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并蒂 第一六七章 抉择
她从未见过繁素这样的神态，像是被人戳中要害的母狮，近乎撕心裂肺的控诉着自己所遭受的所有痛苦，在这样激烈的情势下，奇怪的是，她竟然慢慢的安静下来，“你想要的，是他吗？”
那个刚才还爆发的女人一怔，双眸中散发出空洞与迷茫，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便被突如其来的心痛完全遮盖了下去，这样的情绪变化，都一点不落的落入繁锦眼里。
她们是流着相同血液的姐妹，所以，一切不言自明。
“所以，那次关于王芸楚的算计，也有些衬了你的心思吧。 所以，这一次让我产前摔倒，是不是也想让我就此死去，从而对你和他彻底成全？”
她原本是垂眸不语的，可是听到她最后那一句却倏然抬头，墨黑的眸瞳努力瞪大，“繁锦，我没有！”
“你没有？”她轻轻一笑，眼中积聚了酸涩和痛楚，却偏偏堵在眸中，怎么也落不下来，“除掉月容，除掉我，下一步，繁素，你是不是就可以顺利上位了？繁素，你的主意向来算计的都是这么长远，将月容和我肚子里的龙子打掉，不仅你能稳坐皇后之位，连你孩子的出路，都已经有了对不对？”
“繁锦！你难道以为是我故意让你摔倒早产？”繁素猛地抓住她的胳膊，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我没有，繁锦。 我没有。 ”
“月容的事情是我做地，可是我从来没有半分害你之心，繁锦，我真的没有。 ”她用力拽着她的袖子，直到她轻轻的将她的手拂下来，看向她的时候又是那么一副苍凉的微笑，“繁素。 你觉得，你这些话。 可信度有多少？”
“你敢以娘在阴间地幸福为赌注发誓吗？你对我说的这些话，没有半分虚假，所有地事情，都是实情？”
“我……”
她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她眼里的笑容浇熄，繁素甚至从她的眸瞳里看到了他们的末路尽头，她说，“不。 你不敢。 安繁素，我只想你安然一生，从此，别再cha手在宫中的各项事务里头。 ”
“否则，出了事情，即便我容你，天也不容。 ”
繁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似乎踏出玻颜阁地时候。 太阳一下子烈了起来，照的她几乎想要眩晕。 见她出来，守候在外的玉梨马上迎了上去，还未说话，殿内已响起惊天声响，如同利刃生生的将天空劈开。 决绝而凄厉。
“娘娘……”玉梨轻轻在一旁唤道，“您……”
“走吧。 ”她深吸一口气，不在顾及那殿里的所有声响，挺直身子出了玻颜阁。 一路走的那么快，像是迫切想要摆拖什么咒念，直到进入玉鸾殿，才发现眼睛酸痛，早已生出朦胧。
没想到，行至今日，不仅昔日家灭。 竟连姐妹之路也走的决绝。
九重宫阙。 仿佛又剩下她自己。
她将锦被攥在手心松了又紧，想是想要抓住什么念想。 用力的甚至感觉出酸痛。 可是接下来地声音彻底流失了她的悲惋，玻颜阁急报，素妃娘娘待产。
那么刚才的那一声，是因为痛到极致吗？
不管如何，她即使不愿意再面对这个姐姐，可她终是这帝国的皇后，撇下姐妹情谊不算，仅是后宫之主的身份，就让她再也无法逃拖。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出玉鸾殿。 一路上的步子行地端庄而又稳当，繁素再不受恩宠，怀的也是龙嗣。 这一会儿，说不定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去玻颜阁集结了，所以她去的话，只是为了做个场面，而并非感情。
烈日炎炎，照的她越发想要眩晕。 繁锦慢慢的顺着宫墙走，等到了玻颜阁的时候，太医们已经在外面商讨各种对策。 见到她来，殿中众人都跪地行礼，繁锦问道，“素妃怎么样了？”
“娘娘只是说疼痛，但依臣与产婆看，还未到产子的时候，需要再等待一会儿……”孙太医恭敬的回答，“而且据臣刚刚为娘娘诊的脉象看，应该不会太过凶险地。 ”
繁锦微微松下一口气，“玉梨，和本宫一起去内殿看看素妃。 ”
看到她到了内殿，繁忙中地各宫女与产婆都跪身行礼，半躺在**蹙眉的繁素也睁开了眼睛，她看了她一眼，作势要行礼请安，繁锦连忙凑上前去，制止了她地行礼，拉着她的手和颜笑道，“姐姐快要产子了，虚礼就免了吧。 ”
这样和然的笑容，仿佛她们今天不曾发生过那么激烈的争吵。 繁素看了看她，终是在她的笑意盈盈前垂下眸去，“谢娘娘！”
“谢”字刚尽，只听一声抽气，繁素的眉头再次皱在了一起。 随即便有几个产婆上来按了按她的肚子，“娘娘，”那产婆看她说道，“您出去吧，素妃娘娘要生了。 ”
“好。 ”繁锦应了一声，又嘱咐了一些事情，“本宫在外面等待着好消息。 ”
