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破之天下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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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 当头一曲**何限

恒无远策马奔走在大风雪里,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帝都。

风雪拦不住他,城门口的官兵也拦不住他。

虽然连日来大雪不断,帝都内依旧是喧哗热闹,普通的百姓在皇帝冠礼皇后初封年关将近的欢乐气氛里,兴高采烈的采办着年货,丝毫没有察觉出帝都内的暗潮汹涌。

让他们偶尔觉得不那么欢乐的,有一样便是京中的贵介公子们嚣张跋扈。

譬如方才那一匹风驰电掣的快马,一路上xian翻了不知多少个卖小杂物的摊子,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一袭青衣掠过,却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这人是谁呢,竟比宜然公子还要张扬,帝都里可再没见过比他的马更快的公子呢,莫不是宜然公子突然改穿青衣了不成?

恒无远听不见他们在身后.的嘀咕,他只顾着一路不停的朝宫城赶去。

越是kao近宫城,路上的行人越少,.清冷诡异的气氛越是浓重。

呼啸大风中,有细若游丝的萧.声远道而来,恒无远皱眉,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落在睫毛上的雪。

这都什么时候了,那神仙公子跑进宫去莫不是为.了**?

宫城已在不远之处,城墙上高高的城楼威严耸立.在大雪之中,恒无远察觉到前面有许多人紊乱的气息,隐隐想到自己不该这么早便暴lou在众人面前,跨下的马却是停不住,一鼓作气奔到了底。

他勒住缰绳,狭长的凤眸斜斜的往上挑起,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广阔的宫门前,.白茫茫一片大雪,朱红色的宫门洞开,一名侍卫也无,苍茫耀眼的大雪一路蔓延。

雪地之上,白衣胜雪的男子超然而立,风卷起他的衣椐大袖,他却是毫无知觉一般的,垂首静默的吹奏着一管长萧。

他立在宫门前,视敞开的宫门如无物,白衣黑发玉萧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只是一片渺小的落在地上的雪花,又仿佛是所有雪花的缩影。

有辆马车停在一旁,车上的徽章是帝都内仅次于皇室的尊贵象征,此刻却在大雪中显lou出了丝丝萧瑟的阑珊之味。

姬伯兮裹着大毛披风,面色惨白,竟像一位年愈花甲的老人一般苍老,在风雪中摇摇欲坠,袁夫人在一旁扶着他,也是满脸的憔悴苍白,身后跪了一地的侍从。

心里微微有些泛堵,恒无远别过脸去不看那一对几日内迅速苍老了的夫妇。

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到来,又似乎所有人都发现了他的到来。

那一道冰冰冷如同生于地底的森寒目光绝不会来自第二个人,他抬头,准确无误的看到了站在城楼之上的玄色身影。

他就那样毫不遮掩的站在那里,玄衣黑发墨色的眼睛,周身仿佛弥漫着一层墨色的雾气,伴随着清冽冰冷的墨兰香味,明明是触眼可见,却叫人看不清他的脸庞。

这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却从来没有过这样刻骨铭心的寒意。

恒无远微微打了个寒战,素日来的自负不再,他有些恼怒的转头看那雪衣男子。

萧声悠远,不闻愤恨,不闻仇怨,不闻杀戮,只有淡淡的离别。

淡淡的离别味道在风雪中飘摇,萧声被大风扯的七零八落,听在耳里便添了几分萧瑟的肃杀之意。

是离别,此一去,再见便是两重天。

所有的人都默默无语,只是静默的听着。

长萧一曲完结,姬弗然抬起眼,仿佛没有看到一旁骑在马上的恒无远,径直走到姬伯兮面前。

拂大袖,挽衣裾,撩长罢,垂首,屈膝,俯身。

姬弗然跪倒在他的父亲面前,在大雪中,郑重的叩首三拜,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去。

姬伯兮几近昏厥,伸出手在空气中抓着什么,嘶哑的低喊:“弗儿……”

袁夫人泪如雨下,扶着他再也站不稳,两人双双跌坐在雪地上,惊的身后的一干侍从匆忙上前。

姬弗然似乎没有听到身后的**,垂着眼睑走到恒无远马下,扬手一挥,手中的长萧在雪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度,深深的cha进积雪里,只余一须流苏在风中飘摇。

这萧看着似乎有些眼生,恒无远迟疑道:“你不要萧了?”

“这不是我的萧。”姬弗然淡淡道。

他的萧,早在几日前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连同着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送给了别人,那时,他便说再也不会**了。

而眼下,吹完这一曲决断的离别之曲,他想他是真的不会再**了。

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了这些人。

从此后,他再也不需要有萧相伴,只要一柄长剑足矣。

他飞身上马,坐在恒无远身后,道:“指月呢?”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上,恒无远表情一僵,庆幸的是姬弗然看不到,他轻声一笑,若无其事的道:“已经不在七骨楼里了。”

姬弗然轻轻“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恒无远拉起缰绳,回头瞟了一眼悲痛欲绝的姬伯兮,长鞭一甩,马蹄扬起阵薄薄的雪雾,很快便绝尘而去。

城楼之上,玄色身影静静的站着,看那青白相交的身影远去,一言不发,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身周的墨兰香味却逐渐浓烈起来。

“阿容。”

身后传来淅淅瑟瑟的衣裙曳地之声,然后是熟悉的一声呼唤。

尔容墨色的眼睛转动起来,转而望向倒在雪地里的姬伯兮,淡淡道:“派几个太医护送伯公回府去,好生休养些时候罢。”

“我已经吩咐人去了。”

楚襄夫人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站,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宫门里有人匆匆出来,朝着姬伯兮奔去。

清清冷冷的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几日前的欢庆味道,楚襄夫人犹豫了片刻,道:“方才追出城去的人回来说,指月自己逃出来了,只是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我们是悄悄的找还是如何。”

尔容眨了眨眼睛,静默了半晌,道:“皇后体虚,需要静养,一干事宜还是劳烦佑怡姐出面罢。”

说罢,他大袖微拂,转身离去,带起一阵冰凉的气流。

楚襄夫人在他身后迟疑着,最终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快步跟上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