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破之天下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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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 安宁只是在梦中

她耐着性子休养,旁人不说,绝口不问窗外事。

而眼下,数十天来第一次踏出房门,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和煦惬意,冰凉了许多时候的手脚都渐渐暖和起来,让她有种又活了过来的感觉。

小小的院落里,阳光和煦,安详宁静的不起波澜,弥漫着茶香与糕点的甜香,她却知道,安宁的不过是这小小的院落,或者说,这样的安宁仿佛只在梦中才有,小院之外,他们为她制造的梦境之中,怕早已是动荡四起,纷争不断。

他们虽然不说,她却能察觉姬宜然与谢允仪日见疲态的脸色,言语之中带上的零星信息,还有姐姐们偶尔出神时的忧思之色,就连半夏也时常会颦眉。

他们都知道,只不过是瞒着她罢了。

姬指月抬头望着天空中那晴朗明媚的太阳,心中想起那个朗朗如阳,却被困在宫城之中的碧衣女子,禁不住生出些许惆怅之感。

她转头,看着姬揽月笑道:“大姐姐还从未说过与谢家姐夫的事呢,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姬挽月点头笑着称是,姬揽.月抿嘴笑微低了头,有些扭捏的道:“就是那样一回事,有什么好说的。”

姬指月笑,“这可不像是大姐姐的.性子,扭扭捏捏的好别扭。”

姬揽月也笑,抬头道:“你们真要.听,那我便说。我们认识很多年,这你们都知道,相互道明心意是在一个诗会上,之后一直私下有来往,本想着等到夏天的时候他来提亲,没想到春天的时候便私奔了。”

她三言两语将事情带过,避过选妃一节,说罢,用小.银勺在小碟子里勺了颗酸梅含在嘴里,微侧着头用银勺接梅核。

耳边,却听见姬指月轻轻笑了一声,低低的道:“是陛.下送你们走的罢?”

她接了梅核,正伸着手要将它倒在盛果核的碟.子里,听到姬指月说的话,手上有些不稳,梅核从小银勺里滑出来,“叮当”一声落在碟子上连着转了几个圈。

她挑了挑眉,道:“其实你想问些别的罢。”

姬揽月站起身.来,拂拂裙上落着的针头线脑,走了几步,回头道:“我本来也不赞成他们瞒着你,只是担心你身体不好这才不和你说,也知道你一定忍不了多久,眼下既然好了些,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便是了。”

姬指月扬着头望她,有很多话想要说,一时间却问不出来,只是眨巴着眼睛。

姬揽月反而被她逗的笑了起来,走过来摸摸她的脸,柔声道:“其实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养病才是最重要的,陛下在宫里都看着呢。”

“陛下都看着?”姬指月轻声疑惑道。

“是呀。”姬揽月点头,“原先出帝都时,我并不知道是陛下在暗中帮忙,还在奇怪怎么这么容易就出来了,后来允仪告诉我的时候还很惊讶。其实,允仪一直都在帮陛下做事,所以,这边的情况,陛下都是知道的。”

不光如此,每日侯在府中待命的医士们,源源不断的珍贵补品药材,各种新奇古怪的玩物,连同这座西湖旁景致独好的大宅,有多少是他们自己置办的,又有多少是自帝都快马远道而来的。

她与谢允仪都是名门公子小姐的习性,在临安将近一年,一来便置豪宅,买群婢,完全没有身为初来者的低调谨慎,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地头蛇与官府的欺压,连姬家的寻访者都不曾为难过他们。

她爱谢允仪,也对他的能耐十分自信,却也知道,这并不完全是他的功劳,若只依kao着他们两个人,要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怕是还要奋斗几年。

这一切,说到底,还是那玄衣少年的心思。

那个少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花这么多的心思,不惜用整个天下做代价,求的究竟是个什么果。她曾冥思苦想不透,谢允仪却笑她的痴傻,道是想明白了又有何用,那个人的心思,除了他自己,怕是谁都不会明白,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十分明白。

渐渐的,她放弃了这种无果的苦思,也习惯了半夜谢允仪突然受到某种奇特的召唤而匆匆离去,直到清晨才回来,她至少也想明白了,不论那人是什么样的心思,起码对着不相干的人,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于是,她只能自私的在外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却回不去那古老高傲的家族,去分担亲人们此时的痛苦。

她在心里叹息,再抬头时,脸上便是苦笑,道:“大哥反了。”

姬指月愣了愣,脸色稀少的零星血色也开始消退,重复道:“反了?”

“是,七日前正式反了。”

她随着长姐一同苦笑,虽然早知道这样的一天迟早会到来,从他送萧与她告别的那一晚开始,她便有一种此日不远的预感,然而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听到又是另一番滋味。

仿佛吞下了一枚尚未成熟的青杏,酸酸涩涩的感觉漫上心头,还有些淡淡的苦味,姬指月过了半晌才开口道:“其它人呢?”

姬揽月自然知道她说的别人是哪些人,依旧苦笑着道:“其它人倒是没什么,只是没了自由,二伯年前在雪地里受了冻,一直卧病在床,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出不了府,我们姬家,已是毁了。”

无上荣光的东朝第一世家,高洁光华的显赫门庭蒙生了灰尘,虽然依旧盘踞在帝都的中心位置,却不再有往日里的风华,纵然有一日能除尽灰尘,也回不到原先的无暇荣上,对于她们来说,确实已经是毁了。

姬揽月叹息着:“陛下召父亲回朝,若是有一日父亲与大哥在战场上遇见,可该如何是好。”

她的父亲姬适兮,在家中行三,是姬家难得的武将,常年守在与北秦交界的边疆之地,威名振于内外,此时调他回帝都,怕为的就是如此。

她微颦着眉,难过的摇了摇头,在姬指月面前坐下,道:“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左右无事,听我慢慢都告诉你罢。”

然后,开始慢慢的讲述这些日子来发生的诸种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