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由山海关外城向东,至宁远方向,两骑飞驰。
山海关由明初的大将军徐达修建,后来经谭纶、戚继光、熊廷弼、孙承宗、袁祟焕等明朝几代军事天才重修,南起老龙头、北止九门口,全长26公里的长城线上,分布有9座城堡、10大关隘、41座敌台、51座城台、14座烽火台、4座墩台,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长城军事防御体系。山海关共有东南西北四个门,东门方向面向辽东,是防域后金军队的重点环节。由东门开始,山海关与辽东整个军事防线形成一条锁链式的结构:出东门30余里,是山海关第一个前哨军事据点“中前所城”(即今辽宁省绥中前所),前面还有一座护卫城名叫前屯卫(今辽宁绥中前卫),再前行数十里,是“中后所城”(今辽宁绥中县城),在山海关城东两里的欢喜岭上,还有一座用于军事瞭望的高地名叫威远城,这些军事体系,形成了著名的宁锦防线,这道防线由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等几个晚明王朝的军事天才共同建造,数年来一直阻挡着后金(满清)军队的脚步,山海关就是宁锦防线的最后一关。
这两骑快马飞驰在这条军事锁链上。他们从山海关出发,马不停蹄,越过中前所,中后所,一直向宁远的方向,奔跑了近四个时辰,为的是追一个人。
这时天色已经将晚,两匹马跑了近一天,已经累得不行,但座上的两个人全是骑马好手,用力鞭打下,马竟然还有余力向前挺进。
前行至一高山处,路分成两股,两个人勒马观看,年轻的一个问年长的:“爹,他们去了哪儿,我们选哪条路?”
年长的那人穿粗布衣裳,平民打扮,但是眼神锐利强悍,身材不高却敦实厚重,一看就是个行武之人。他看了看地下说道:“往左,这里土质凌乱松软,有践踏过去的痕迹,复宇兄不会走得很远。”
年轻人说道:“可是马却挺不住了。”
“我的还行,要是实在不行了,你就歇个脚,我先行一步,你再追我。兹事体大,延误不得。”
年长之人用力鞭打马臀,马吃痛,健步疾驰,年轻人不甘落后,两人沿着向左的岔道,一路狂奔。
走不多远,只听得前方一阵喧哗之声,虽不见人影,但却见滚滚烟尘自远处飘来,年轻的喜道:“他们就在前方?”
两人拼力奔跑,跑不多远就遇见一个大下坡,马跑下坡去,又转过一个山坡,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阵令人眩晕的炽光直入眼帘,只见前方一片平途的宽地上,弓箭齐张,剑戟生辉,盔甲闪烁,竟然有一彪军马埋伏在此,排成数列,各持兵器,迎对两人。
年轻人紧忙勒马:“爹,坏了,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年长的人却不应话,只一鞭下去,马径直向军队中冲去,一片混乱声中,军士们张弓欲射,但这人来得实在太快了,双方又相距太近,他一下子冲进阵中,马蹄险些踢到第一排的军士。军士们一片混乱,竟然不得放箭,一声呼喝,众军士由横列改成环抱式,将来人围在了中间。
众军士向前围近,年长之人怒喝一声:“祖大寿何在?我是朱海峰!快出来见我!”
在几百名军士的包围下,这人一声怒喝,有如晴天霹雳,竟然声震山谷,回音荡荡。
“不得动手!”人群有人也喊了一声,一骑飞驰入军中。马上是一个身着帅服的明军将领,他将手一挥,众军士立刻向两旁退去,合围之势未变,但是里面的空间却让出了一大块,明军将领冲进包围圈,与年长之人对峙。
这名将领粗眉大眼,虬髯贲张,也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大汉。他与这年长之人相对片刻,突然眼眶潮湿,险些流下泪来,哽咽着将手一拱,道:“海峰兄,别来无恙。”
“复宇兄,”年长之人也拱手道,“小别一月,你我二人本应该下马相见,但现在你我不知是友是敌,请恕小弟无礼,只能在马上与你说话了。”
远远的年轻人在包围圈之外喊道:“祖大寿你不可伤我父亲!”
