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君来不负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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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母子

要不是茗玉在见到听晗被德妃单独‘召见’之后,机灵的按照听晗事先的交待,趁着永和宫内的其他宫人不注意的当口,直冲至宫门口拦下了本已要先行出宫却因雨势太大而有所耽搁的胤禛……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德妃其实不知从何时起,就无意中知道胤禛几乎每年都会在七月初十这天借故前往承乾宫悼念孝懿的。

只是,一来她与胤禛的感情本就十分淡薄,作为母亲,她并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再差下去;二来承乾宫毕竟是康熙下令彻底封锁的宫殿,如若处理得有所差池,只怕不只胤禛,连德妃自己都要倒霉。所以这些年来她都隐忍着不发作。

可是,诚如德妃自己所说的。她再不喜欢胤禛,那都是她的儿子。这方面,她确实是霸道的固执的理由。何况,并不只是胤禛,就连康熙。孝懿走后,虽然他仍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可谁心里不清楚,后宫任何一个得宠的妃嫔包括德妃她自己,都无法和孝懿相提并论。

这种局面竟是永远的。因为活着的人,永远不要想与死人比什么。

所以胤禛对孝懿的好与敬,俨然成了德妃心中的另一根刺——丈夫是这样,她无法控制,不能控制。可偏偏,儿子也是这样!如此,时间一久,那刺已然深入骨髓,再难拔出。这就是德妃没有办法对胤禛真正好的缘故。

所以今日,恰好陪伴胤禛去拜祭孝懿,并拿德妃当起了挡箭牌的听晗,赫然成了德妃的泄愤出气筒。反正听晗在德妃心里,根本就是个狐狸精。她甚至理所应当般的把听晗当成是这事件的始作俑者,而完全忽略了听晗出现在胤禛的时间……反正德妃要处罚听晗比起处罚胤禛那可是要简单得多了,也正好给胤禛一个警示,让他知道她在愤怒……不知道母子做到这个份上,是不是未免太可悲了点?

还有,按德妃的口气,她应该是没有存在派人监视胤禛,她只知道这件事的存在而已。那为何今年会特别的知道了呢?是什么人……听晗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直觉告诉她,只有玉茗一人会……毕竟没有什么人,会发现有人擅闯承乾宫却只把消息报给德妃一人的!除了……听晗也不知是该感激她的忠心呢,还是……唉,总之这推测,还是不好被胤禛知道了去。出于私心,听晗只能让胤禛理所当然的继续误会母亲的刻意。

而饶是胤禛紧赶慢赶的赶到了永和宫,硬闯入正殿之时,听晗还是被德妃上了刑!

不过,胤禛平日与德妃虽不亲厚,却也深知德妃的个性。他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隐隐从茗玉的叙述中估算到了事情与他们今日的拜祭孝懿的事有关。再说不到万不得已,他的母亲德妃,是绝不可能有今日这般隐晦的举措的。

所以当他见到听晗的状况时,他选择了冷静到极致的对待。先是恭敬的向德妃行了个礼,请了个按,承认了自己这般闯进来的卤莽。再来才是为听晗求情,平静的就象听晗与他没有多大关系一样,他只是在照规矩行事罢了。虽然他府里任何一个妾氏包括那拉氏得罪了德妃,他要是心情好或是因为其他因素,为她们求情时也都是这个态度。但毕竟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听晗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最后连德妃都被胤禛的这般淡漠态度弄得心里发毛,毕竟如果胤禛借着能把火气发出来,她还可以好好的教训他一顿,让他不要贪图美色。甚至可以有意无意的提下孝懿的事。可问题是,他选择了截然相反的态度,实在是叫人……不得已,德妃只得摆摆手让他带着听晗头离开了永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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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让你多卧床休养么?你身子本就不好。怎么就是不听话呢?”甫一进门就见到听晗又乐呵呵的坐在那逗着她的宠物狗,胤禛不觉有些微怒。要不是他也是个爱狗之人,狗儿怕是要遭殃了。

