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展骥难留庞士元(上)
自从初五傍晚刘备火速的离开成都赶赴雒城,到现在已经是七日了,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一词在刘备的官邸惴惴不安的等着,甚至整日祈祷雒城的郎中能妙手回春,庞统和当初刘备的重伤一样只是虚惊一场,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个局面是一词没有想到的,各种巧合和意外交织在一起,无法掌控的意外让她手足无措,除了祈祷还是祈祷,这一日傍晚辛卓来了,告诉一词萧逸秋从雒城回来了,一词心内一惊,赶忙的更换了衣服飞奔回自己的府内,萧逸秋神『色』略微有些焦急,见一词进来就将门掩了过去,一词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元昌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
“公子。”萧逸秋面『色』有些紧张,“元昌现在不敢回成都城,在雒城一个村子里躲着,雒城派的官兵到处搜捕,怕是不妙啊!”
“你见到他了?”
“他在我们约定的地点留了封信,公子您看……”萧逸秋将信从怀内取出来递给一词,一词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在情急之下写就的,大意是告诉一词他只发出了一只弩箭,看到庞统中箭从马上跌落下来他就离开了,只是庞统手底下的人反应太快,快马传信到附近的州府,城门现在根本进不去,当时又没有准备假的名刺,现在只好藏身于一个猎户家里,这些事简单的叙述一遍之后,元昌信末却提到了似乎有人跟踪他……一词看完信,萧逸秋又道,“公子,我也觉得不大对劲,自从我离开雒城似乎就有人跟着我……我是进了雒城才把那人甩开的,信里元昌也提到有人跟着他,但只是跟着也没有做别的事,不知道……”
一词摆手示意萧逸秋不要再说,“先不管那个神秘跟踪的人了,我只问你,庞统现在伤势如何?”
“我来的时候刘使君已经到了雒城,我朝给庞统治伤的人打听了一下庞统的伤势,依旧昏『迷』,怕是不妙,君迁的毒『药』似乎无法可解,而且中毒太深没有及时治疗……”
“你去找郎中打探庞统的伤势?”
萧逸秋见此,忙解释道,“是那个郎中的徒弟,只有十三四岁,应该没问题的。”
“好糊涂,既然察觉到有人跟着你,竟然还朝那郎中的徒弟打探伤势,你这岂不是给我、给我找麻烦么!”
“这……”萧逸秋语迟,“属下一时情急没有他法,没能考虑周全……”
一词捏着书信沉默良久,有些木然的坐下来,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口气,语气变得有些疲惫,“难道你从成都去雒城的时候就有人跟踪你了么?”
萧逸秋点头,“是的,不过到了雒城我就把他甩开了,只是我再次进雒城打探消息回来时那个人似乎又跟着了,属下还和他交手了,武功不错,但不恋战,没几个回合他虚晃一枪就自己先撤了……”
“跟踪你的?”一词喃喃,她发觉事情开始朝她预料的轨道越走越远了,一词抚了抚额头,突然觉得心疲惫非常,她挥手,“算了,听天由命吧,你也累了,先去歇着吧。”
“那元昌怎么办?刘使君现在发誓要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我怕元昌躲不了几天的……”
“现在只能祈祷庞统无事,若是他没有事的话,元昌定能找机会脱身的,若是、若是庞统有个三长两短的,相隔百余里,我怕是也难保元昌的完全,只能看他的造化了……”她喃喃一句,随即又道,“这样,你把王顺三兄弟找来……”
“找他们?有什么用?”
“我伪造一张名刺让王顺三兄弟带给元昌,若是元昌想再躲一段时间,就再给他往山洞运些吃的用的,王顺三兄弟功夫虽然不如你,但他们逃跑和躲开人的功夫却是一流的。”
“这、也好……”
一词只觉得生活里都是『乱』糟糟的影子,接连的变故,刘备突然带庞统离开,自己『逼』不得已想在刘备回成都前赌一把下手,谁知前几天又被告知怀有身孕,于是她放弃了这豪赌准备放手去迎接生命里的普通正常生活,又不想刘备临时改变主意先行回来,庞统的护卫力量就弱了许多,自己的‘刀下留人’晚了一步,现在又被告知元昌和萧逸秋曾被人跟踪,是谁会跟踪他们呢?在蜀中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想让庞统死掉吗?一词有些想不通,也不知道该从何想起了,『乱』糟糟的没一点头绪,现在庞统生死未卜,自己只能祈祷他的命像之前自己感叹的那样硬一些,躲过这次浩劫,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晚她请来陈放伪造了一张蜀中名刺,第二天把王顺三兄弟叫了来,这几人伤势早已经好了,在一词看来已经是规矩许多,再也没再蜀中给她惹麻烦,只是那晚突然出现的费祎和董允两个人再也没有遇到过……一词叮嘱了王顺三个具体该如何行事,然后把名刺交给他们,现在蜀中到处戒严抓刺客,不过这三人倒是有自己的名帖,倒也不怕,只要能安全找到元昌即可,一词叮嘱三人就是办不成事也不能暴漏自己的身份,三人连连应下,打包票说一定做好这件事,将他们三个打发走,一词又悄悄的回到了刘备的官邸,此时只有静待雒城的消息,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一词都隐隐的觉着成都的气氛也受雒城的影响有些紧张,大街上比起以往多了巡逻的军队,在这冬日下寒光闪闪的兵器,整个城市都一片肃杀庄重,抬头看这三世纪的天空,除了比后世要蓝一些、白云要多一些之外,没有其他的改变……
一词将自己投入到了抄书以及成都作坊的事情里,这样忙碌起来就会减少一分紧张感,不知道那个人在雒城怎么样了?当日一词将刘备的失态和震撼尽收眼底,为了庞统,他可以连诸葛亮的劝阻都置之不理,想到这点时,一词又私心的想着或许那个人死掉更好,活着没有多大用处,反倒给诸葛亮添堵,一山容不了二虎吧?
