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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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十一章 月在浮云浅处明(shang)

“碧盈……”在一阵悲伤后,水萝脸上的笑意再也聚不起来,她开口说话,那话语听入耳中,让一旁听着的人也觉得自己被感染上了几丝悲伤。 是的,是那样柔弱的悲伤的声音。 水萝也并没有再坚持什么,只是在平静的叙述着,“我也并不是想让你否决掉什么,只是想着把这事实告诉你。 ”

“可是……水萝,你知不知道,如今你将这些事实说出来,无济于事。 现在的事实就是,我是孟家的女儿,是如今殷朝的皇后,楼氏与我没有一点关系。 就算被人知道这件事,又有谁会相信。 毕竟你所说的楼氏,太陌生太遥远了,人们宁愿当作是疯言疯语。 ”

“不是这样的,碧盈,我不是让你去承认你是楼氏之人,不是让你去承认你不是人类。 我只是所以要见你,不仅是因为你我是姐妹,而且是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楼氏存亡的事情。 因为,如今楼氏的人所剩无几,而负责孕育我们楼氏的鲛人又偏偏被人残杀或是掳去,南海存活着的种族实在是太苦了,是挣扎在生死的边缘……我希望你能帮帮他们,帮帮我们的楼氏,毕竟这也是你的族人……”

“你原来是这样想,可是这件事情,恕碧盈无能为力。 ”

“为什么?”水萝不解的看着碧盈,却见到了碧盈脸上冷冷的坚决的神情。

“没有原因,只是因为我做不到。 所以我不能对你许诺什么。 ”

是地,这话的确是该这样说,没有把握的事情就不要立即给人保证、给人希望,对于某件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对此多做言语。 而且这事就算要帮,也只能在暗中稍稍去做而已。 因为这件事既然与南海有关,就显得棘手了。 自己又怎么能在坐在皇后之位没多久后就开始cha手管理与南海的有关的令人**的事情,这不禁会招来大臣地不满。 而何况。 如今殷玄死盯着自己,不仅自己危险。 自己的亲人也极为危险。 这南海,又正是殷玄地封地么,太过危险了,若是不小心,可以说是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如此,又怎么好明里的说出来明里的去帮忙。

水萝听闻这话,脸上流lou出一丝遗憾。 但随着那眉头一皱,遗憾变成了不快,最后水萝竟责备起来,她道,“碧盈,楼氏的人才是你真正的亲人,就算对楼氏感情不深,你不该这样推拖。 楼氏如今是面临生死存亡之时。 你该不遗余力才是。 ”

这句话说下来,碧盈是明白水萝误会了自己,却也不想为此浪费时间和力气解释,便垂着头继续沉默着。

水萝见此不由得有一丝心急,那责备之话便重了起来,只说道。 “碧盈,你可要仔细想想。 可别让个人的感情蒙蔽了理智,你一向任性,才导致你人生坎坷不平,以至于入宫来面临这样那样的事情。 这次你可不能任性下去了,命运就算可以拒绝,但是这责任可不能拒绝啊。 难道你要眼看着楼氏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吗?还是你想来日再后悔、良心来日再受谴责?!”

碧盈被这话刺激到,只觉得心头地伤痕被人揭开,一阵一阵针刺般的疼痛重新袭来,使得脸上那冷冷神情慢慢苍白起来。 最后只得用笑脸来掩饰。 在掩饰中。 碧盈也慢慢道,“那如果说这些都是命运。 那我还有什么话要说。 命中注定我要如此,会受此折磨,而且将来也会后悔、会良心受谴责……那还能怎么办,不能拒绝那就只能接受了不是么?若是楼氏注定要灭亡,那为什么还要挣扎?按你的话来说,不是就该接受这命运而不应在做什么么?”

