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若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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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心素视角2

不但被妻家休弃,还担着刑父克妻之名,可见我到底有多让母亲颜面无光。

我原来的屋子由弟弟住了,如今被二爹安排在了一处靠后门的偏僻院落里。院子里杂草丛生,看得出已多年未有人住过。

娘没有见过我和麟儿,却也不曾短了我们的衣食。当然,也只是未短了而已,踩低爬高是人的本性,我不知道二爹当初是如何吩咐的,反正到手的东西也只够我和麟儿不饿死、冻死而已。

麟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不想委屈了他,便央着喜叔接些缝补刺绣的活计,补贴些家用。偶尔听到前边院子里传来得一些丝竹声响和欢声笑语,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爹爹~”麟儿跑过来,爬上我的膝头撒娇。

我从怔忪间回过神来,连忙把针线放到一边。

那些繁华似锦都是虚的假的,与我无半分瓜葛,只有眼前这张肉呼呼的小脸和软绵绵的身子才是实的、真的、热的、暖的,我拥住我的麟儿,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只求这样的日子能更长久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母亲的病重让我明白,平稳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她临去前,我被允许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近四年不见,母亲已不复我印象中的高大强健,头发白了大半,两颊凹陷,面色蜡黄,只凸出的颧骨处有不正常的嫣红。

我牵着麟儿的手让他喊:“祖母。”

这恐怕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生养自己父亲的母亲的样子。

娘睁着无神浑浊的眼睛看了我很久,然后颤抖地向我伸出手。

我迟疑了一下,便走上前轻轻握住。

嶙峋的指骨,干枯的皮肤,病入膏肓的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我的手掌……那么久以来,我希望能和自己的娘亲更加亲近,如今却在这种状况下成真。

她惨白的双唇无力地翕动了几下,喉间发出含糊地声音,却在这一室死寂里显得异常清晰。

她说:“离儿,离儿,你来见我了!对不起……离儿,对不起……”

离儿,那是我爹的名字。

我松开她的手,无意中瞥见二爹的眼中飞快滑过一丝嫉恨与仇怨。十几年相扶相持、知冷知暖,却比不上一个早已作古二十年的死人。

——呵呵,这世道,古怪得紧!

我突兀地低笑了一声,带着麟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娘的房间。

时间倒退回几年前,或许我会满足于和娘的亲近,即使只是作为一个替身也好,但现在,我有自己需要保护的东西!

娘亲自有在地下的爹爹去陪伴,我只要考虑怎样好好地把麟儿抚养成*人便可。

——可是,我的麟儿却病了。

就在办完母亲丧礼的一个多月后。一天夜里,他突然上吐下泻,高烧不止,整个人都被烧迷糊了。

喜叔陪着我抱着麟儿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惶急奔走,半夜三更里四处敲门求医。

终于有个好心的大夫肯在大半夜里施医用药,诊费和药费却贵得惊人。

“形势危急,我只能尽力一试。按说你如此命硬,刑父煞母,冲妇克子,怎么还敢把孩子带在身边?”她皱着眉头,一边替麟儿施针,一边如此喝斥我。

宛若晴天霹雳,当头惊雷,我只觉一股刺骨寒意从脚底窜至头顶,刹那间如身处终年冰封的雪山之巅,周身入骨寒冰再无解冻的一日。

父亲、妻主、母亲……现在该轮到我的麟儿吗?

——嗬嗬嗬嗬,我果真是劫孤同辰,注定孤独终老!

我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刑府,跪在二爹面前,求他救救我的孩子,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他仔细地看着我半晌,问:“果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的眼里有恶意的算计、痛快的报复还是别得什么,我根本没去在意,这个世界所有我在意的东西不是已经消失便是正在消失。

我的麟儿,我的麟儿快死了,而我,却不敢待在他身边。

那么,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算了吧,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就这样,我再披嫁衣,嫁给了一个世人口中的穷鬼混球。

——“刑寡夫”配“癞邹儿”?呵呵,很好,挺般配!

二爹爹的女儿,也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特意在我耳边嚼了会儿舌根,大意好像是:若没有他爹爹宅心仁厚,出了大笔嫁妆,根本不会有人肯娶我这二手货云云……

——是这样吧?