祖大寿哈哈一笑:“世侄说笑了,我与你父亲海峰兄是过命的交情,我要伤他,那岂不是天打雷轰之罪?老天也不会容我。”
祖大寿乃是名振一时的勇将,字复宇,宁远人(今兴城),世代行伍,后投奔军中,在辽东征战多年,被袁崇焕赏识,曾主持修建宁远城,并直接协助袁崇焕获得了宁远大捷。说起来,打伤努尔哈赤的第一炮就是他亲手点燃的火药,因功劳卓著,海内闻名。袁崇焕手下有四大台柱,分别是满桂、祖大寿、赵率教和朱梅。祖大寿论功劳谋略,公认排名第一,现为辽东前锋总兵官,挂征辽前锋将军印,驻守锦州。
前来追他的这个年长一些的人,就是四大台柱中的朱梅,字海峰。他也是追随袁崇焕多年的勇将,参与过宁远大捷、宁锦大捷等多次战役,现为山海关总兵。那个随他来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朱国梓,还是个监生,今年不过十八九岁年龄。
祖大寿应了朱国梓一句话,又对朱梅说:“海峰兄也在说笑,你我从来都是友,哪有是敌一说?”
朱梅摇头:“也不尽然。你率兵趁我不备,从山海关出发,直奔宁远,我怀疑你是投降那皇太极去了,如果是那样,你我就绝不再是朋友了。”
祖大寿一笑道:“那你应该带兵来抓我,又何必一个人前来送死?”
朱梅道:“非也!我今天不但不带兵,我连官服都没穿,”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因为这一刻,我依然拿你当我的兄弟,我要以兄弟的身份来见你,因为我相信你祖家一门忠烈,你又深受袁爷教诲,不忠不孝之事,不是你祖大寿所为!”
祖大寿道:“不错,知我者你朱海峰是也。想当年,咱们在袁爷帐下,都受满桂排挤,又与那赵率教有隙,同病相怜,同声相应,结成兄弟之谊。如今,满桂、赵兄都已为国捐躯,四大台柱只剩下你我二人,袁爷又生死不明,咱们二人,依然还得生死与共啊!”
朱梅冷笑道:“好一个生死与共啊!你率兵出逃,直取辽东,要做乱臣贼子,我怎能与你生死与共?”
祖大寿怒道:“胡说!我率兵出逃,根本没有出卖辽东、投敌叛国之意,我是为了袁爷。袁爷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皇帝听信谗言,将他下狱。我祖大寿已经上了书,愿以全家性命保袁爷无罪,并甘愿下诏狱替他服刑,但是皇帝不听忠言。如此昏君,岂能共事?!我带兵出走,不是为了投敌,我要保住一支血脉,将来杀回北京,救袁爷于水火!”
提起袁崇焕,朱梅也不禁黯然神伤。他与祖大寿、满桂、赵率教等人都蒙受袁崇焕提携,方有今日成就,四人虽然各怀心机,明争暗斗,但对袁崇焕敬仰之心,从无更改。也正因此,他们对袁崇焕以“袁爷”相称,视之为父。如今他蒙冤下狱,祖大寿如此过激,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朱梅道:“复宇,这里人多嘴杂,你不要口无遮拦。请你下马,咱们借一个安静之处,就此事细说分详可好?”
祖大寿笑道:“算了吧,你朱海峰一身好武艺,我下了马,近得身来你再施展开那家传的小擒拿手,千军万马也救不了我啊。这都是我的好儿郎、好兄弟,有什么话,就在马上说吧!”
朱梅剑眉一竖,回过头来对着朱国梓喊道:“国梓,你下马,到我身边来!”
