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洪承畴兵败消息传至北京,崇祯大惊。此时洪承畴在松山之中扎地为营,建立一个城中之城,仍与清军顽抗。崇祯下令,给洪承畴官升一级,位列三公。命松山一战逃出来的吴三桂、白广恩、唐通三部收拾残部,再做救援。三镇总兵接旨,但半年之内却以兵力虚弱为名,并无实际行动。
崇祯大怒,要治三镇总兵之罪,但陈新甲又进言,称现在大局已定,不如安抚三镇,命他们戴罪立功,否则三镇总兵再有事,辽东更无人可守。崇祯无奈,虽然觉得此举对洪承畴极为不公,但是最后也默许了这一意见。
洪承畴余部不足万人,在松山作困兽之斗。皇太极并不着急,命令军队以围为主,不需强攻,断其粮草来源,意欲使他成为第二个祖大寿。另一方面清军也正好借此时机休养生息,立图再战。
洪承畴被围在松山多时,人马疲乏,军粮荒少,写了很多封信给吴三桂等人,也写信给朝廷请求救援,皇太极并不阻挡,任其信件流出,但是却一连数月,没见一兵一卒前来。
崇祯十五年三月的一天早上,皇太极正在睡梦中,突然有侍从冲进来,隔着一层床幔兴冲冲地喊道:“启禀皇上,有天大的喜讯!”
皇太极正与庄妃同枕而眠,一下子被惊醒了,骂道:“朕正在沉睡之中,你这奴才怎敢如此无礼,扰了朕的好觉!”
侍卫道:“奴才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惊扰皇上。是范文程先生让我来叫醒您的,让我告诉您一声,洪承畴今早被我军擒获。”
“噢?”皇太极大喜,掀开被子,既没穿外衣,也不穿鞋,跳下床来向门外跑去,庄妃在后面喊他,他却是理也不理。
洪承畴并非被清军擒获,而是被内奸捉拿,抓他的人是亲兵头领夏承德。一月前范文程写了一封密信给他,称只要捉住了洪承畴,不但饶他不死,还可加官晋爵,此时夏承德已有反心。等待一个月,终于抓住了机会,原来洪承畴见救兵迟迟不来,夜不能眠,夏承德有时会给他找点酒让他借酒浇愁,借酒力入睡。这一天洪承畴身心疲惫,晚间多喝了几杯,神志恍惚,夏承德趁机在最后一杯酒中下了迷药。洪承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已被锁链锁上。原来夏承德惧其武功盖世,用粗链条将他全身绑紧,就这样,稀里糊涂间,洪承畴被押到清军大营之中,松山最后的守军彻底崩溃。
抓住了辽东最高统帅,这在明清对抗史上还从来没有过。面对这个胜利,皇太极及部众欣喜过望,当夜,商量如何处置这位明军著名统帅,众贝勒、旗主几乎众口一词,要皇太极将其斩首,并将首级送往明朝皇帝那里,以逞军威,震其胆魄。
皇太极听了他们的建议,不置可否,又见多尔衮和范文程没有发言,便道:“范先生如何看?”
范文程拱手道:“臣贺喜皇上。但皇上若将此人杀掉,臣则认为松山一战,我们也只赢了三分。”
皇太极道:“那又为何?你且说来听听。”
范文程道:“兵法最高境界乃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何能做到这一点?武力不是手段,征服人心才是最高明的手段。明朝军中,洪承畴与祖大寿是两杆旗帜,他们不但军法高明,极富威望,更深知辽东军情、明廷虚实,这样的人物,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得一人,可以省我十万军力,得一人之助,可以减少我十万人十万次流血,得一人之力,可以免我大清子民奔波十年之苦,所以,如果能征服他们的心,于我大清有两利:一、可以助我们了解明廷的实力与现状,有他们在,明朝还有什么秘密可以隐藏?二、可以令其他的明廷将领军心涣散,人人胆寒,并最终跟随他们走上归顺之路。这就是臣所说的省我十年军力之故。所以臣以为征服他们的心,比赢得了他们的军队,杀了他们的头更为重要,惟此我们也能叫赢足了十分。否则这仗咱们就没有尽赢。”
皇太极点点头,道:“多尔衮,你又有什么意见?”
