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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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真xiang

“我不清楚,娘娘似乎早已料到了,那天晚上荣公公带了东西来,说是皇上赐给娘娘的,娘娘就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叫我出去候着,又对我说不用害怕,她早已安排好了……”

石楠的眉心跳了跳,不由转头看了上官凭一眼。

上官凭开口问道:“皇上几时过来的?”

明嫣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荣公公是二更过一刻的时候过来的,三刻不到,皇上急匆匆的过来了,那时候娘娘已经咽气了,地上好大的一滩血,还有个娃娃……”

她伏在石楠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石楠双目通红,低头抱着明嫣,脸色冷如冰霜。

上官凭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滋味,苦笑了一下,又问道:“皇上可曾说什么?”

明嫣只是摇头,泣不成声。

石楠冷着脸,尖刻道:“关于这个问题,难道上官公子不该去问萧青臧么?”

上官凭被她一句话堵的面色发青,一阵尴尬。

被冷落在一旁的雪球转动着灵动的黑眸,疑惑的看着众人,随即轻轻一跃,窜进了上官凭怀里。 上官凭抱着它,想起它的主人,不由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叹了口气。

雪球见他温善,便吱吱的叫着,伸出小爪子,去扯他的衣袖。 上官凭带了几分的疑惑地看着它,它于是抬起另一只小爪子。 指着南面的多宝格,叫个不停。 上官凭心中一动,随着它爪子所指的方向一路行去,在多宝格前站定,打开抽屉,取出其中的一只玉匣子。

雪球便吱吱的叫的越发开心,黑溜溜的眼中闪着激动地光芒。 石楠也不觉抬了眼去看这小雪貂。 满眼疑惑中又带几分希冀。 上官凭屏气凝神,极为小心的打开玉匣子。 目光落在匣子里,有一瞬间地呆滞。 石楠见他神色有异,拖口问道:“是什么?”

话音未落,她也已瞠目结舌,只因雪球已然恶狠狠的扑向了那只匣子,上官凭一个不当心,玉匣子已掉在地上。 发出一声轻响,碎成几块,匣中的雪莲落了一地。

雪球欢叫一声,跳下地来,捧起一朵雪莲,大口的啃了起来。

石楠气得倒跌,指着雪球骂道:“畜生果然就是畜生……”

上官凭苦笑起来,暗骂自己糊涂。 居然去指望一只小畜生。

“我去寻皇上问个究竟罢……”他开口道。 心中毕竟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其实已无多问的必要,可是隐隐的却总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希冀着宁宛然还有一线生机。

石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上官凭出了凤仪宫。 在外面寻了个侍卫,得知萧青臧如今正在御书房中,便快步向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外,荣瑜默默地守着,他也瘦了一圈,精神更是萎靡不振,看到上官凭,不由现出几分惊喜的意思。

“上官大人,您可终于回来了!”

上官凭有些无奈的发觉自己已俨然成了多数人心中的救命稻草,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还请荣公公帮我通传……”

荣瑜摇头道:“皇上已交待了。 若是上官大人来了。 请您直接进去即可!”

上官凭点了点头,伸手推了门进去。 只是一抬眼。 他便怔了一下。

萧青臧平静的坐在书桌后,神色淡定中有着说不出的憔悴与疲惫:“不用多礼了,坐罢!”他慢慢的道,声音暗哑。

上官凭施了半礼,安静在下首坐好。

“她死了,我很是后悔,当初我若是听了你的话,如今就不会这样……”

上官凭怔了一下,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曾说了什么。

“当年你说地不错,事涉夺嫡之事,其中未必没有隐情,只是朕一直不愿去深究,又觉得已过了这么些年了,当年的事情,哪里还查的出来……”

上官凭心中大震,面上顿然变了颜色。

萧青臧注意到他的面色,不觉淡淡的叹了一声:“朕已答应了季晗不会怪责季家……”

这么多年了,当年的罪魁早已过世,季家除了季晗,根本无人知晓事情地真相,她最后也终于说了出来,该承受的她已承受了,剩下的,却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中秋夜,是个冰月如盘,月华似水的好日子,多少年,没有见过这般好的月色了,照的宫里宫外一片通透明净,恍如白昼一般。

喧嚣过后,他毕竟还是忍不住去了一次凤仪宫。 宁宛然跟明嫣两个人对面坐着,桌上却摆了四套碗筷。 他听到她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然后举杯一口就喝干了。

