终蕙歌自缢,而她恰巧前往探视……
沈碧寒不敢想像,若是她没有与老太太在延揽花厅讨论关于生孩子的问题,直接便去了律罚堂,那么蕙歌自缢的时候,也许她刚刚好在场,真如那般的话,若蕙歌真的死了,那她便真成了要蕙歌死的那个人!
好一招嫁祸于人!
这计划天衣无缝,时间算的也刚刚好,可惜她们忘记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
心中怒气滔滔,沈碧寒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直直的进了轩园后院,高坐在秋千之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下下的高高荡起,沈碧寒想要将心中的那种悲愤之感驱散,却总是留有一片片余怨在心,无法消弭!
“今夜连月色都没有,嫂嫂却在这里荡秋千,看来是又遇到烦心之事了!”一盏火红色的灯笼先至,聂沧杭的声音也传进了沈碧寒的耳中。
睨了眼一身青衣的聂沧杭,沈碧寒嘴角弯了弯,依然荡着秋千道:“每次我遇到烦心之事的时候,小叔都会出现在这轩园之中,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
聂府之中凡事都不简单,无论是人还是事!
现在的沈碧寒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何当初聂惜璇那般聪慧,却还是会被四太太弄的姻缘尽破,只因府邸之中尔虞我诈,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却早已亲情淡漠了。
聂沧杭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将手中的灯笼放到一边的石桌上,他xian起袍襟坐在石桌之上,“自嫂嫂搬出轩园之后,我每日夜幕之后,都会来这里转上一圈!”
沈碧寒失笑:“小叔的日子还真是过的清闲,人生若是如此,也算是一大幸事!”
聂沧杭摇了摇头:“所谓人各有志,若是嫂嫂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大可如此!”
沈碧寒呐呐道:“人各有志啊!”
她也想过这种清闲的生活,可是她的身份并不似聂沧杭一般,背负着家仇情很,她何来的清闲生活?
“二嫂该是没碍的吧!”问出这句话,聂沧杭笑了笑,道:“我想……嫂嫂这次可真成了府里大大的恶人了!”
嘴角弯了弯,对聂沧杭的话丝毫不觉得惊讶,沈碧寒毫不隐瞒的道:“我现在真觉得小叔无论何事都看的通透,算是聂府之中的一大奇葩了!”
曾几何时,这聂家三少在沈碧寒的眼前已然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也许真的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别人都笃定蕙歌殁了,可是聂沧杭却开口便说蕙歌还活着,其实各个家主若是仔细推敲一下,便不难发现,沈碧寒从头至尾从来都没说过蕙歌已死!
双臂背负,聂沧杭起身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听霜妹妹说明日一早嫂嫂要在延揽花厅内给大家一个说法,不知嫂嫂明日打算如何?”
停下荡秋千的动作,沈碧寒抿了抿嘴:“小叔可有什么好主意?”
脸上的笑意延伸到眼角,聂沧杭半晌不语,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虽然我不知在律罚堂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想嫂嫂已然将事情经过仔细分析过了!”
借着朦胧的光晕,沈碧寒静静的凝视着聂沧杭俊美的侧脸,然后将一早在延揽院后院发生的事情,悉数与他明说了,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老太太所提及的聂家第四代的问题,也不包括沈碧寒对锦翰院审问丫头的经过。
她只是担当着一个叙述着的角色,将自己一早上所经历的事情一一叙述了一遍!
听着沈碧寒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聂沧杭脸色彻底沉下,静谧许久,他淡淡给出了沈碧寒一个结果:“大伯母与孙姨娘想要二嫂死,然后嫁祸给大嫂!”
心道这家伙比诸葛亮算的还准,沈碧寒坐在秋千上,久久没有动作,她直直的像往初一样,静静的凝视着聂沧杭的侧脸。
一开始的时候,沈碧寒根本就没想过大太太和孙姨娘的目标是她自己,但是在审问了那两个丫头之后,她才算确定了这一点,但是聂沧杭不同,他在听到整个时间经过之后,仅用了片刻,便给出了与她相同的答案!
转身面向沈碧寒,聂沧杭淡然一笑:“府里人其实都知道奶奶将二嫂交与嫂嫂你处置,其实若是嫂嫂你将她休了,那么也没人说什么,二嫂内里不同府里的丫头们,她若是死了,怕是要惊动官府了!”
“官府会将弟妹的死归咎到我的身上,然后我也逃不了厄运!”微微一笑,沈碧寒从秋千上起身。
向前两步,与沈碧寒站到一处,聂沧杭道:“看来我说的没错,大嫂虽然还不算木秀于林,不过却已然有人害怕您对她们造成威胁了!”
