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流血的海军
“轰~”一个高达数十米的水柱随着巨响激射而起，带起了一大股海底的淤积泥沙，也预示着又一枚磁性水雷被英国人的木壳扫雷艇拖曳的巨大电磁体诱爆了，近百米外的小艇也被巨震的波涛抬起半米有余然后重重落回水面。重达数吨的磁体上捆绑的浮筒被炸得寸寸碎裂再也难以为继，沉重的磁体只能不甘地往水下沉去，把杯口粗的绞合钢缆扯得吱吱作响。
“快点砍断回收钢缆，重新安装拖曳磁体！”扫雷艇上的人大吼着，把粗大的钢缆往回绞动，不过没能回收多少就发现磁体已经沉底陷入了海底沙洲，再也无法拖动，只好砍断钢缆重新安装新的扫雷体。
这是目前为止英军发明的最快的扫除磁雷的方法了，在确保没有水雷威胁的情况下，英国船队最喜欢走的路就是多格滩海路——因为这里的水深非常之浅，13~20米的水深根本不足以潜入德国人的潜艇，而如果绕行更北面的深水区的话，黑夜中的潜艇威胁就不可小视了。
在白昼情况下如果水面舰艇足够密集，德国狼群绝对不是大批驱逐舰和轻巡洋舰队的对手——因为只要他们一出手，就可能被使用深水炸弹的英**舰干掉，但是晚上就不一样了，黑夜会给狼群制造更多接近偷袭的机会，尤其在那些繁忙的、只要守株待兔就可以发现目标的航线上。一旦他们出手，黑暗中其攻击阵位也很难被确定。
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些看上去很有效率的英国扫雷艇似乎总是会留下漏网之鱼，在“伦敦特快”驱逐舰队跟着扫雷艇扫出的捷径航行的时候，接连数艘驱逐舰被德国人的水雷炸上了天，满满装载着刚刚从布鲁日港撤出的英军士兵的战舰断成两截，把无数的陆军士兵和水手抛进海里，凄惨之状不忍卒睹。
“快撤退！转向！原路返回！啊……”
“不要转向，直接倒车！倒车！”
“不可能！倒车会相撞的！而且轮机倒转的效率太低了，我们挨到天亮也不可能回到英格兰的！”“让扫雷艇先扫出一条倒车的航道！”
嘈杂的呼喝在各艘英**舰上传播开来，有些船忙着加速转向，结果因为转弯半径过大触及到了两侧航道上的声控水雷，还有一些见到前船惨状后紧急避让原地倒车，却在黑暗中和友舰相撞，整个多格滩东南部的海域上一时之间沸如鼎钁，成千上万的落水者哀嚎所烘托的氛围犹如修罗炼狱。
20艘驱逐舰组成的“伦敦特快”折损了一半船只才从多格滩海域撤了出来，乖乖往北迂回航行，期间又被德国潜艇阴了一次，为了防止损失扩大舰队只能放弃速度选择稳妥的z形反潜航线航行，结果耽误和时间一直拖到天亮才赶到赫尔港以东海域，被追击而来的德国昼间轰炸机群击沉了数艘。20艘驱逐舰组成的撤退队伍只有6艘回到了英国，船员和陆军人员丧命者接近两万。英国人的夜间撤退计划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
英国东部沿海的各处港口内，近千艘各种大小船舶结束停当，时刻做好出发的准备，但是他们的前程却殊不明朗，这是一只奇怪的船队：有颜色鲜艳的法国渔船，有运载乘客的旅游船，还有维修船拖驳、小型护航船、扫雷艇、拖网渔船、驱逐舰、英国空救援船、雷达哨船。本来在4月3日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就该出发进行一次冒死突击，可是因为突然的变故，这支筹措起来的船队目前只能暂时在港口内待命，等待高层的决断。
唐宁街10号内激烈的争吵和讨论，真是这些船不得不暂时待命的原因。
“首相，昨夜我们通过‘伦敦特快’执行撤退任务的计划受到了重创，14艘驱逐舰、近两万人员被损失掉了。可以明确的是，德国人动用了空投新式水雷的方式封锁了多格浅滩航道，我们出动了扫除磁性水雷的扫雷艇队，但是效果不明显，在扫雷后的海域中，舰队进入时仍然遭遇了重大损失。目前还无法断定德国人究竟是改良了水雷的起爆引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诸如特殊海况导致我们的扫雷手段效果不良。”
