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第八章 天井吟诗(5)

"爹，你咯样做，不是帮了族长的忙？我是爷娘身上掉下的肉，你舍得？"润芝揶揄着说。

"我……我……"顺生一时语塞，喉管胀得梆梆硬。

"爹，大哥叫我做的那首诗，他也讲做得蛮好嘛，他不是放了我一马?"润芝讷讷地说，心里暗暗叫苦：咯个大哥也真是！何解动不动就向家里人告状呢？

"你，你你……你劣根未净，读书尽和先生斗霸，你干脆就莫读算哒，跟爹作田做生意。现时皇帝老子废了科举，读书冒得屁用……如今我生意越做越大，你娘身子骨一直是病病歪歪的，又养了咏菊，屋里屋外忙得团团转，连个做家务事的都冒得，你阿公死后家里头更缺人手哒，干脆替你讨个堂客，也为家里添个帮手，明日你就不用去学堂哒……"

"爹，咯不行，要不得！你也莫老是把作田做生意当紧箍咒来念，好不好啰？"父亲的话音未落，润芝羞红着脸把爹的话顶了回去。

"我要你读，你不好生读；不要你读了，你又偏要读！反正我不管你读不读，你总要听爹的话，"顺生耐着性子对润芝说，"成家立业是桩大事，爹会帮你相个好妹子的。前些日子，我到了杨林炉门前收购谷子，替你相中了罗合楼的大女，咯人家是真正的耕读之家，知书达礼，咯妹子叫大秀，从小跟着她爹能识文断字，她又是你嫡亲的姑祖母的孙女子，亲上加亲，几多好，比你年纪大四岁，正合事，俗话讲：'女大三，抱金砖'，你懂啵？我打算就替你订了咯门亲事。"

"爹，我还是个细伢子……"润芝越发羞得脖根都红了。

"细伢子？细伢子就讨不得堂客？我十岁时就和你娘订了婚，十五岁时就和你娘成了家，当家理事哒。你弟弟润菊还在你娘肚子里，就和你七舅母的弟弟赵蕊香老板的女定了婚，有了赵家咯门亲，我们做生意的交往就更加勤密哒，亲上加亲，几多的好噢。"顺生说得眉飞色舞起来。

"我不管你亲上加亲，反正我不要，你看上哒，你自己去娶了就是。"

"你，你，你……混帐家伙，你反哒，你无法无天哒？"

"打开窗子讲亮话，我就是要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你真的想无法无天吗？你怕雷公老子打啵？雷公老子专打无法无天、忤逆不孝的人。你呀，书读蠢哒，读来读去，读出个忤逆不孝，不分竹子有个上节下节，爷老倌的话都不听进哒！"看来父亲真的动气了，他威吓地扬起了巴掌，"咯门亲事，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老子讲了算！"

"爹，咯号讨堂客的事，反正我不探背！"润芝把头气昂昂地扭到一侧，不正眼看父亲，语气坚定地说。

"好，好，你有种！到时候我非收拾你不可！"顺生急转身子，一甩房门，"嘭"的一声响，走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润芝赶了个绝早，悄悄出了家门，决计去井湾里找大哥论论理，他遭父亲的一顿痛骂，心里确有些不痛快。一进私塾门，正好迎面碰上毛宇居，润芝气咻咻地说："大哥，你做了好事，何解咯样小肚鸡肠，动不动找我爹告状？"

"润芝，你在学堂里不用心读书，我做先生的把情况告诉你爹，让他也好好劝劝你，不行吗？"毛宇居翻着白眼说。

"大哥，你要我作诗，我不是把诗做出来了，你也满意哒？你何解咯样跟我过不去？"

"你你你……还敢跟我顶嘴？半点师道尊严的规矩都不懂！"毛宇居脸红脖子粗训斥道，"你不听我教，专门调学皮，你今日就不要进我学堂门！你认为你自己比我高明，教你不下地，你可以另请名师！"

毛宇居话音刚落，顺生黑着一张脸，神不知鬼不觉跟着进了学堂门，身后还跟来了家里的一只大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