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梦
字体: 16 + -

第二十八章 千金一笑

楚青衣看着他们迅速消失,眼中不由的便有几分疑惑。 心中暗暗的盘算了一回,却总也想不出这批人的来路。 她甩了甩头,有些漫不经心,本就是随手管的闲事,又何必想那么多。 向那马车看了一眼,她转了身便要离去。 身后却有人已高声叫道:“公子请留步!”

她一怔,lou出一个闲散的笑,转头道:“叫我么?”

一名穿了藏青色侍卫服侍的男子已大步走了过来,向她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公子相助了,公子大恩,我等铭感五内!”声音清越,如金玉相击,甚是悦耳。

楚青衣挑眉一笑:“铭感五内就不必了,我这人最是不爱虚的,你只来点实在的罢!”

那侍卫愣了一下,眼睛也睁得大了,显是万万想不到她竟会说出这般一番话来。 楚青衣带了几分兴致的看着他,这个侍卫年纪颇小,又生了张俊俏讨喜的娃娃脸,白净的面皮,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扬,不笑也笑的。 初时肃容侃侃而谈,尤且不甚觉得,一旦睁大了眼睛,薄唇微张,lou出惊愕的神情,顿时便显出几分清秀幼稚的模样。

那侍卫显然也发觉对方看着自己的眼光带了几分调谑,便抿了唇,肃容道:“不知公子要什么实在点的?”被她看得尴尬,面上也不禁有些发红。

楚青衣见他薄唇一抿,嘴角竟还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逗弄他地兴致不觉更浓,桃花眼儿溜了一圈,闲闲道:“我这人素来不甚挑拣的,银子也可,美人也成……”

这美人二字特特的拖得长长的,似是意有所指一般。 那侍卫大吃了一惊,一连退开了三四步。 面上整个的烧了起来,竟是手足无措。 慌乱至极。

楚青衣再忍不住,竟捧腹大笑起来。 笑得够了,才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扮男人的……”

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掐了一把他的面颊,触手处柔软如棉,细滑如丝。

那侍卫惊慌失措,仓啷一声。 竟连腰中地宝剑也拔了出来。

她愈是慌乱,楚青衣便愈觉有趣,因笑道:“小美人,你这般害怕作甚,难道刚才那些人却是来找你的?”那少女脸色都白了,眼中全是警惕的神色。

一个轻柔平缓的声音忽然响起:“公子若是有意,不妨三媒六聘,我便将珉儿许配公子又有无妨!”

楚青衣一听这话。 顿感头大,摸摸鼻子嘿嘿一笑,掉头向那话音来处看去。

那是一名秀雅出群的女子,年纪约有四十了,穿一袭暗纹白玉兰锦缎长裙,外罩一件秋香色长袖比甲。 春风过处,衣袂飘拂,越发觉得她身长玉立,清雅宜人。 嘴角是一抹合宜的微笑,那是一种不偏不倚,不轻不重又恰到好处的笑。 楚青衣怔了下,忽然想起宁宛然,这女子笑起来地模样,实在像极了宁宛然。

# # #

萧青臧一走进凤仪宫中,便看见迈动着两条小短腿。 跌跌撞撞跑过来扯住宁宛然衣襟的笑笑。 她仰着头。 清晰的叫着:“母后,母后……”声音里全是撒娇的意思。

宁宛然微微的弯了腰。 摸摸她的头,问道:“笑笑吃饭没?”

笑笑便点点头,又献宝的将手中穿着婚纱的木偶小人递给宁宛然:“宝宝,漂漂……”她说话依然吐字不清,只是宁宛然与她相处了十数天,已隐约能猜出她地意思了。 当下接过人偶,随意的夸了她几句,这才将人偶交给秀迎。 示意她将笑笑带了下去。

明嫣恰恰捧了点心进来,也不曾注意萧青臧在一边,便有些酸溜溜道:“我们对小公主再好,也是白搭,娘娘几日也不肯抱她一抱,她一见了娘娘却马上凑了过去了,还不曾大了,俨然已是个小马屁精了!”话一说完,才发现萧青臧也在,不由吓得脸都白了,忙躬身行礼。

萧青臧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若不是明嫣乃是石楠与楚青衣送的,只这般人前人后没大没小的说话,怕是早被杖死了。 宁宛然笑了一笑,自打那日被笑笑弄污了衣裙,她总是心怀戒慎,并不时常抱她,谁料这孩子倒有趣,只是爱粘着她,生似是前辈子的缘分一般。

看明嫣地面色,宁宛然也知她心中颇有些惧怕,不由笑笑,示意她退下。 明嫣赶忙放下点心,急急的走出了大殿。

萧青臧淡淡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这丫头还不如那个晴儿!”

宁宛然怔了怔,没有接口。 却听他又道:“朕不知道宛然可还记得静王?”