谁知道呢,大把时间我都在发呆,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等一切礼仪完毕,邹衍,不,妻主……呵呵,瞧,男人就是如此可笑,今天还对着一个女人亲亲热热,转头,便得对着另外一个女人曲意奉承。

新妻主醉得东倒西歪地把我压倒在**,呼出得带着浓烈酒臭味的灼热气息喷洒在我的脸部脖颈,我只觉得空虚的胃部阵阵抽搐,等到她胡乱地扒开我的衣服,一双汗湿黏腻,指缝里藏污纳垢的陌生双手在我赤/裸的身体上急色地胡**索……

“呕——”一声,我再也忍不住地趴在床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的酒醒了一半,脸色立刻青了下来。

她边打我,边骑在我身上,冲我狞笑大骂。

——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夫,只不过是只别人不要的破鞋而已!

——瞧你僵的像根木板似的,不知道动动吗?啊?窑子里的妓子千娇百媚,可比你强了百倍!

——你××的扫把星嫌我恶心,我还嫌你脏呢!真不知有没有病,别我今天ca了你,明天就倒霉地得了病!

——你他妈是块石头啊?叫两声我来听听……不是连叫/床都不会吧?啊?叫啊你,叫不叫?!我他妈让你叫,听到没……

我木然地忍受着她加诸在身上的辱骂责打,只觉得麟儿不在这儿倒是挺好,起码他不用小大人般皱着淡淡的细眉,忧心地对着我的伤口心疼地“呼呼”吹气。

此后的每一次,妻主她越发变本加厉,后来甚至从窑子里搞来些劣质春/药,偏要看我欲/火焚身,无法自控的样子。

我倔强地不想开口哀求,不愿连最后一丝自尊都被人踩踏脚下,便一直尽最大的努力忍着,即便将下唇咬烂,也休想我会吭一声。

那次,她终于失去了耐心,拽着我的头发,一直将我拖到厨房,找了根趁手的棍子,便对着我没头没脑地往死里打。细长的竹棍夹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如疾风骤雨般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是钻心得疼。

打了一会儿,她似乎打累了,喘着粗气叉着腰,朝我吐了两口唾沫。突然,她眼前一亮,甩开打得开裂的竹棍,一手抓起我刚做好的辣椒油,一手弯腰捏住我的下巴,往我嘴里死命地倒灌下去。

辛辣无比的**顺着我的喉管食道冲进胃里,还有大部分呛进鼻腔气管,瞬间逼出了我的眼泪鼻涕和撕心裂肺地呛咳,整个喉咙和胃里感觉有团灼热的烈火在炙烤。

“啊——”随着她踩碾着我的胸口的动作,我终于忍不住地惨叫出声,隐约中听到她的声音得意兴奋无比:“哈哈哈,瞧,你还不是叫了?啊?唔,叫得真好听!!!不过,可惜啊,老娘我已经腻了。跟你耗了这么久,真他妈没劲!”

她蹲下来,轻柔地拍拍我不停震动咳嗽的头顶,森冷邪狞的话语却像从幽黑的地底深处传来:“啧,啧,你不是不愿出声吗?也好!反正我听了你的声音就上火。从今天起,我若是听见你开口说一个字……哼!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奇爽无比地叫到不想再叫为止!嗯?听见了吗?”

——……听见了,怎么会听不见?

尽管我咳得惊天动地,也不妨碍这几句恶毒的言语如跗骨之蛆般钻进我的耳朵。它紧紧地束缚着我,让我活生生地成了一个哑巴,一个有口却难言的哑巴。

我的眼泪不断地肆意流淌,却不知是被辣得还是别得什么。

后来,我连续做了几次噩梦,每一回都是我开口说话,而她用各种可怕的手段严厉地惩罚我。

我逐渐对她心生畏惧,每日随时的拳打脚踢,棍棒加身,让我见了她就不自主地惊骇莫名,全身僵硬颤栗。

我早已不是那个宠辱不惊、安之若素的刑家公子,不知麟儿见到现在的我还认不认得出那个曾对他温柔浅笑、神情安宁的爹爹。

我觉得再过不久我可能就可以去见父亲和母亲了,但是喜叔年纪那么大了,哪天他也去了的话,我的麟儿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于是便这么胡思乱想着,县衙的偏门打开,我那个又闯了祸进了大牢的妻主大人从里面走出来,裹着单薄的棉衣,身体瑟缩得像只冬眠的鸟儿。

她缩着脑袋,双目四扫,注意到了站在墙角的我。

她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澄澈,眉宇间戾气尽去,嘴角微勾,轻道:“回去吧。”

——回去吧。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此乃——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