朱国梓不知就里,但对父亲的话从不敢违背,于是下了马,径直走进包围圈,在众兵士闪闪的刀锋剑戟之下,这个面相文弱的青年毫无惧色,穿过兵器的丛林,一直走到朱梅身前。
朱梅侧身下马,将朱国梓向祖大寿身边一推道:“我儿子就留在你的阵中,若我对你有任何过分举动,你就让人将他乱刀砍死。”
祖大寿心里一声叹息。这朱梅虽然外表粗豪,但实际上谋略过人,沉稳刚强,自己平时对他也颇有忌惮,他一来,就不是个简单事。不过,他也明白,朱梅此举完全为他着想,他刚才这一番话,已经是犯了忤逆的死罪,罪上加罪,军中人多嘴杂,若有人成心搞事,即使皇帝暂时不究,将来也难免是个祸患,借一步说话,反而会更加无所顾忌。
于是也道:“海峰兄你也小看兄弟了。国梓就是我的儿,我能伤他?我刚才不过只是说笑,又怎能不信你?”也下了马,将腰刀解掉扔在地上,摊开双手道,“你看我,也没有武器了,来,咱们就去后面那个小山坡上说话去!”
两人向后山走去,几个军士跟了上来,祖大寿回头骂道:“都给我滚回去!朱海峰岂能害我?”几个军士不敢前行,留在了原地。祖大寿又对朱国梓说:“世侄,你也随我们一起去。”朱国梓道:“祖伯父,我就留在这好了。”朱梅道:“你就让他留下吧。我不发话,他不会去的。”祖大寿道:“你们一家子,都是刚强人。”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了距军马较远的一个小山坡前,朱梅回头看看,在这里说话已经不会被他们听见,神色便凝重了下来,对祖大寿道:“咱们就在这里坐下。”
两人寻着一根大松树,就在树下坐下来。坐下后,朱梅从身上摸出一件东西,扔给祖大寿:“这是给你的。”
祖大寿接过来一看,是一个皮制的酒壶,封得非常严实。祖大寿好酒,知道朱海峰远远拿来的,必是好货,拧开封口,嗅了一下,一股辛辣的味道扑鼻而来,醇香迅速遍布四周,忍不住用力灌了一口,叫道:“好酒!是女真鞑子们喝的酒!”
朱梅道:“不错。女真人生性强悍,他们的酒也比南人的浓烈了许多。这烧刀子是我当年从一个千夫长那里缴获的战利品,一直留到现在,特意带给你的。”
祖大寿道:“我虽然恨那些鞑子,但还真喜欢他们的酒,这是男人喝的酒,与之相比,我们汉人的绍兴女儿红就嫩了许多了。来,你也来一口!”他把壶递给朱梅。
朱梅摇头:“我不喝,我已经戒酒了,我答应过袁爷,以后再不饮酒,他在与不在,这个承诺我都要遵守。”
祖大寿叹道:“不错,我当年饮酒误事,也曾答应袁爷再不饮酒,不过,只要他不在我身边,我还是要忍不住喝上几杯,这一点我不如你。你对袁爷,才真叫忠心耿耿,要不,当年他为什么最器重你。天下第一关也还是由你来做总兵。”
朱梅道:“你错了。袁爷对人,从来一视同仁,满桂一直不服于他。袁爷一再忍让,后来下禁酒令时,唯独没有对他下令。但是满桂后来听说也把酒戒了。北京一战,我听说他为了袁爷,也和皇上据理力争,后来明知有去无回,也去与皇太极开战,最后战死沙场,满桂这人,总还是个好汉。”
祖大寿道:“不错。满桂不是个坏人,我们当年争斗,在袁爷这样的高人看来,不过是小儿之争。唉,”他叹息一声,“如今你我都如同孤魂野鬼,没有了袁爷这盏明灯,全是摸黑走夜路啊。”
朱梅道:“你最近可曾梦到了袁爷?”