“而且德国人的新式轰炸机似乎有了夜间空战观瞄设备，我们的喷火也无法在夜间有效打击对方，飓风更是连保持全身而退都很难做到——所以事实上，我们不可能阻止德国人的持续布雷，无论我们前一天付出多大的代价趟出一条血路来，第二天德国人都能重新把它堵上——”
“我不想听这些技术细节——告诉我，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现在的形势如此紧急，每等一分钟都会有数名大英帝国的士兵流血牺牲，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让技术部门去破解德国人究竟用了什么新手段！”
“目前只能放弃多格滩这条最近的航路了，改走别的航道。”海军上将坎宁安拿出一份海图摊在丘吉尔面前，“本来的话，如果以布鲁日港为中心撤出我们的陆军可以走三条航线，首先最近也是最安全的就是多格滩，这里只要80海里就可以到达马盖特角，而且夜间不会有德国人的潜艇出没；第二条是从敦刻尔克、加莱沿岸地区绕行，但是现在那段海岸线已经被德国人牢牢控制了，法国人在加莱地区百年来构筑的坚固炮台也被德国人接收利用了，他们部署的炮兵可以很轻易击沉所有沿着这条航线航行的船只，第三条是从多格滩东部和北部的相对深水区绕行，在北海沿岸港口上岸，这条路距离最远，航程达到了170海里，与多格滩相比，我们不仅要付出额外的一倍航行时间，还要防止夜间德国潜艇的偷袭——因此这条航路的安全利用时间以白昼为主，但是那样又要面对德国人的优势空军袭击……”
“第三条路线可以确保不被德国人的水雷封锁么？”
“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至少德国人的布雷成本会高很多倍，而且效率低下，多格滩之所以可以被德国人反复用于快速布雷主要是因为水深太浅，平均10几米的水深非常利于快速部署沉底雷，他们只要出动轰炸机夜间盲投就可以实现，但是沉底雷在深水区是没法使用的，空军也无法布置悬浮雷——水雷不同于鱼雷，它是没有动力装置的，也就不能依赖动力螺旋桨推水的动力改变深度，只能依靠本身浮力变化。因此即使使用了定深积分陀螺仪也难以精确控制定深，只有从水面舰艇或者潜艇轻轻放入水面布置才能控制深度，如果空投的话，即使飞机保持数十米的超低空投雷高度，入水时的水雷深度也会过大。”
德国人布置的沉底雷难以快速高效扫除，空军又干不过德国人夜间布雷的机群，那么剩下的路也就显而易见了。丘吉尔痛苦地挣扎了一番，最后挥泪下令让集结在东海岸的船队改走第三条迂回路线。
当然，实际上英国人的噩梦远远不止于此。4月3日早上，德国人虽然没有发起从北面渡过水道进攻布鲁日的战役，但是他们却调来了大批的列车重炮——从280mm的k5e到320mm的k6，加起来足足二三十门，堪称战争爆发以来德军最大规模的列车炮集群。虽然布鲁日的港口距离北岸都在30~50公里之间，如果算上德国人为了防止列车炮阵地被南岸的英军重炮反制而预留的前沿空档，这个距离最大也不过才60公里，完全在德军远程列车炮的封锁范围之内。德军炮群每小时都可以对布鲁日的两处主要港口区投放超过400发280mm以上重炮弹，加之德国空军的炮击效果观测飞机可以毫无阻碍地进行校准，不到半天的时间德军炮群就把布鲁日的港口设施炸成了一片废墟，堆积在港口的物资和人员损失惨重，英国人不得不把登岸地点往南移动了二十公里以上，在毫**头设施和防波堤的漫长沙滩上实施登船——在浅滩纵深相对较窄的区域，英国人用木材和土方堆填了一些简易的临时栈桥以便护卫舰和浅水内河运输船直接泊靠，而浅滩较宽的地方只能用小艇和驳船往复摆渡把逃亡人员送上军舰。整体登船效率比之从永久性码头区不知慢了多少倍。
4月3日一天，英国人派出了超过900艘大小船只，结果在德国空军的密集扫射轰炸下第一天的船舶损失就达到了200艘，虽然大多是不值钱的破船小船和巡逻艇、扫雷艇，但是这种损失仍然是扛不住的，溺毙人员超过万人，成功运出人员为4万人——因为单程航程达到了170海里，即使是速度较快的战舰每艘船每个昼夜也只能航渡2次，前提是你不怕半夜遭到德军潜艇的袭击；而那些只有十几节速度的商船、客轮24小时也只能开出一个来回。漫长的航路给了德国人四处出击的机会。