自从沈碧寒沉湖苏醒之后,她先是掴掌大少爷聂沧洛,又风驰电掣的处置了望月,将她逐出锦翰院的寝室之内,仅仅于此,便让某些人感知到她将会成为聂府内院未来的大敌!
沈碧寒苦笑:“先是除掉了蕙歌,籍此又除掉了我,在聂府之中第三代的媳妇儿中只有两人,却一次尽去,我不得不佩服她们,这嫁祸于人、一箭双雕之计果然很高明!”
聂沧杭失笑:“嫂嫂何来的如此苦笑?比之她们的一计接着一计,你只需将计就计便可,不管怎么说二嫂还在不是么?”
聂沧杭的话让沈碧寒想起了前世中赵本山跟范伟表演的那个小品,若是放在前世,她的生活除了辛苦一些,却没有现在这样那样的计谋,可是现在不同,她在这个世界,是聂府的大少奶奶,以前的时候她只是听说府中如何如何的凶险,却不想着她还没要做什么,便有人想要将她除掉啊!
随意的耸了耸肩,她对着聂沧杭不置可否的笑道:“在这轩园的时候,一切平淡无奇,朝夕而过,却是那般的平和,可是现下出了轩园,我已然是其他人的眼中钉!”
听了这话,聂沧杭的脸上闪过一抹柔色,“嫂嫂无需想的太多,生活就是这样,你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必定有人要拔掉,既然别人要拔掉这颗钉子,你若是要自保,无妨用身上的刺屏退四周!”
“其实不然!”沈碧寒不置可否的笑笑:“二弟妹以前的时候对我如何,小叔该是知道的,眼下有人要我和她的命,难道我还要用刺刺她不成?”
跟着她一笑,聂沧杭道:“二哥对二嫂不薄,若是念在二哥面子上,嫂嫂合着该与她同进退!”
看着聂沧杭的笑脸,沈碧寒沉默半晌儿,“明早将二弟妹的事情处理好了,后天我想着再出府一趟,不知小叔……”
后面的话沈碧寒没有明说,不过她知道,以聂沧杭的聪明,该是猜到她的意思了!
聂沧杭勾了勾唇角:“若是我说不帮嫂嫂,嫂嫂是否又会女扮男装爬墙出府?”
沈碧寒微微垮脸:“若是我出府,你大哥定是不愿的,不过依着时间算,后天他应该会去商号,若是小叔不帮忙的话,我也只得再爬墙一次了!”
聂沧杭一脸心情不错的样子,伸手提起石桌上的灯笼递到沈碧寒面前,他道:“即便我帮忙嫂嫂怕是也该爬墙的,后日辰时一刻我会在这轩园之外备好马车!”
伸手接过面前的灯笼,沈碧寒抬头望了眼很漆器的院墙,然后笑道:“后日的事情,后日再议吧!”
眼睛的余光瞥见沈碧寒嘴角的笑意,聂沧杭也跟着笑笑,然后双手背负,直直的看向轩园后院那道高高的院墙。
那一日,他亲眼见她从这里爬过,那个时候的她充满活力,她总是说他可以看透所有东西,却不知他唯独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子!
在轩园的时候,她总是一脸的淡然,沉湖醒来之后,她一反常态,像个孩子一般居然不顾身为女子之躯,翻墙出府,在锦翰院中,她有胆子掴掌他那个桀骜不驯的大哥,却又能淡然如常的面对老太太、太太们。
“她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低声呢喃一声,聂沧杭转身向着出轩园的方向而去。
出了轩园,沈碧寒提着聂沧杭给的灯笼,一路向着锦翰院的方向行去,经过与聂沧杭的对谈,她心中思绪渐渐清明不少,回到锦翰院中,望春依然准备好了洗澡水,与她问了聂沧洛现在所在,听望春道聂惜璇还未曾离去,沈碧寒摇头笑了笑,这兄妹俩感情还真好,便进去寝室内的侧室,放松身心的置身于热气腾腾的木桶之中。
浸泡在热水之中,沈碧寒只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明日!
且不论大太太与孙姨娘是何等关系,她都要用蕙歌来将大太太与孙姨娘一军!
后天!
该是沈家当家抵达金陵的日子,她一定要弄明白沈家的当家现在是谁,才能为日后之事在做打算!
洗了个饱饱的热水澡,沈碧寒将湿淋淋的长发用帕子随意的系在脑后,两鬓处的碎发随意的散落在脸颊两侧,因为刚刚进了热水,她的脸上虽然粉黛未施,却一片红晕添抹,身着一件素白褶裙,她只是那般静静的kao左在床榻上,一边看着聂沧洛给她找的书籍,一边等着头发干了好睡觉!
聂沧洛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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