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若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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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心素不对劲,很不对劲……

邹衍深思地眯起眼睛,聚拢眉心,凝重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自那日她说出一番话后,男人顿时如遭雷噬,刹那间脸上的血色居然褪得干干净净。她直觉一定是哪里出错了,连连追问下也只换来刑心素一句恍惚的“没事”和闭得更紧的两片薄唇,倔强地抿成一线,强烈地表达出其主人拒绝他人探寻的意愿。

邹衍不敢强逼,原以为过两天以男人的聪慧自该能想通,却发现情况反而严重起来。白日里,他除了愈发寡言外,倒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夜里却总也睡不踏实,一宿一宿的半夜惊觉,失眠、盗汗、有时候还做噩梦,他再也不会偎在她的怀里入眠,就连在睡梦里也显得异常压抑。

见到男人精神日渐萎靡,刚养出的一点小肉眼看就要削减,邹衍有些急了,不但加倍温存体贴,更是用尽办法想找出问题所在,然而,刑心素却开始躲她,起初并不明显,到后来连邹老爹都看出了端倪:“衍儿,这灾星近日里莫不是丢了魂了?怎么失魂落魄,做事颠三倒四,好像还刻意避着你?”

“爹,您多心罢了。”邹衍笑着一口否认,笑意却完全未达眼底。

心素在躲她。

她这个当事人自然比谁都要清楚,他现在不但沉默了许多,连眼神都几乎不再与她对上,仿佛一下子退回到自己刚来那会儿,他避她如蛇蝎,不,也许是更糟糕,那时他还会对自己的出现有所反应,现在则几乎熟视无睹……

就在此时,刑心素嗫喏着提出想上万安寺一趟,邹衍无奈叹息,心想替身也好,幻影也罢,只要他能开心,便由他去吧,若到时他真的受到伤害,那她再想办法也不迟。

这一次从万安寺下来,邹衍隐隐感到心素有些变了,他不再刻意避开她,眼神又恢复了平和,甚至添了抹坚定,表情也不再挣扎恍惚,就像是已下定了什么决心,再无迷茫。

而她,说实话,却直觉根本不喜欢这一决心。

因为这一次,她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再也无法触摸到刑心素的真心。之前的恐惧、痛苦、绝望、惊讶、诧异、感动、喜悦、挣扎、迷惘……即使不说话,都也能准确地察觉出他的情绪和感受。但如今,就算他偶尔温驯地对她浅笑,也似隔了层薄纱,雾里看花般不真不切。

她恨透了这种感觉,却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再加上近来刘掌柜的不知道是老眼昏花,还是吃错药,居然托着下巴,笑嘻嘻眯缝着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后,拍着她的肩膀得出“可造之材”四字结论,然后整日里把最难缠的客人统统丢给她,让她成天被支使地似陀螺般地转,累得只差口吐白沫。

这一日她总算和严明调了个班,得了半天休假。心素自那日从万安寺回来,便染了些风寒,咳得厉害,这几天非但没好转,还发起了烧,她今天出门时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也不知男人到底听进去没有。

邹衍匆忙赶回去,午饭时分,刑心素果然不在家。

邹衍皱眉,原以为男人不过是去给爹送个饭,应该很快就回来,却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这人!还发着烧呢,到底会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一股压抑许久的闷火默默抬头……

听到院门口有动静,邹衍心中一松,几步迈出去,却见年杉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时间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自己。

“邹……邹姐?!”

“年杉,你知道心素去哪了吗?”

“我……我不知……知……”年杉脸色微微一变,想摇头否认,却见邹衍正沉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年杉,你是知道的。”邹衍肯定道,“为什么要瞒我?”年杉不善撒谎,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但这一发现却令邹衍更加不悦,自己夫郎的行踪她这个做妻主的不知道,反倒是外人个更为清楚……

“我真……真的不知……道。”年杉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努力分辩道,“不、不过,我……我……”

“你什么?”见她迟疑,邹衍的口气就算不上和颜悦色了,拧着眉追问道。

“我……我听李保元李……李大姐说过,她好……好像在轩绮……绮阁的后……后门见过……唔……呃……”年杉一紧张,结巴得就更厉害些,后面的话含含糊糊,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李保元说她见到心素进出过轩绮阁的后门?”

“嗯……”年杉无措地低下头,好似自己做错事一般。良家男人进出那种地方,总……总不是件光彩的事。

邹衍却未像她想象地那般暴跳如雷,虽然脸色依然难看,却更多地满是疑惑:轩绮阁?那便是这世界的青楼了,心素去那里干什么?

跟年杉道了谢,邹衍随即出门,虽然并不确定男人现在到底在不在那里,但总比像无头苍蝇似的乱闯要好,而且,她也相当在意,心素到底为什么去那种寻常男子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邹衍刚走出家门没多远,迎面碰上大步而来的李然。

“大姐?”

“小衍,碰到你就好了。你家夫郎在不在家?”

“我有个运货的姐妹背上生了个恶疖,流脓不止还疼痛难忍,虽然看了大夫,但是情况依然不好,我想看看二妹那本医书上有没有提到过脓疖该怎么治。”

“这样啊,心素现在不在家。医书一直是他收的,我也没过问过……”

“小衍?”李然突然截口,眼神锐利明亮,“出什么事了吗?你好像有心事?”

“大姐。”邹衍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心头一暖,脸上的线条不禁柔和下来,“一点家务事。若是有需要,我会请您帮忙的。”这个从见面伊始就一直是她坚强后盾的女子,沉稳如山岳,总是给她以最大的支持与鼓励。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三妹夫什么时候回来?”

“我正好也去找他,一起吧。”邹衍朝李然很自然地笑了笑,包含地却是对刑心素绝对的信任。

即便将要去的是那么个灯红酒绿、藏污纳垢的**靡之所,她也绝对相信,那个性情高洁、傲骨内蕴的男子绝不会做出什么让他自己蒙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