次日，英国人下定决心孤注一掷出动仅存的空军拦截力量为船队护航，海军航空兵与空军各出动了20个飞行中队的战斗机执行了集中的机群作战——这已经是英国空军最后的战斗机力量了，在这批飞机出动后整个英国本土的后备战斗机数量已经不足500架，根本无法防御英国本土漫长的海岸线。这一护航带来了不错的效果，让船只损失降低到了前一天的30%，但是空军的折损却不容小觑。在原本的历史上，德国空军在打击敦刻尔克的英国船队时损失也是不小的，平均每天也要折损20架左右的斯图卡轰炸机，但是在维勒安的干预下，双方的战术态势和原本的历史有了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出击基地，历史上的敦刻尔克战役发生时敦刻尔克距离南部的法军控制的前沿机场距离要近一些，英国飞机可以从法国机场出击拦截德军轰炸机，但是现在登陆场被北移到了布鲁日，而德法军队的南部战线却更往南推移、法军前沿几乎没有机场可用，故而护航机群只能从英伦本土出击，这就带来了一个航程上的劣势——英国飞机比德国同行要多花往返总计200海里的航程才能投入到南段的登陆场，也就需要携带更多的燃油、忍受更加笨拙的机体机动性和更短的战斗滞空时间，这些因素和飞机性能本身的质量差异、英国空军近期屡遭重创资深飞行员不足相互作用，让护航的英国空军打得异常惨烈。
持续到4月5日结束，英国人累计从布鲁日港成功撤出了15万人的地面部队，但是却付出了累计10艘轻巡洋舰、45艘驱逐舰、上百艘巡逻、扫雷艇和300余艘中小型民用海船的惨重代价，被溺毙的海军官兵和民船水手突破了3万人之多。超过500架英军战斗机在海峡上空的劣势对抗中被德国人干掉。英国人的航运撤退和海空对抗能力已经跌破到一个岌岌可危的地步，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首相！我们不能再执行这样的任务了！我们捞回来15万陆军人员，付出的海空军伤亡也达到了4万人，如果再算上舰船和飞机的损失，这样的任务已经开始变得得不偿失了——如果这样的任务在持续一周，那么英国上空将再也找不到一架皇家空军的战斗机！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这是坎宁安上将和道丁勋爵的共同看法，也许大英帝国确实需要足够的陆军来保护自己，但是舰队和空军更重要，德国人的海军实力本就不弱，只是因为主力战舰大多蛰伏维修才暂时隐忍，可是如果英军舰队把辅助舰船都拼光的话，到时候靠战列舰和几艘航母是顶不住德国人渡过海峡的。
“首相！现在皇家海军全部的巡洋舰相加已经凑不够30艘了！驱逐舰也不够100艘！这已经把米国人卖给我们的便宜货都算进去了！从去年开战至今，海军阵亡的水兵接近了20万人！帝国的精血已经要流干了！”
听着幕僚重将的劝说，心如铁石的丘吉尔也不免心中悲凉起来，如果……要不……还是放弃这次行动，把剩下20万人马丢给德国人去俘虏？
大脑似乎陷入了迟钝，思考变得异常缓慢，就在丘吉尔想要开口答应坎宁安的请求时，首相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机要秘书匆匆跑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前线发来的电报。
“远征军总司令戈特勋爵来电，布鲁日港天候有变，今夜起开始出现重雾，预计数日不散。德国空军在未来数天内将无法展开攻击。”
“什么？起雾了？这个季节，不该是北海南岸多雾的季节啊。”大家都非常震惊，这些人都是靠海吃饭的，对于北海的天候自然是了熟于胸。
“godblessgreatbritain~”丘吉尔激动的一跃而起，对着一众幕僚大声吼道，“撤退计划不变！直到浓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