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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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上) 第四章 七月二十日(1)

没想到,他们来晚了一会儿,就发生这样的惨剧。 在副官的要求下,士兵们赶紧搬来担架,将克米特上将抬上车。 而被压在轿车下的司机,早已断气了。 克米特上将的副官见对方迟迟不能清醒,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就觉得事情不妙。 他一个劲儿地对车队的军官说:

“必须马上送到医院去,总司令可能伤得很厉害!”

其实不用他说,车队也会这么做的。 只是看到总司令受到这样的袭击,人人都心神不定,只觉得犹如大难临头。 事实在后来证明,他们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克米特上将不仅手臂受伤,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被抛出车外时,颅骨破裂,面颊骨粉碎性骨折,严重的脑震荡令他失去了意识,也不知何时才能康复。 在曼尼亚的战地医院,已经不能承担起治疗他的手术,于是这位总司令又被连夜送回国内接受治疗。

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到过曼尼亚。 他就是这样,以近乎悄无声息的方式,离开了他曾经为之努力为之付出过大量心血的战区……

克米特的离开,无疑是西线奥军又遭到的一次沉重打击。 不过现在对于那里的军人们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如何对付那些近在眼前的敌人。 毕竟总司令不在了,还可以换人,而他们不在了,那可真是找不出相同的战力来抵御敌军了。

在得知艾尔文.克米特受伤回到国内地消息时,身在琥珀堡的首相本人。 对这消息一时间还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最近身体情况越来越差,而且同样的坏消息,在虎山营这儿可谓是只多不少,所以要他为克米特的受伤而苦恼不已,那未免有点不现实。 因为他要烦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在那几天里,原本留守在首都地副首相也来到过虎山营。 探望他的顶头上司与向来亲密无间地建党伙伴。 看到埃默里.瓦莱里安,首相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 并且与对方共进晚餐。 这在他身边的人看来,无疑是件好事。 因为不知有多少时日,首相都总是心情很差,连吃东西也提不起劲。 如今的副首相的陪伴下,卡尔.海因茨总算有了一点心绪。 当然,在晚餐的餐桌上,他们所讨论的。 还是国家大事。 除了前线之外,首相要求他地这位同样位高权重的心腹要密切留意国内的动向,因为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要提防反对派的行动。 对于陆军内部的一些动作,首相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不过在他看来,这些小动作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只是,现在外部的战况相当不乐观。 难免会有人蠢蠢欲动,趁机生事。 对此,副首相向对方保证道:

“请您放心,我的首相。 在国安局还有治安防务处地共同努力下,我相信那些小贼是不会有机会捣乱的。 要是他们敢来,我们的人也会将他们捧得哭爹喊娘!”

“哈哈哈哈。 埃利,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不希望见识到你这位国家安全总局长官的风采呀,因为那样的话,就真的意味着出事了。 ”

看到首相在餐桌上地笑容,那些侍从们也觉得心里放松了不少。 他们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首相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了,可见最近这段日子,他身边的人都不大好过。

虽然看上去神情自若,不过副首相也显得疲惫了不少,而且他抽烟的次数也比以往大大增加。 虽然自己不抽烟、也不喝酒。 不过卡尔.海因茨还是与抽着烟的副首相坐在一起。聊起了关于前线的事情。 他甚至还让侍从送来了上好的佳酿,劝对方喝一杯——当然数量不能多——那么晚上也许能睡得沉一点。 对此。 埃默里.瓦莱里安点着头说:

“能尽量不喝,我还是不喝的,阁下。 不过有的时候因为熬夜,实在睡不着,就只好喝一杯啦。 ”

“酒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是好东西,不过也有它致命的作用。 ”卡尔.海因茨眼睛落在对方面前地烟灰缸上,好像出了神似地。 “多喝可实在不是件令人称道的事情。 ”

沉默了一下,副首相已经对对方地话心领神会,他回答说:

“您所言甚是,我一定照办的。 而且,也会奉劝身边的人,少喝酒。 ”

“要是他们真的能少喝点,先不提身边的人,对自己就大有好处啦。 ”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首相日益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神情。 他就像自己的情妇伊芙.塞思所说的那样,“腰都直不起来”,不过现在的他,眼中的严厉决绝被难以言喻的光芒所遮盖,令他看上去多少与那位传说中的帝国首相有所不同。

在副首相告别了虎山营、乘坐飞机回到首都的时候,在虎山营内,首相却没有像他自己所劝说对方的那样,睡觉休息,而是看着那些卷宗,将每一条关于前线的情报和消息都看进去。 看到他这个样子,值班的年轻女秘书德劳尔觉得非常心疼,她委婉地劝对方应该去休息了。 卡尔.海因茨只是笑了一笑,没有任何表示。

晚上的十点整,首相面前的卷宗和文件仍然堆得高高的,他似乎就打算那样在它们的包围下渡过一夜。 德劳尔看到这个样子,为难地向对方说:

“不仅是今天,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我简直都快不记得您这段时期哪一天是正常休息的了!”