多尔衮拱手道:“皇上曾经多次说过,明朝这些将领能征善战,他们其实不是真正败于我们之手,而是败在了他们自己皇帝的手中,皇上你若杀了他们,请恕臣无礼,那就和他们的皇帝没什么两样了。”
“好!”皇太极站起来道,“你们两个有这个见识,不愧我大清的能臣。朕对袁崇焕这种人都没有过杀戮之心,何况他们?征服人心的重要,朕早就知道了。范先生,洪承畴现在狱中,是什么表现?”
“他在狱中不发一言,已经绝食一天,志在一死。几番劝降的人进去了,口水说干了,也没见他说过一句话。”
“好,我倒要看看这些明朝的臣子们骨头有多硬!”皇太极脸上杀气顿现,“都说洪承畴是非常人物,我要降伏此人,当然也得用些非常手段。豪格,你监管着俘获来的明军,大概共有多少人?”
豪格道:“禀皇上,共有四千余人。”
皇太极冷酷地道:“明早开始,把这些人一组组地押到洪承畴牢房的窗前,每隔一个时辰杀掉十人,要让他从头到尾看个清清楚楚,并传我话给他,他若投降,这些人都可不死,他若不降,杀完这些人,刀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范文程面有不忍之色,正要说什么,皇太极却道:“退朝!”转身离去。
第二日一早,在洪承畴的牢房之外,一组组明军俘虏被押了过来,狱卒将牢中的门窗打开,将被铁链锁着的洪承畴推到窗前,强迫他盯着窗外。狱卒冷笑道:“皇上有令,怕你在狱中寂寞,要你每天看好戏,你若害怕,可以将眼睛闭上。皇上不降你的罪。”
洪承畴此时面容憔悴,但冷傲之气,却丝毫未减,听了狱卒的话,只是冷笑一声,双眼凝视窗外,不发一言。
只听得一声令下,刽子手上来,十人被一一斩杀,惨叫声中,十颗人头落地,洪承畴瞪视着他们,眼连眨都没眨一下。
狱卒道:“你只要开口投降,你的部下就可免于一死,你也可以获得自由,重获兵权,你降还是不降?”
洪承畴哼一声,并不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又有十人被杀。洪承畴仍不说话,于是一天之内,连续杀掉一百余人。洪承畴眼见着他们被杀的惨状,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但却是一言不发。
当天晚上有人把消息告诉皇太极,皇太极冷笑道:“再杀一天,我看他降不降?”
第二天,又有二百人被杀,洪承畴站在窗前,目不转睛,仍是一言不发。
又有人报给皇太极这一情况,皇太极道:“好!明天开始,杀总兵!我看他的心能不能承受得住!”
第三天一早,前屯卫总兵王廷臣被押到窗外,按倒在地。王廷臣全身颤抖,对着窗子里高呼:“洪大人救我!”刀斧手手起刀落,将他砍倒在地。
洪承畴看着他被杀,双眼红得如欲滴血,但却依然面不改色,一言未发。
第四日,玉田总兵曹变蛟被押了上来,曹变蛟非常强悍,被几个人按着仍然拼力挣扎,大声喊道:“洪大人,卑职不才,未能将您的水师营发扬光大,还让清军学会此技能伤了我无数兄弟,卑职一死以谢罪了!”