“碧盈,你真任性!话不是这样说的,接受是一回事,楼氏灭不灭亡是另外一回事,因为楼氏的人是预知不到自己或是种族的命运的,所以没有人能预知到楼氏将来的命运,也就没有谁说楼氏注定要灭亡啊……所以,这才希望你能够做些什么。 ”

然而听到水萝着急地声音,碧盈的目光却慢慢的从镜子上移开了而看到了窗外去。 “人生充满不幸和悲伤,很多时候我们都在为了别人生活着,心中关心某人、担心某人,却没有自己,是忘记自己或是没时间没机会为自己做某事。 很多时候我们为了顾虑某人、成全某人而辜负自己、牺牲自己,人活得那么凄凉,那为什么不能任性。 若是任性能让自己活得舒服点快乐点,为什么不这样做?至于你说的帮忙,我答案依旧,没有继续重复的必要了。 ”

“碧盈,这就是你要拒绝命运的看法吗?你要拒绝命运,连同责任一起拒绝吗?”

“或许是,或许也不是。 ”

“碧盈,我好失望……我没想到我地妹妹是这样的……”水萝脸上尽是难掩的失望,她这样看着碧盈,那目光让碧盈心中极为难过,几乎就想就缘由说出来,好让水萝不误会自己。 然而这又是不可能的,碧盈低着头苦笑了下,既然是心灵相同血脉相连的亲姐妹,那为什么不能理解自己的这番用意,为什么一定要将一切说白。 若是姐妹,若是知己,不是能够言语间、动静中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么,不是会在理解对方的那一刻能够会心一笑么,不是不用像陌生人一样的要极为坦诚才说得下话么。 说得太白,过于让人悲伤,是那种无人理解的悲伤。 而且,自己其实也是那样高傲地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开口勉强着去解释,这样类似于求和地行为,自己怎么低得了头,毕竟是这样的自己呵。

“姐姐……”在同样地失望和悲伤中,碧盈竟然这样开了口唤着水萝。 “你这样辛苦的要来见我,是因为楼氏,还是因为我?你说要见我的心愿超过陪伴殷晟的心愿,是因为楼氏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么?你,在乎殷晟么,在乎我么……”

镜中,水萝的面容慢慢的模糊起来。 那模糊中可见地面容上似乎已经有泪流过湿过。 碧盈不忍再看,这样的问题太过直接锐利。 太过直逼人心,太过令人难过,并且让人在想知道结果地同时,又不敢去面对那结果。 因为人生中有那么多的结果,在面对过太多太过令人悲伤失望的结果后,勇气枯竭,所剩的却是依旧执着纠缠着的好奇心。 反倒使人在一面期待结果一面胡思乱想的时候。 又一面拒绝结果一面软弱无力。

然而,水萝还是给了碧盈答案。 那样泪眼凝睇着的说出地答案,令人几乎后悔不该问出这问题。 但是既然水萝已经回答了,碧盈也就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听着。

——“碧盈,你是我亲爱的妹妹。 殷晟,他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爱人。 而楼氏,这是我存在的价值。 这些,都是我在乎的。 对我而言。 这些都重要,并且是同等重要,没有最特别的而言,你可明白?所以……拜托你,不要再任性下去了,若是楼氏灭亡了。 剩下的楼氏之人会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因为人类是不会认同我们地存在的……”

“我明白的,我明白。 可是……”

“碧盈,没有可是,是要必须。 ”

水萝的面容渐渐又清晰了,仿佛那脸就近在镜边。 而碧盈的眉头却是慢慢皱了起来,然而下一秒就见那镜中女子的面色苍白起来,接着面容竟然模糊到再看不清,最后竟然消失掉了。 于是,铜镜映出地只有自己的面容。 映着那样皱着眉面有心事的神情。

但那空气中。 隐隐还有声音传来,那是水萝的声音。

——“对不起。 我灵力不够没办法继续说了,天山,他们与我们的种族也是一样的性质。 巫女孜炎拥有灵力,也知道这一切,而且我还有两魄留在她那里,你去找她……”

