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僧走了,但没有完全走
言语思忖之间,三人已经走过醧忘台,来到一处苦竹浮桥前。
浮桥两侧,皆是红水横流的山涧。
从桥头向对岸打望,赤色的山岩之上,镌刻着四行斗大字体
为人容易做人难,
再要为人恐更难。
欲生福地无难处,
口与心同却不难。
饮过孟婆汤的阴魂,依次被押解到浮桥之上,在鬼差的催促推搡下,落入山涧横流之中。
魂体没入红水,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无知无觉之间,已是投入母胎羊水之中。
那金蝉子阴魂,又或者该叫做唐三藏。
似是早有预料,倒也不需要旁人催促,自顾自踏步向前,站到浮桥之上。
蓦然回首,双手合十。
面目虔诚,冲着秦川站立的方向,微微躬了一身。
面容之中,再无半分留恋。
微微屈膝,纵身一跃,投入崖底红水之中,再寻不见丝毫踪影。
看着金蝉子阴魂没入水中,消失无踪,秦川心头稍滞,竟是不自禁地有些恍然若失。
若是不出意外,金蝉子这一世,便能劫难圆满,取得真经,得证大道。
届时脱离轮回,成佛作祖,哪里还会再来这地府腌臜之地?
“差事办的不错,别忘了明儿个去趟役吏司,领两坛引魂水。”
确认和尚阴魂投入轮回,差事圆满结束,老周头也算稍松口气,抬头嘱咐一句。
听着能领两坛引魂水,秦川这才精神稍振,一扫心头阴霾。
冥界煞气过重,未经修行的魂体,若是长时间逗留,会被煞气侵蚀,逐步变得浑浑噩噩,直至化作无智怨魂。
从黄泉中提炼出的引魂水,能够洗涤煞气、凝聚魂体。
称得上是冥界的硬通货,在各方鬼城里,比香火纸钱还好使。
一坛子引魂水,足够寻常魂体半年所用。
若是能攒上个十来坛,或许便能去鬼城集市里,淘换一本最低等的鬼修功法。
秦川作为阴役,在地府只算是最底层工作人员。
每月下发的引魂水,除去自用,几乎没有结余。
原本都快断了念想,这时候绝处逢生,心头自是再次燃起几分希冀。
只要有了修行功法,就算资质差些、资源少些。
苦修个百八十年,少说也该能混个鬼差当当吧?
作为地府阴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心底里有了盼头,面上自然也洋溢起几分喜色。
拱手与老周头道了别,自顾自返回茅草屋。
口里哼着小曲,抬手推开木门。
待得看清屋中情形,却是不由得呆立原地,瞳孔猛然收缩,仿似见鬼一般。
茅草屋中,一道有些黯淡的身形,正紧闭着双眼,盘膝坐在熟悉的位置。
一身粗布短褐,脑门锃光瓦亮,面容俊逸轩昂。
赫然便是刚刚投生转世的金蝉子。
听见开门声响,金蝉子亦是惊醒过来。
抬眼相望,四目相对,眼中皆有几分惊疑。
似是有所感应,脑中机械声音适时响起。
秦川听见脑中声响,这才稍稍冷静了些,颇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
细看之下,眼前这道身影,确实与先前大相径庭。
虽说有些微弱淡薄,但周身有和煦暖意、阳气萦绕。
与周遭的阴煞之气,着实显得格格不入。
看来确实并非阴魂浑魄,而是修行之人独有的本命元神。
反复确认无误,秦川这才稍松口气。
金蝉子对佛门有多重要,旁人不知晓,自己可是门儿清。
这要是在自己这一环,出了什么差池,耽搁了投胎转世,进一步影响取经大业。
上边追查下来,自己这么个小小阴役,可实在担待不起。
自顾自坐到躺椅上,倒杯凉茶压压惊。
稍稍缓过些神来,再看向地上盘坐的金蝉子,心头忽的似是想起来些什么。
自己忙前忙后,为的不就是一套修行功法吗?
可要说起修行功法,自家这便宜徒儿,今天早上不就刚悟出来一套?
虽说自己前世,从未听说过什么劳什子“大威龙象经”。
不过看看法海禅师的恐怖战力。
再想想先前,金蝉子领悟法门之时,那漫天的金辉异象。
这大威龙象经,必定非同凡俗。
思及至此,秦川面上不由得显出几分狭笑。
面色一转,浮起几分慈祥笑意,一脸和蔼地凑到近前
“乖徒儿,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好好吃……好好吸收营养啊?”
嘴角上扬,满脸堆笑。
仿佛想要骗小孩子去看金鱼的怪蜀黍。
金蝉子闻声抬头,看着一反常态的师父,眉眼之间有些茫然。
“今儿个啊,就先不悟法门了,让为师好好教教你识文断字……”
想要套取经书功法,自然是要先教会金蝉子说话识字。
……
地府无岁月,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金蝉子本体尚在母胎之中,还未降生成人,时刻处于沉睡状态。
因此这半年时光,其本命元神一直呆在茅草屋中,未曾离开半步。
也不愧是如来座下二弟子,天赋、悟性皆是非凡。
在秦川尽心教导下,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已然能够初步与人沟通交流。
想来再过上些时日,便可以开始誊写经文。
而且这边学习着文化知识,本体也没闲着。
也不知是本身天赋异禀,还是大威龙象经太过神异。
身在母胎之中,居然已经开始自行吸纳天地灵气,正式踏上修行之道。
【姓名暂无
修为炼精化气初期
神通大威龙象经(残篇)
成就暂无】
还差着三、四个月才出世,竟是已经拥有练气修为。
这要是让旁人知晓,只怕要惊掉一地下巴。
“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
这一日,秦川依旧如往常一样,呆在茅草屋中,耐心教导金蝉子写字。
刺啦!
忽的笔尖轻挑,在白纸上划出一长道墨痕。
秦川想要训斥两句,甫一抬头,却发现金蝉子面色有些不对。
一向安静平和的金蝉子,此刻双手微颤、双目圆瞪。
眉眼之间惊愤交加,几欲择人而噬。
秦川心头一滞,还来不及出声问询,桌案对面的元神已是蓦然消散,再寻不见半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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