几个人将他按住,刀架在脖子上,他仍然大喊:“卑职当年跟随叔父曹文诏四处征战,早知会有今日,卑职今日为国捐躯,叔父地下有知,也会赞一声死得其所。天佑大明,我大明万岁万——”
话未喊完,刽子手一刀将头颅砍下。
曹变蛟叔父曹文诏是明朝一代名将,当年与洪承畴一道在陕西对抗农民军,功绩卓著,后死于李自成之手。自辽东三帅之后,曹文诏、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也曾并称为明廷四杰,看着这个故人的后辈死在自己的眼前,洪承畴虽然面不改色,但一滴清泪,却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下来,无声地坠入脚下的地面里。
皇太极闻听,长叹一声道:“这洪承畴心肠铁硬,胆识过人,明廷用不了他,真是明廷之大不幸。”
范文程趁机道:“皇上,四日内已经杀了将近七百人,我看,对洪承畴来硬的是不行的,不如趁机罢手,容臣再想一个劝服他的良策。”
皇太极道:“你且想着,让我们再看一日。”
第四日,辽东巡抚丘民仰被押了过来,此人是个文官,与洪承畴同科进士,相交甚笃。
丘民仰虽然不是武将,但却没有吓得大失常态,几个士兵要按他,他怒喝一声:“不用你们,我自己来。”说完跪了下来。
丘民仰对着洪承畴开着的铁窗一拱手,道:“洪督师,你我共事多年,你对我主之心,天地可鉴,但成王败寇,大局已定。天不助明,已成定势,今日我有一言示君:如果放弃一己之耻辱,救得几千生灵,即使身死,亦自心安。话已至此,愿君深思。”说到这里,用力向前一扑,头撞在脚下的石板之上,当即身亡。
洪承畴望着他满头是血地躺在那里,禁不住一声长叹,不胜欷歔。
皇太极闻此情景大怒,道:“杀了一千人他还不降,难道要朕亲自出手!”正说着,范文程进来了,道:“请皇上速下命令停止杀戮,臣已经安排妥当,今天晚间之前,臣请会晤洪承畴,此人必降。”
皇太极笑道:“范先生若能完成此事,那真是我军中的孔明了。”
一转眼洪承畴被关在狱中已经整整七天了。七天之间,他想绝食而死,但是每到晚间,总是被狱卒按住,强行进食,他想自绝心脉,可惜手脚全被铁链缚住,稍有动弹便响声大作,于是就会被阻止。一连七天,眼见着每天都有一二百明军被杀,刀斧手的刀都砍坏了几十把,洪承畴是一个强硬人,虽然身体和精神被双重折磨,生不如死,但却没有垮掉,任由狱卒嘲讽,总是不发一言。
这天一早,门被打开,他原以为又要被押到窗口看杀人,却没料到进来的是一个相貌清秀的中年文士。
那人将手一拱,笑道:“洪督师你好,大名久仰,风采果然非凡,在下范文程,这厢有礼了。”
洪承畴哼了一声,将头转过去,没有理他。
范文程长叹一声道:“不是范某自夸,放眼这九州大地,在君王面前最有智慧的两个文臣,范某常认为惟督师与本人是也。却没料到,这天下最有智慧的两个人会了面,督师却因是败军之将,竟然羞于与范某对话,唉,真是枉费了我对督师的英雄相惜之心了。”
洪承畴冷冷说道:“乱臣贼子,卖国求荣,有何资格与我并列?”
范文程笑道:“好,洪督师终于开了金口了,那就借这个话来说吧。你说我是乱臣,我从不以崇祯为主,臣之一说从何而来?你说我卖国,我且问你,大明是国,大清就不是国?大明的人是人,大清的人就不是人,就该被残杀?你说的国,是指大明朝的,范某却从不想以此朝为国。想当年,你们大明的老祖宗朱元璋是从大元朝那里抢来的江山,他本是明教中人,又是红巾旗下,可是他建国之后,可曾提过明教一个字,可曾为红巾各大旗主正过一次名?他得以建国,系依托于别人而来,乃巧取豪夺之产物,名不正,言不顺;他建国之后,更残杀功臣,愚弄百姓,无所不及,他的国,建立在肆血暴政、权谋奸恶之上,哪有一丝一毫的公正与公平?自他之后,明朝皇帝个个昏庸,百姓生不如死,这个国,我耻于认之,更耻于为伍。你说我卖国,有何凭证?说我求荣,更是可笑!我本是范仲淹第十八代孙,名门之后,荣到已经天下闻知了,我还有何求之?”