祖大寿道:“你还真问着了,我昨夜真的梦见了他。我梦见了袁爷给我写那幅字时的情景,你还记得他送我的那幅字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好词啊!这幅字我至今还带在身边。”
朱梅感叹道:“是啊。可是我记得袁爷当时说过,他喜欢的不是这两句,他喜欢的是这首破阵子的最后两句话: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了却君王天下事,了却君王天下事,”祖大寿喃喃自语,突然激愤起来,“可是,他是了却了君王之事,但是,却赢了什么?”
朱梅关切地说:“你们去北京勤王时,我在山海关留守,都发生了什么?”
祖大寿的声音里难以抑制悲愤的情绪:“我们那天拼死打退了皇太极的军队,袁爷亲自披甲上阵斩敌十七人,血将他的战袍都染红了。大家只剩半条命了,皇上下旨要我们进京,但不许带一兵一卒,只要袁爷、我和满桂三人进去,要在平台相会。我当时有些不服,弟兄们日夜血战,车马疲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不安排我们进城歇息?但袁爷却要我不得妄动,要顾全大局。我还记得,当日我们进京之时走的不是城门,袁爷和我们几个,都是被一个大筐吊上去的,我当时还劝袁爷不要上去,但袁爷不听。我们后来进了京,皇上在那里等着我们,跟着他的,还有首辅钱龙锡大人,和温体仁、周延儒那些文臣,对了,还有司礼监的曹化淳。皇上的脸色很难看,咱们拜见了他之后,皇上连客套都没有就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杀毛文龙?袁爷一时呆住了,没来得及回话,因为杀毛文龙那件事皇上是知道的。没等他说什么,皇上又问,你曾说五年平辽,为何皇太极今日打到了城下,你们两人是不是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满桂在城下被人射伤,是不是你派人干的?我和满桂听了都摸不着头脑,满桂的伤确是自己人误伤的,但那是城南的守城军,袁爷在城北,这两事完全不是一回事啊。皇上命满桂当场脱衣,满桂身上确实是伤痕累累,但这关袁爷何干?皇上不听袁爷有任何解释,下令:着锦衣卫拿下。”
朱梅惊呼一声:“袁爷一世英雄,就这样被拿了。”
祖大寿痛心地说道:“我当时傻了,第一个反应就是绝不能让他们拿了袁爷,我要起身,却被满桂拉住了,你也知道,咱几人中满桂天生神力,他抓住我,我就动弹不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袁爷被他们拉走了。”
“你就没有找过孙承宗大人吗?”
“我去了。可是见不到孙大人。在孙大人家门口,我见到了洪承畴,他也在等孙大人。我要他给孙大人带个话,至今,我也没有见到他。”
朱梅长叹一声,低下头去:“袁爷一世英明,难道就毁于一旦?!”悲愤之情难以抑制,突然将手一伸,“拿酒来!”
祖大寿惊奇地说:“你不是不喝酒了吗?”
“这杯酒是为袁爷喝的!”朱梅抢过酒壶,用力喝了一大口,“世间英雄,沦为刍狗,这悲愤之酒,怎能不喝!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朱梅喝酒。”
祖大寿接过酒壶,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只片刻间将这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朱梅不胜酒力,此时脸色焦红,已有醉态,他眯着眼睛斜睨着祖大寿道:“你今天带兵出走,不惜犯忤逆之罪,就是为了袁爷吗?”
“不错。”祖大寿也喝得脸色通红,有如吞下了火一般,“这是袁爷的军队。满桂死了,赵率教死了,这支军队由我来带了,他们可以杀了袁爷,但是毁不了这支军队,只要有我祖大寿在,军队就垮不了,我要为袁爷保住这最后一支血脉。”
“我敢问一句,你要带着这支军队去哪里?”
“去宁远,去锦州,回我的家乡,我要占据一座城池,立地称王,从此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我要为袁爷守住最后一座城。宁远,那是一个多么光荣的地方,你还记得吗?努尔哈赤号称天下无敌,皇太极号称智勇双全,可是,他们就是败在了我们的手里,败在了袁爷、还有你和我的手里啊,”祖大寿的脸上泛起了激动的光芒,他情真意切地拉着朱梅的手,“海峰啊,你也随我走吧。放弃山海关,咱兄弟俩一起,再打天下!”