她微微愕然,随即点头。 静王乃是先皇四子,亦是上官太后所生。 昔年在宫中也有见过,生的极是俊俏秀雅,与太后仿佛。 她看了萧青臧一眼,他其实是极标准的北人,是那种高大颀长,俊挺阳刚的男子。 她看着他,一时竟有些恍惚,其实他生的是极俊美的,那股傲然的冷峻气息使他即使在微笑地时候也自有一番凌人地气势,也莫怪馨儿与媚儿都对他倾心。

萧青臧注意到她的失神,不由咳了一声:“梓童……”

她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臣妾失神了!”她定了定神,缓缓道。

“四弟快要回京了……”他顿了顿,又道:“母后地生辰是四月廿八日,梓童好好为母后置办一番罢,朕已问过母后,她的意思是也无须如何隆重,只是一家子聚聚而已!”

宁宛然点了点头:“臣妾明白了!”

二人在殿上又坐了一会,都是各个无语。 气氛僵凝。 萧青臧终于坐不下去,带了几分不悦起身离去。 他一走,那边明嫣便很快进了殿,向着她做了个鬼脸,甚是俏皮。

“每次皇上一来,我总被吓个半死。 ”

宁宛然有些无力的笑了一下,叹道:“我也指着他少来几回。 让我也好多活几年。 ”有他在,总有股无形地压力。 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极不自在。 该说的都已说了,他却混不在意,依然故我,天香女这个招牌难道真就成了一切事端的缘由了。

明嫣歪了头,看了她好一会,才道:“我倒是觉得娘娘无须怕皇上的。 只要娘娘肯对他有对我们的一半好,想来皇上便开心得紧了。 ”

她一怔,忍不住笑笑:“你却又知道了!”

明嫣无谓道:“我自小儿在青楼长大,见多了这些事情。 情浓之时总是你侬我侬,凡事皆是万般好,纵有不是也总能轻轻揭过;待到情意淡薄了,便是好也成了不好了。 ”

宁宛然苦笑,这个丫头总是嘴快到什么都敢说。 她伸了手点点她的小嘴:“你呀,也不知是劝我对皇上好些,还是让我对他更差些!”

明嫣扑地一声笑了起来,眼儿也弯成了月牙:“我们小姐说过:‘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总也不能想着以后会如何。 只是得一日欢喜是一日而已!”

她于是微微的笑了一下,有些若有所思地。

有宫人叩门进来,禀告道:“大皇子殿下求见娘娘!”

她点点头:“请殿下进来罢!”

萧智渊大步的走了进来,规矩的行了礼,却只是静静的站在下面,眉目郁结。 她随口问了几句学业后,便淡淡的温言道:“笑笑此刻正在殿外与秀迎玩耍,殿下去看看她罢!”

萧智渊摇了摇头:“我刚刚已见过妹妹了,她很好……”他眉目间忽然现出几分犹豫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的。 “我……我有个朋友……”过了好一会子。 他才嗫嚅道:“她……似乎是受了风寒。 高烧不退,我……很是担心……”

宁宛然怔了一下。 随即了然地笑笑,因回头向明嫣道:“去太医院寻个太医随大皇子走上一遭罢,你也跟去看看好了!”

明嫣清清脆脆的应了一声,萧智渊大喜,忙躬身谢了,随着明嫣匆匆走了下去。

宁宛然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宫廷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尔虞我诈,毕竟也还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失势的皇子尤且连一个太医也叫不动,更不说那些无宠的妃子了。

她起了身,环视了一下金碧辉煌的宫殿,因着自己的喜好,萧青臧已尽力想将这里弄得素雅些,只是素雅二字素来是与皇家无缘地,皇家气派原就是色彩瑰丽、大气磅礴的。

她在殿中走了一圈,心下茫茫然的,竟不知该去哪里。 外面隐隐传来笑笑咯咯的笑声,显然玩的极是开心,她忍不住带了自嘲的笑笑,正是花开好时节,惜无赏花人。

懒懒散散地走回内殿,她有些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眼,无趣的坐在妆台前,随手打开妆盒,满目琳琅,珠光灿灿。 这一盒子,价值比之中虞摔了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精巧玲珑虽略有不及,华美之处却更是远胜。 她随手拿了一只珠钗,扯下一粒浑圆的珍珠,轻轻的弹了一下,那珠子便滚出老远,撞在了铜镜之上,滴溜溜的只是乱转,闪动着炫目的光芒。

耳中传来哎唷一声轻叫,她转头看去,却是明嫣已回来了。 她笑笑,还未及问话,明嫣已上前捏住了那颗珠子:“娘娘可真是舍得,这可是最最上好的合浦珠子呢!”

她忽然生出几分玩笑的意思,因随手又拆了几粒珠子,笑着砸向明嫣,明嫣吃了一惊,忙伸手接了。 宁宛然看她手忙脚乱地样子,便只是忍不住笑:“花开堪折直须折,珠圆玉润亦须抛。 千金但换一日笑,无花之时叶也茂!”

明嫣气结,索性便将手里地珠子尽数掷于地上:“总是娘娘也不心疼,我还心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