洪承畴道:“巧舌如簧!你既然敢称是范仲淹之后,岂不知范仲淹之事迹?当年对抗夷狄,力保大宋,他是汉人中的大英雄,他有你这样一位后代,真是他家门的大不幸。”
“好!”范文程拍手道,“就接着你话继续说。你们都知我祖上曾对抗过西夏异族,却没想到我祖上更是一位心系黎民苍生的大英雄,当年他力抗西夏,却最终被一贬再贬郁郁而终,所为何故?无非是为黎民百姓安生,而说了一些话得罪了权奸,大宋皇帝,若能用他十年半载,当可国泰民安,可惜啊,主上昏庸,能臣治臣又有何用?由此联想,你大明朝从不缺贤人志士,铮骨忠臣,可惜的是,你大明皇帝比之当年大宋皇帝更要差之百倍。督师你贵为辽东统帅,当然不会不知在你之前的熊经略、袁督师、孙尚书的遭遇吧?你大明皇帝既残杀忠臣,又害百姓,三饷加派,害得民不聊生,陕西暴民,如雨后春笋,百姓苦难,更不知何日方休。相比之下,我大清皇帝,君臣一心,上下和谐,百姓安乐,国泰民强,试问,我大清国与你大明朝相比,两位君主在安民念民之上,差之何止千里?督师自小饱读诗书,当知道大丈夫当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国道崩溃,弃暗投明,只为天下百姓着想,这才是儒家要义。孟子当年也说过,为官之人,当知君轻民贵的道理,民不成,国不成,民若亡,国即亡!为民生,我倒想请督师放下所谓的一己之念、愚忠之心,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未来。”
洪承畴冷笑一声:“我乃大明臣子,当为大明天下马革裹尸,什么民贵君轻的大道理你不用给我讲,纲常礼法,我自小就懂得,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的信念不会更改。”
范文程反唇相讥:“好!大人你意志如铁,在下佩服。只可惜,为你一己之念,害四千兵士人人断头,你一己之愚念,与四千人命相比,是值也不值?”
洪承畴昂首道:“他们既然随我出征,当然知道为国捐躯死得其所的道理,如今能为国而死,是他们的造化,有何不值?”
“哈哈,然则六镇总兵,为何只有随你出行的一路坚守岗位,其他几镇,都不顾你而去,却为何他们不能为国而死?”
洪承畴略一迟疑,道:“杀身成仁,岂顾他人!”
“好一个杀身成仁!如果他们为此一诺而死算作大明造化的话,我且问你,你大明朝长年拖欠军队饷银,这些军士在外拼命,他们家人却忍饥受饿,生不如死,这些军士为混口饭吃,虚冒军功,残杀百姓,掠人食物,**人妻女,兵不如匪,如此害兵害民之行为,仁在何方?”范文程掷地有声地道,“督师你今日兵败,累几万人无法生还,累他们的家人从此陷入水深火热中,请问督师大人,这又是谁的造化?督师所说之仁,又在何方?为节省饷银,大明皇帝不等时机成熟,就命你盲目出兵,大明朝对这些兵士,可曾有过丝毫宽悯之心?六镇总兵,不能戮力同心,是否与此有关?我再问大人,你不顾手下人死活,但你家人的死活你却是顾也不顾,你有四子,一妻六妾,你之一死,他们无人照料,必受你朝中政敌迫害,你朝皇帝,也未必不会如对待你的军士一样对待你的家人,你不顾手下的死活,顾不顾得家人?”
洪承畴道:“我志在一死报国,这点小利,岂能顾之!”
“好!”范文程拍手道,“洪督师果然是忠臣铁骨,范某佩服。来人,放开洪督师,送你回明朝军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洪承畴更是莫名非常,道:“你说什么?你要放我?”