朱梅摇了摇头:“你错了,大错特错。谬之极矣!”
祖大寿道:“我错在何处?”
朱梅道:“你这不是在帮袁爷,你是在变本加厉地害他。你以为袁爷如果在这里,他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祖大寿痛苦地道:“你以为袁爷还会活着回来吗?他的罪名,是通敌啊!”
“袁爷活与不活,并不能说明什么了。”朱梅站起身来,此时的他,醉意全消,语音铿锵掷地有声,“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是袁爷的信念,这也是我们的信念。你如果就此叛了,你就负了袁爷的期望,也毁了他忠君爱国的一世英名,因为你带走的不是你自己,是袁爷培育了多年的关宁铁骑。想当年,辽人、蒙古人、汉人,结束战乱纷争,归于一心,共同对抗女真人,是袁爷的功劳,如今,你带着他们远走辽东,让大好局面重新四分五裂,是毁了袁爷的苦心孤诣。况且,你这一走,辽东空虚,军备松弛,人心惶惶,内讧四起,正是亲痛仇快,女真人趁机再打进来,苦的不是当今的圣上和那些昏臣,而是黎民百姓啊!你以一己之愤,铸成万世大错,孰是孰非,自当深思。袁爷平时的教诲,也盼你再想一想才好。”
祖大寿面有愧色,许久不能言语。
朱梅望着他,这个血性汉子,突然眼含热泪。
朱梅哽咽道:“复宇兄,不要走,留下来,继承袁爷遗志,再铸咱大明的钢铁江山吧。”
祖大寿心神一荡,内心深处泛起了一层柔软的波浪,突然间,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将战袍上沾满血迹、疲倦不堪的袁大帅强行按倒,拳打脚踢,而身边,则是崇祯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和曹化淳、周延儒、温体仁等人幸灾乐祸的奸笑,刹那间,他又狠下心来,腾地站起来道:“这个江山不需要我们,也不属于我们,海峰,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扑通一声,朱梅竟然跪下来了:“复宇兄,不要一错再错,为了袁爷,为了你自己的身家性命,听我一劝,我给你叩头了。”说完真的低头要拜。
祖大寿惊道:“这怎么使得?”忙去拉朱梅。
就在这时,突然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军官惊慌喊道:“大帅,不好了,又有人闯进来了!”
祖大寿一惊:“什么人这么大胆!快带我看看。”说完翻身上马,和那军官共乘一骑,向军列中奔去。只剩朱梅一人还留在那里。
却见军列之中,真的有一骑杀了进来,只听得兵器撞击声音叮当作响,看那意思,已经交上了手。
祖大寿只见那名骑士,一身明朝军士打扮,手拿一支长矛,和一众士兵战成一团,虽然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却全无惧意,来往冲杀,骁勇不可阻挡。但见他也就只有十七八岁年纪,一脸风尘,遍身泥泞,似乎走了很远而来。虽然看起来形容狼狈,但却鼻梁高挺,双眼有神,英武逼人,这人竟然是个熟人。祖大寿高喝一声:“不得动手,都给我让开。”
那人看了祖大寿一眼,又惊又喜,叫一声:“大帅!”突然全身发抖,似乎意志精神体力全部崩溃,一个跟头,竟然从马身上翻了下来。
原来他一路奔波,连续跑了近三百里,又与众军士厮杀片刻,再加上心焦如焚,此时体力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只因没有见着该见的人,才挺着一口气,如今见到了祖大寿,这一口气,终于再也不能坚持。
祖大寿冲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道:“三桂,吴三桂,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吴三桂的年轻人筋疲力尽,喘息着说道:“大帅,快,快与我速回山海关,孙阁老到了,他带来了袁督师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