可若是庞统真的死掉了,自己能脱得开这干系么?纵然是刘备察访不到自己的身上,那么自己还能心安理得的留在他的身边么?可现在有了孩子,难道还要离开?
庞统啊庞统,你怎么这么让人纠结呢!这时候一词又想起了赫梦烟,第一次觉得有这个人存在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不顾忌她,她根本不会提醒刘备,那么也不会有刘备的重伤和自己的踌躇了,这算是迁怒么?应该是的!
但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怨天尤人已经没用了,一词有一个不好的直觉,她直觉自己会因为此事而悲剧,她直觉庞统会死掉,她直觉刘备会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当日刘备一脚踹向那个报信的侍卫,说的要人陪葬的话犹在耳边,若是知道是自己做的了,会如何呢?恨不得杀了自己?应该不会,最多,用‘路人’来惩罚自己吧?
胡思『乱』想着这些,自从王顺三兄弟走后,几天的时间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十六日这一天,也就是刘备去了雒城第11天之后,雒城终于有消息传来了,是白幡噩讯……
一词听到院子里的下人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庞统怎么会死掉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杀的话,她把下人喊到了跟前,没有责怪他们的私语,平静的问了他们到底怎么一回事,于是下人用着一种很‘哀伤’的语气告诉一词,庞统殁了,死于腊月十四日夜里,中箭不治身亡,临死之时还叮嘱刘备不要大肆寻找凶手,因为他说这样会引起蜀中大族人心恐慌,他临死又多赚了刘备的一把眼泪,刘备却表明态度说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一定要灭凶手的九族,杀鸡儆猴,看蜀中哪个人还不服气……
灭九族的话听得一词心里一颤,一切,都结束了……
下人们见一词不说话了,小心的瞄了一眼一词的脸『色』,然后又用无比安慰的语气劝解一词,说刘备马上就从雒城回来,庞统的灵柩也要运回成都,他的弟弟庞林已经在家开始准备布帛置办丧事了……
一词挥手让下人退下,然后进房换了一件男装,策马从刘备府邸的后门出来,一词只知道庞统的家离诸葛亮的府邸不远,到了诸葛亮府邸的那条街上之时,可以看到不少来来往往的峨冠博带的人还有忙碌的下人们,还有各式各样的马车,一词策马慢吞吞的走在这条街上,周围人的忙碌和她脸上的平静形成鲜明的对比,似乎他们不是一个空间的人一般,对,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空间的人,谁都会死掉,庞统本来就会死掉的,一词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嘴角浮现了一丝嘲意,不知是在嘲笑这些忙碌准备置办丧事的下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自从来三国,杀的人还少吗?那些历史上功业显赫的人物,周瑜、鲁肃不也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么,就连孙权的亲妹子孙仁还不是死于自己的手中,论身份地位,这三个人哪一个不如庞统?若不是因为庞统牵扯着诸葛亮和刘备,她根本不会正眼看他的吧,杀掉他跟碾死个蚂蚁差不多的吧?那么自己就当他是个蝼蚁好了,既然死了就死去了,没有他刘备集团一样一统天下,他算个什么东西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词忽然又有一种杀人报复的快感,不知道这个‘报复’的结论是怎么来的,反正她就是这么感觉的,之前任何一个人的死都未曾带给过她这种感觉,而如今慢慢踱步到庞统府上,看到已经挂起的白灯笼,她真的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快感……
或许是因为这个本来卑微的生命让她纠结这么多年,当这个让她矛盾的生命几经曲折终于消失后,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一个卑微的生命,因为和自己在乎的人牵扯上关系,竟然令自己这么难做,而如今你终于从这世界上消失,不管我将来的结局如何,至少你这个碍眼的东西消失掉了,是吧?在马上的一词眯眼凝视着这座府邸,从未有过的快意和轻松从心底滋生,她笑了,看到这个即将举府齐哀的院子,她笑的有如黑夜里绽放的玫瑰,又如同那暗红『色』的血『液』,诡异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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