“没错。我今天就是要放了你,因为我知道,留你在此,不过我大清国多杀一名俘虏,污了一把屠刀而已,放你出去,自有人会替我大清国清算于你,死在敌人手中与死在自己人手中,哪一个更痛苦,你当然知道。”
洪承畴道:“一派胡言,我大明皇帝对我恩重如山,他岂会伤我?”
“哈哈!”范文程冷笑,“大明皇帝给你八镇总兵,举国兵力,你一夜之间输得如此干净,有何面目再去见他?”
洪承畴道:“我今日兵败,完全是陈新甲战术之误,我主英明,待我回来,自会明察。”
“好,你主英明,但我却要问你一句,英明之人为何会冤杀袁崇焕,罢黜孙承宗?如果说你主曾受小人蒙蔽,为何此事过去十年,一切昭然若揭,你主仍未有任何表示?”
面对质问,洪承畴迟疑片刻,未说出话来。
范文程道:“有件事我想告诉大人,在你被俘之后,我对外一直封锁消息,并命北京的细作制造消息,称你已为国捐躯。这信息传入京城后,那陈新甲已经上书,要对你实行重葬,你主应允。据我所知,现在已经在北京城外为你立祠,稍后你主将携三公九卿亲自祭拜,并为你建祭坛十六座。按你朝礼制,一品官只能建九坛,给你建十六坛,已经是明朝以来最高礼制。对你如此风光大葬,那陈新甲正是借此缓解战术之误,你主崇祯也正是想以此掩饰兵败之实,你是他们现在用来找台阶下的一个棋子,如果我现在不杀你,送你回去,并告知天下,你还活着,这个剧将如何收场?以你主之多疑性格,他岂能容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会信你的话吗?而朝中诸如陈演、魏藻德、陈新甲、杨嗣昌之辈,又有哪一人会为你说句公道话?那些弃你不顾、擅离职守的属下们,为保自己性命,又哪一个不会将所有责任全部推诿于你身?一旦成为众矢之的,我看袁崇焕之下场,在督师身上马上应验也未可知,你的娇妻爱子宠妾家人,也未必不会比袁督师一家人过得更惨!”
听到这里,洪承畴一惊,想到此事确如范文程所说,范文程这个反间计用得狠毒又巧妙,真是令自己毫无退路,又想起崇祯之个性与袁崇焕的命运,心惊之余,当年在西市目睹袁崇焕被杀时的惨状突然浮现眼前,情不自禁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范文程看出他心里的变化,微微一笑:“不过督师也不必为之烦恼。在下还有一计,可助督师解脱种种麻烦。明天一早,在下会派城中内应将你家人全部安全接出京城,返乡祭奠,你人已死,又正在被风光大葬,他们的动态应该不会有人追查。行至半路,我会派兵马护送他们前往辽东与督师相会。你与家人团聚,没有了后顾之忧,你明朝的皇帝、政敌就都奈何不得你。我主乃英明之主,不会计较你杀我军士的前嫌,也会保留你在明朝的一切待遇及职务。天下一统后,吴三桂等强将若肯归顺,仍是你的门生,你也仍是大帅身份,举国威望,不在话下。三日内,我范文程兑现对你的承诺,将你家人全部送到,如若不能实现这个承诺,我自会上报我主,自裁谢罪。”
对范文程的话洪承畴将信将疑,不过,也不能不承认,范文程所说的,也确是一条可行之路。当自己退路全无之时,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保住家人性命。
范文程道:“一个时辰后,我主会亲自会见督师,你现在只有这一个机会决定自己的命运,我主也只会给你这一次见面的机会,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望君考虑清楚。”
洪承畴低下头来,无言以对。
范文程拱手道:“督师细虑,在下告辞。”走得几步,突然回身道,“好多的尘土,都落在衣服上了。”
洪承畴冷不丁听得这句话,情不自禁地用手拂了一下肩袖。
范文程见他做出这个动作,不禁心花怒放,大笑数声,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