“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那么疼了。”听晗打发走了心爱的狗儿,“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老躺在**也憋闷啊。”从宫里出来之后,胤禛就直接带着他回到贝勒府。毕竟这里人多些,一切也方便些。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听晗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伤,虽然伤口还会时不时的刺痛不已。因为那日德妃没有给她多大~的惩罚,只是让她见识到了传说中宫廷处罚宫人不见血只见内伤的‘妙方’——扎针。

虽说听晗打小在宫廷里长大,可这一场面还是头一回见到:毕竟孝懿素来宽和,对待下人的方法从不至于用这样阴狠,多是光明正大如‘杖责’等手法,且用的次数极少;而听晗从前的身份还算是比较尊贵的,佟家的小格格,孝懿最疼爱的小侄女,还不至于有人敢如此对她。所以,当德妃身边的麽麽张牙舞爪的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吓到了。只是以她的性格,并没有向德妃服过半句软。所以,她吃了不少亏,德妃也更不喜欢她了。

老实说,这扎针还真的是极好的惩罚人的法子。既不会得了个‘虐待’宫人的罪名,又可以好好的惩罚下不听话的宫人,真真一举两得。扎针不会出人命,但这种多少经过改良且手法特殊的扎法,它给人的那种疼痛感,是持续性的。换句话说,除了被扎的那当下痛不欲生之外,之后直到伤口痊愈的期间,那种疼痛都将伴随着被扎的人,不定时出现。问题是,这伤口又小又密,分布在全身各个地方,想让它好得快点,都异常的难哦!怕也只有宫廷这种恶心的地方,住着这样一群孤单可悲的女人,才会发明出这样变态的手法。

“你就是这样,嘴硬。”胤禛无奈的摇了摇头,俯身将她抱起,“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乖乖的躺回去。”

“哦。”听晗知道怄不过他,只得乖乖的温顺的任他将自己抱回她真的是躺得有点腻的床,“呃。”偏在这时,那种疼痛感竟又一次毫无预警的朝自己袭来……

见听晗皱紧了眉头却不吭一声,胤禛知道她又在强忍着疼痛了,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才没有喊出声来。

“对不起。”将听晗轻轻放下,盖好被子,胤禛无不愧疚的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听晗深吸了一口气,喘息道:“不关你的事,我们谁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何况已经没那么疼了,疼也没那么频繁了,放心吧。”她就是怕他会用这副表情看着她,才会一直隐忍。其实,真的是满疼的,就像无数只mi蜂在蛰你一般。

胤禛见状轻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痛是必然的,那根本无须经历就能知道。可既然她不想他担心,他何必追问?只是抱歉的话,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不管怎么说,是我连累到你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她知道我年年都去拜祭额娘的事。只是她没说,我就没理会。”

听晗闻言,先是又深吸了一口气,“你无须对我说抱歉,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我只是替你可惜和遗憾。”而后无不感慨的说道:“就是这样,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才会疏远成这样的。”世人只道雍正与其亲母的关系有多坏多坏,原因隔阂有多少有多少。可谁也不知道,原来中间还有这一茬,“你其实是希望她可以说说你的吧?可偏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你,阻止过你。如此一来,你就认为她不关心你,根本没把你当亲生儿子。”身上渐渐没那么痛了,听晗缓了缓气,又接着道:“而她,其实是很希望你不要再去的,这不仅仅是怕你‘连累’到她,更因为你是她儿子,论起来做母亲的也都是自私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婆媳隔阂问题了。只是,你仍是年复一年的去承乾宫拜祭,仍是始终只把养母当生母……这些她都感受得到。如此,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永远不可能好起来了。”

唉,误会和矛盾的产生,除了原本就有的距离之外,还有当事人自身的问题。他们始终把自己定位在被动的位置之上,又如何能够……

亲情有时候和爱情一样,需要彼此去经营。体谅与包容,透明与信任。偏这两点,他们都做不到了。日积月累的,到现在,要胤禛像尊敬孝懿那般的尊敬德妃,或是要德妃像疼爱十四那样的疼爱胤禛,都已不可能的了!这对母子的关系,注定只能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