他走过去,明嫣就唬了一跳,赶忙起身行礼。

见他过来,她便叹了口气,说道:“皇上难道连今儿也不能给我一个安宁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苦笑的叹了口气,转头叫明嫣退下了,自己在桌边坐下,却是半晌无语。 只是取了一边无人使用的酒盅,斟满了,慢慢的啜了一口。

她便也静静坐着,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二人对面坐着,一言不发,一个饮酒一个看着,从三更天一直坐到五更天,终究没有说一句话。

五更既过,天色已白,他起了身,默默不语地去了。

又过了几日,宫里忽然传出喜讯,出嫁不久地季晗已怀了身孕。

太后便唤了他过去,看了他很久。 轻轻的叹了口气,只是低声地说了一句:“越是往下拖着,怕是于她的身体反越是不好……”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却几乎撞上季晗,她的面色也是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俏丽的面容上愁云惨淡。 毫无将要身为人母的喜悦之色。

当夜,他坐在书房里发了很长时间地呆。 叫荣瑜置了酒来,默默的喝了很久。 屋外雷霆闪电,一串串地劈了下来,他终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唤了荣瑜来,交给他一个瓶子。

上官凭打了个冷战,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

萧青臧看了他一眼。 淡淡的笑了笑:“后来朕就想,或者一切都是天意,若是朕再多犹豫片刻,只需要再多犹豫一会子的工夫,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是季晗……”上官凭拖口道。

“上官,你应该知道,我北霄元宗陛下乃是高祖德妃所出,德妃正是姓季。 她的长兄季简,便是当时钦天监的监正……”

上官凭无语,自家天下以来,历代皇朝,后宫风云、夺嫡风波,从未停止过。 只是一句简单的乩语便影响了传承四百余年地北霄皇朝,甚而流毒至今。

萧青臧涩涩的笑:“季晗对朕说,她也是身怀有孕之人,这几日总是噩梦不断,她害怕自己的孩子会遭受报应,所以终于忍不住……”

可是当朕匆匆赶去凤仪宫,已是迟了……

“皇上难道没有想过,她可能会有的反应……”许久之后,上官凭低声问道。

“朕知道她与楚青衣的约定……”萧青臧黯然道。

“朕知道在她宫中的某一个角落里,藏着一粒可以假死的药丸……”

上官凭一阵心寒。 忽然就明白了。 萧青臧之所以终于下定了决心,是因为他知道宁宛然并不会当真去死。 她留恋这个世界,她只是厌弃了如今的生活,她想要离开皇宫,抛却过去,重新开始。 假死之药,只不过是令她沉睡一个月而已,她希望在这沉睡地一个月中,结束很多事情,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虎视眈眈的逼着她。

可是她却并不知道,早已有人洞悉了她的想法,她依然还是出不了这个宫门。

对于萧青臧而言,只要人还在,世上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水滴犹可石穿,何况人心。 更何况,宁宛然从来也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上官凭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轻轻地叹了口气,凤仪宫中的人必然是死了,这点再无疑问,如今最后的一线希望便在叶飘零的身上,只是……叶飘零当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悄无声息的将宁宛然带出宫去,又当真能够安排一个天衣无缝的替身么……

他这么做……为的……又是什么?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向春晖宫走去。

上官太后看着自己的侄儿,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哀家也无话可说,你去看看媚儿罢!”上官凭苦笑,自己地姑母也瘦了许多,苍老憔悴地厉害。

上官媚儿神色安宁的坐在自己地房内,见他进来,只是淡淡的扬了扬眉。

她面上浮肿的厉害,清晰的印出两个掌印。 上官凭的心揪了一下,这两个妹妹虽然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可是他一直以来都更为疼爱嫣儿一些,因为嫣儿活泼好动,总爱缠着他;媚儿外柔内刚,安静贴心又守礼,平日却要生疏的多。

“你这又是何苦?”他皱了眉,有些无奈的道。

“你也觉得是我错了么?”她昂起头,倔强的看着他,眼中是不屈的光芒。

“我错了么?我根本没错……”她大声叫着,平日温善的双眸中透出尖刻的光芒。

“他亲口答应过姑姑,他亲口说的,他说……他会补偿上官家,他会立我为后……”

上官凭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上官媚儿:“他是皇上,而且……宛然的身份也不同……”

她抱着他,放声大哭:“自然是不同的,当年,你在边关浴血苦战的时候,谁又知道,谁又看到……可是如今,宁宇昀的官职也不过比你差了半级,宁家算是个什么东西……”

上官凭变了面色,厉声喝道:“住口,娘养了你这么多年,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