“不用担心,我会有分寸的。 ”

每当身边的人向他提出如此建议时,首相总是用类似的方式来回答。 但是事后他依然故我。 似乎对自己地健康一点也不担心。 这个时候,过道的警铃大作,让德劳尔大吃一惊。 她慌张地左右张望,一回头,就看到首相站在自己身后。 他拍拍女秘书的肩膀,说:

“我的孩子,是空袭来了。 快到地下室去!”

虽然慌张,不过德劳尔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她连忙扶着首相一同跑进地下室里。 还没等他们进来,首相的副官和大本营的宪兵们也来找他了。 他们都躲进相对安全地地下室里,等待着这次空袭过去。

“呜呜”的警报声在大约十分钟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在与地面上取得联系之后,宪兵大队队长乔斯林中将向首相报告,敌人地战机已经走了,他们没有在这儿进行轰炸。 虽然这表示他们可以离开地下室回到地面上。 不过首相的神情并不怎么轻松。 他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听到对方如此叽咕着:

“不是这儿,就是人更多的地方……没想到帝国现在会变成这样……”

首相并没有再吐lou更多的心声,他拒绝了侍从的搀扶,自己缓缓走上阶梯,回到起居室里。 在那儿,依然要大量的文件等待着他去批示审阅。 可能是知道他不会放弃熬夜,所以无论是副官们还是宪兵大队队长,或是虎山营地指挥官。 都没有劝说首相的打算。 看到对方那直不起腰的样子,热心的德劳尔打算为对方彻来热腾腾的咖啡。 不过首相拒绝了,他觉得喝茶更好。 可能是因为最近头痛的关系,卡尔.海因茨喝咖啡来止疼入睡太多的缘故,对于咖啡,他开始有点厌倦了。 于是。 德劳尔很快地将一壶热茶端到首相面前,请他试试自己沏茶的手艺如何。

相比起与自己地下属在争论那些军政大事,首相在自己的副官和秘书面前,要温和得多。 他喝着热茶,对面前的德劳尔说:

“不要害怕,孩子。 这儿很安全,而且很隐蔽,敌人的飞机是不会将炸弹扔进我们的地下室的。 ”

德劳尔有点羞愧地一笑,因为她想起自己刚才那慌慌张张地样子,确实很可笑。 不过向来标榜“人应该具备勇气和抱着必死决心”的首相。 并没有对秘书作出嘲笑。 而是安慰对方。 其实并不是德劳尔,在首相身边的工作人员。 都是这样受到过他的鼓励和安慰,因此他们对这位帝国的头号人物,除了对领袖应有的忠诚外,更有着深厚的感情。

“真的很抱歉,我刚才一定让您见笑了。 ”

“人谁没有经过这些阶段呢?小的时候,我看到路边的蚂蚱,都会吓一跳,我地哥哥就会对我说,那根本没什么好害怕地,只要你知道它不过是种弱小的昆虫,完全威胁不到你,你地恐惧就会消失。 的确,第一次会觉得害怕,第二次、第三次,到了后来,你甚至会忘记掉自己害怕那只蚂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只要习惯了就好……”

首相在任何人面前,都几乎从不提起自己小时候和以往的经历,今天可以说是个例外。 看到对方那温和的神情,德劳尔好奇心起,她忍不住问:

“您小时候也害怕昆虫吗?”

“怕,不仅怕,连一只小飞蛾都会让我从**蹦起来。 不过我父亲却老是用这个来训斥我,说我不像个男子汉。 不过就算他再怎么嘲笑我也好,在他死去之后,撑起这个家的,就只有我了。 连妈妈也为我感到自豪,也许正是因为父亲的嘲笑,才让我鼓起勇气,不再只满足于当一个不知忧愁的小孩,而是迅速地成长起来,成为真正的大人。 ”

“这或许就是家庭的作用吧,我相信要是您组建一个家庭的话,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丈夫和父亲。 ”

德劳尔这么说,其实也有着劝说对方的意思在里头。 在她们看来,首相喜欢孩子、而且从来不爱在外鬼混、严于律己,这样的男人——更何况他是帝国的首相,应该为自己和帝国着想——更要早早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才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首相却好像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