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若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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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抹了把脸,邹衍匆匆赶往如意楼,一上午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午餐时分,廖家夫妻和小侍童仗剑偕同出现在一楼大堂。

邹衍笑着迎上去,正要招呼,却发现那廖书呆居然一本正经地绕过自己,对一旁的陈四微一行礼道:“麻烦小二姐上几个清淡爽口的家常小菜,再加三碗米饭。”

邹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书呆是怎么了?昨天还亲亲热热地把酒言欢,今天居然摆出一副“我不认识你”“我们俩不熟”的脸孔。

廖清云从她身旁经过,偏着头极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眸光流转,突然朝她懒懒勾了勾唇,那副意味深长的样子看得邹衍一头雾水。

下午的时候,邹衍便看到他们三人带着行李下楼退房。廖文君对站在门口的邹衍视而不见,别说告别,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等到一日的工作结束,莫名情绪低落的邹衍赶去秦姨家说故事。

刚进门,便听见秦姨开怀的笑声,邹衍示意性地敲了敲门后,一脚踏入屋内。

“看看,这不是来了?”秦姨一面对身边的人这样说着,一面招呼邹衍过来坐。

堂屋里坐了一屋子熟人,秦姨、李然、廖文君、廖清云和仗剑。

邹衍嘴角抽搐,这是个什么情况?

“三妹!”廖文君急忙迎上前来,深深施了一礼,满脸歉意道,“小生为今日之事向你道歉。”

“……”

“好了,小衍,先过来坐下。子君,你也过来吧,跟小衍解释一下,她会明白的。”李然以她一贯沉稳的态度开口道。

邹衍疑惑地走近人堆,拣了张凳子坐下:“子君?”

“啊,这是小生的字。”跟过来的廖文君连忙解释道。

“那今日到底……”

“是小生的不是!”廖文君又要站起来赔罪,旁边的廖清云轻按住她,柔声道:“妻主还是先把原因跟三妹说一下吧。”“三妹”二字他说得颇为玩味,仿佛看穿邹衍对她们的结义仍存有很大的不信任感。

廖文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清云所言甚是。”说罢,她重新正视邹衍道,“三妹,这两日小生言行处事思虑不周,许是会给你带来麻烦。清云于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痛斥冯家家主,并与冯家划清界限断绝关系,冯家若有什么怨恨怒火也自该冲着我们夫妻来,但那日小生意外晕倒,清云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连冯家都不敢轻易撒野的如意楼,如此一来,与我们有所往来的人便很可能受到迁怒与殃及。小生故意对三妹表现地冷淡一些,也是不希望你受到波及。”

邹衍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又问:“那大伙儿聚到这里是为什么?”若说是单纯拜访李然的长辈,廖清云就没必要一起过来,更别说连侍童也跟来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廖文君皱起眉头,脸色有些难看,廖清云的眼中更是迅速闪过一丝澎湃的怒意,连周身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啊哈哈,是这样的,小君他们会在我这里住几天,陪陪我这个老太婆。”秦姨干笑着打圆场。

李然“啪”一掌击在桌上,怒道:“哼!小小年纪,心肠如此狠毒!”

邹衍没听明白,蹙起眉头等着他们说清楚。

廖文君深吐了一口气,安抚地握了握清云的手掌:“三妹可还记得那日与小生同行的黄衫少年?”

那位慕容家的小财神?邹衍点头。

“他那日在山中迷路,还被一条毒蛇咬中小腿。小生秉着医者仁心,自是不能见死不救……”她说着,忽然停了一瞬——邹衍分明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底,廖清云狠狠掐了廖书呆的手心一下——然后书呆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他告诉小生自己姓楼,无父无母,漂泊无依。此后便一直跟着小生,任小生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去,说是救命之恩一日未报,便一日不能离开。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报恩的男子……”她说到这里,终是难掩愤愤,颊边的肌肉狠狠跳了一下,“将清云吃的酸枣糕换成了山楂糕,还在里面下了不少红花粉末。这两种糕点酸味接近,若不是小生及时发现,清云他……”

“你怎么知道那是他做的?”邹衍也皱起眉头,若真是如此,便不是简单一句“小玩笑”或者“小手段”能说得过去的,弄不好甚至是一尸两命!那个少年,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了!

“这叫失心粉。”廖文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制作很是不易,却能让人的大脑麻痹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会诚实回答提问者的任何问题。小生给那个陈四用了一些,让她说出了主使者。”

“那你今日还让陈四为你准备饭食?”邹衍失色地站起身,疑惑地观察着廖家三人。

廖文君见邹衍一脸关怀,面色终于缓和下来,只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廖清云也收敛了煞气,浅浅一笑:“三妹说笑了,有我家妻主在,既已知道了他有所图谋,又怎可能再次中招?”他说这话时,眉微扬,锐利的唇线翘起,五分傲然三分信任还有两分与有荣焉,恁得光彩照人。

那傻傻的廖呆子居然又看得痴了过去。

李然也恍惚地看着廖清云,但目光悠远,不知道透过他又想起了谁。

邹衍翻了个白眼,对一旁秦姨道:“所以,他们便要住下来?”

“小云的孩子虽然没事,但脉象不是很稳定,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这样啊……可是秦姨,这不是李然揽来得事儿吗?怎么要住在你家?”

“你以为就小然那猪窝能住人吗?”秦姨嗤之以鼻。

“倒也是……”邹衍无奈,“不过,万一冯家追究起来,秦姨你不是很危险?”

“这点可以放心,所有人都看见廖家夫妇今日已经出城去了。”李然回过神来,加入谈话,“还有,小衍,要叫大姐。”

“金蝉脱壳?你安排的,大、姐?”邹衍咬牙,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糟糕,亏她们还一口一个“三妹”。

李然回给她一个鄙视怜悯的眼神:“也不知昨晚是谁从头至尾醉得人事不知。”

“可她不也是……”邹衍指着刚刚还一脸呆相的廖文君,此时的廖大书生正看着她,一副好抱歉的心虚样子。

“都说了是一起喝酒,子君自会备上足够的解酒丸。”李然简单明了地打破了邹衍想多一人下水地指望。

“那……那为何不给我醒酒?”邹衍欲哭无泪,原来由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昨晚大醉而回,实在太……太不公平了!

“三妹……昨晚你醉了后,一口一个甜甜地大姐、二姐的,实在是……呃……可爱得紧……大姐说,你若是清醒过来,肯定没这么乖……唔……所以……嗬嗬……”廖书呆抓头干笑。

李然则给了她个“瞧,我说得没错吧”的眼神。

——可恶!该死的!两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