大概自己生产的那日也是这样的景象，繁锦只看到一盆又一盘的清水端进去，再次出来的时候却成为那般生动的粉红，一趟又一趟，似乎永无截止。 幸好，伴随着每一次人员来往，基本没有传来什么凶险的讯息。 太医们眉头尽管紧蹙，但眸中并没有焦灼。
里面正忙的热闹，繁锦问向一旁的太医，“告诉皇上了吗？”
“告诉了，向您禀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皇上……可是，皇上说，朝务繁忙，暂没有空闲过来。 ”
“哦。 ”繁锦点头，“玉梨。 着人再去报。 ”
过了不久，去上元殿通报的小太监快步走来，“娘娘，皇上正与宸王说着朝廷要事，说等到事情处理好之后，他即刻赶来。 ”
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内一声尖利。 繁锦尚未对景杞地话有着什么反应，心里已经被繁素的声音揪紧了起来。 紧接着。 殿内又传过一声沉闷的呻吟，仿佛有很多产婆在指引繁素用力，殿内慢慢的弥漫起了血腥的味道。
“娘娘！”她正想着自己该不该亲身去探望，突然有产婆跪至她面前，“皇后娘娘，素妃娘娘腹中竟然有两个胎儿！”
“两个？”
“对，”那产婆十分肯定的点头。 指尖上残存的血液像是一簇簇火焰，竟让人有些触目惊心，“素妃娘娘身子不好，产一个已是费力，若是两个，奴婢怕有危险啊。 ”
“现在两个孩子都出来了吗？”
“没有……”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产婆突然冲了出来，神情一派紧张。 “娘娘，事情好像不大好……这两个孩子是一男一女，两个抱在一块儿，胎位有些不正，要是一旦凶险，到底保哪个？”
“保哪个？”繁锦已被这突如其来地问题击的发懵。 “什么保哪个？”
“公主和王子，一旦有问题，保哪个？孩子和素妃若有问题，又该保哪个？”产婆再一次重复，“娘娘，请示下。 ”
繁锦皱着眉头，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她当日生产地时候，听说景杞也面临着这样的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她不知道他选得是什么，但孩子安全诞生。 她亦是有惊无险。 可今日呢。 她竟然要面临双向选择！
慢慢的，繁素在内殿的呻吟声与渐浓的血腥气息混在一起。 调制成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派去上元殿的人又去了两拨，可是却还是带来同样地消息，景杞与宸王商讨要事，无暇顾及孩子。
形势逼人，产婆再一次询问她的意见。 繁锦刚欲回答，便见玉梨紧紧扯住她的衣襟，“娘娘，不能妄断主意！”
“为什么？”
“一旦事情有误，留下孩子却没了大人，会有人给您留下借机除掉宠妃，妄图独霸皇宠的恶名；若是有了大人却没了孩子，会有人说您借机害掉龙裔，此罪更加狂厉。 如果在公主与王子的选择中，您选了公主而不选王子，则又会落下罪名，会有人说您为您的大皇子铲除障碍，从现在起便开始助其成为储君！”
“娘娘，这个好人最做不得！”玉梨看她无动于衷，再一次急道，“娘娘，这每一步，都会有陷阱等着您啊！”
“别废话了！”繁锦拨开玉梨的手，急步走进内殿，产婆宫女们见她进来，自动闪向一边。 而繁素则躺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双今天上午还聪慧深幽的眸子，已经染上了虚弱地痕迹，像是一层极薄的纸，只戳一下便会失去呼吸。 繁锦只觉得仿佛心仿佛被重重的锤了一下，那瞬间对繁锦所有的恨意与绝望都彻底消无，她蹲下身子，仔细kao近她，“姐姐，你和孩子要出现意外的话？保谁舍谁？”
“保孩子……”她张开嘴，艰难的说了一句话，眼睛却无力地闭上。 紧接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呻吟，产婆们再一次忙活起来。
繁锦叹息一声，再次看了看一眼姐姐，随即将一个产婆招至身边，“素妃娘娘的话你们听见了吗？”
“听见了，奴婢照她的话去做，保孩子……”
“不。 ”她用力将拳头攥紧，“听本宫的旨意，保大人……大人不准有任何差池……”
“娘娘！”
“她是我姐姐！”繁锦突然自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像是说给他们听又像是在劝勉自己，随即便重重的甩下帘子，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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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咔咔，反攻了，正在一步一步的逐渐反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