安静又重新袭来,午后,太阳昏沉的躲入云中,光线暗淡,仿佛已经到了傍晚。 风凉如水,吹起了窗边的帘子。 而碧盈就这样坐在梳妆镜前,一直坐着,也没有什么动作,仿佛魂魄离体了似的。 就这样坐了半会儿,碧盈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来是天色忽地暗了,一时像是黑夜已经要降临的样子。 碧盈抬头看去,只见天边乌云沉沉,一副要下雨地样子,于是便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梳妆镜前站起来,走到了宫楼外。 宫楼外地风密密的吹着,吹得人神情益加冰冷,而心情,也是益加地令人沉默。

*******

仪龙宫,乾辰殿。

那殿门紧闭着。 殿内,还是只有两个人的身影。

“臣只是猜想,殷玄作为藩王,太不肯规矩了。 ”

“恩,比如说。 ”

“比如说皇上若是疑惑为什么南海沿海地区的情况为什么那么糟,这缘由臣想五王爷是最清楚不过的。 ”殷栎低下头去,一字一句说得极为严肃,“这沿海之地虽说是交由楼氏之人自己管理,渔民打渔出海均得按照他们的规定,并且沿海之地非得楼氏的人允许不能擅入。 但是,臣到沿海一探,才发现并非如此。 沿海地区并没有楼氏的人,反而依旧是由我们殷朝的人在管理。 渔民出海打渔是经常的事情,而且也不得不去打渔,因为他们顶上的官员要每日来催交税。 ”

“每日?”

“是的。 每日都要交税,所以每日都要出海,且不管是不是风和日丽,也不管是不是空手而归。 ”

殷晟闻此言,平静的神情已经不见了,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开口问道,“那楼氏的人呢?这地方是已经许了他们管理,他们为何却置之不顾。 ”

“据臣所知,这并非是楼氏之人不顾,而是无力再顾。 根据渔民所言,在封五王爷为藩王后,沿海一方便拖离楼氏管理了。 这原因想必直接问五王爷是最清楚的。 而且官员调动之后,接任的人其实都是殷玄的亲信。 沿海之地这一地方也不例外,五王爷早已经暗中派人接手管理此地。 海中的鱼类在每日每日都遭人捕获后,早已经寥寥无几,就连海中的鲛人也所剩无几,楼氏之人,不知所踪……南海,有如空海。 ”

殷晟摆了摆手,让殷栎不必继续说下去了。 既然已经明了殷玄是什么样的人,那就不用怀疑这些消息的可能性。 父皇当年将南海封给殷玄,就是因为那个地方那个是个鱼龙混杂之地,若不体察民情体恤百姓是不能管理好的。 父皇的本意是让殷玄能够调整好自己,接纳贤良之人,接纳有才能的人,让他们来帮忙管理政事的同时,也能受到他们的影响而改变心态,做个能人善用为民所赞的王爷。 没想到,如今事与愿违。 看来,殷玄是用残暴手段来对待他的百姓,甚至连不属于他的东西也要抢夺,例如南海。 当年,巫女舞雩在出巡南海后,请求殷帝将南海的沿海之地交还南海的楼氏,由她们自行管理。 但是这些年,在黑市中,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贩卖鲛人为奴,甚至将鲛人身上的器物取下制成罕见之物并高价卖出以求牟利。 就连宫中甚至都有这些东西,当然,这些东西又是由官员献上的,可想而知贵族之中朝臣之中会有多少人拥有这些。 可想而知,殷栎言语中所形容的惨状实际上还只是真实状况的三分之一。

“皇上,千万不能让殷玄回去。 ”半响,殷栎开了口,神情凝重。

殷晟抬眼看他,目光也渐渐凝重下来,但是没有开口。 而殷栎又道,“臣去年到达南部之地之时已到年末,那时百姓正在欢天喜地的准备着过新年。 其情况就如奏折上所言看来平安无祸,百姓安康,但是这些不过是假象。 若不是过年,若不是官员算着臣就要出巡到那里,只怕百姓们过年也没个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