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纪事
字体: 16 + -

第一章 花开奇石

    fri feb 20 20:50:52 cst 2015

    清晨,山脚下的村庄笼罩在薄雾里,鸡鸣声尚未完全唤醒沉睡中的村落。随山而下的小溪,在院东墙的抹弯处,悄然由轻快转而娴静,却是因为溪水从拥挤的溪流中解脱出来,转身后陡然扑入变得宽浅的溪道。

    院门口大约10米处,溪边,石上,蹲着一个中年汉子,**上身正将溪水捧起,畅快地撩向头顶。

    这是1980年8月里一个普通的清晨。

    闻仲先将木盆里的水泼回溪水里,弯腰又盛了一盆新水,放置在左手畔的一块平整的大石上,取下围在颈上的毛巾,边向院门走去,边囫囵着擦拭着额际发间的水珠。

    “仲先,趁热吃。”一个三十四五岁的清丽妇人,一手端了一钵玉米粥,一手端了一盘玉米饼,放在院里的木墩上,木墩上已然放置了一盘清炒土豆丝,一盘盐拌拍黄瓜。

    闻仲先进院随手将毛巾搭在凉衣的尼龙绳上,漾着一脸轻笑,坐到木墩旁的板凳上,稍探着身子嘴就近钵边,一声鲸吸,半寸高的玉米粥应声而下,这粥喝的酣畅淋漓。

    “慢一些,小斐哪次喝粥都要学你的样子,你不怕呛着,孩子怕呢”。女人持着毛巾,站在仲先身后,边擦拭闻仲先未曾拭干的湿发,边嗔道。

    “呵呵”。闻仲先吃着玉米饼,含糊着只是呵呵地笑。

    “瞧你那样”,女人轻捶了一下闻仲先的肩头,接着道:“进山小心些,虽是常走,也要当心着,要是不好采的,咱宁可不要……”女人轻轻絮叨着。“嗯,放心吧”。闻仲先将饼填进嘴里,应声道。

    一只尺把高的淡黄色短毛狗颠颠地从院门外跑进来,在男主人旁边蹲坐下来,抬头斜看向女主人,不吠不叫,煞是乖觉。“看什么,一会儿给你吃的”,女主人轻斥道。黄狗低了头,扭了身子撒娇似的拱拱女人的裤脚,站起身跑到院左边木板搭起的狗舍旁,叼起一个搪瓷碗向门外溪边跑去。

    “又去洗碗了,小斐把它训的得快成精了。”女人将毛巾复又挂在凉衣绳上,随手将灰色衬衣取下,披在男人身上,坐在仲先旁的板凳上,边看着男人吃饭,边轻笑道。

    “让小斐多睡会,这孩子要不是昨天夜里发烧,现在早起来了,想着煮两个鸡蛋给他补补”。男人边吃边嘱咐。

    “我知道的,是你亲儿子,咱也不是后娘呢”。女人柔柔地道,一抹忧色却悄然浮起。闻仲先直起身来,拍拍手掌道:“我上山了,清荷哪天从姥姥家回?”,女人也随着站起,随口答:“闺女得过两天呢”。转身走进仓房捧出一个帆布大兜,又从屋内灶台旁拿起早已包好的午饭吃食,放在帆布兜内,送男人出了院门,直至男人转过院墙,消失在进山的小路尽头。

    黄狗将搪瓷碗放在溪流里,左巴拉一下,右巴拉一下,煞有介事的洗碗,而后叼了碗沿,取了多半碗水,人模狗样、小心翼翼地向院里踱,不觉又让女人莞尔。

    清晨的山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湿润,空气格外新鲜,窜入心肺,让人浑身舒坦。

    闻家是采药世家。只是父亲四年前外出寻药,一去未归,多方查找,至今杳无音讯。

    浅山无珍草。闻仲先用手中父亲留下来的乌木棍在绿草间拨弄,车前子、双花、石决明等常见的草药却也收获甚丰。

    日渐当头,且寻且远,小路逐渐被绿草覆盖,闻仲先已渐入深山。

    大东山,仙人台下有一处泉眼。吃过午饭的闻仲先坐在仙人台下,用搪瓷缸接了泉水,坐在一处石头上,点上一根烟,向仙人台左侧的峭壁寻望,暗忖着一会儿攀走的路径。攀爬峭壁,是闻仲先非常自信的强项,答应妻子的劝诫,无非是消去妻子对自家的忧虑,哪个采药人不是在峭壁上讨富足,很多珍贵的药材都在峭壁上呢。闻仲先用缸内的泉水浇熄了烟头,顺手埋进脚下的土里,从帆布兜里取出长索,用钩子勾住峭壁,顺着绳子往上爬。快爬到顶端时,闻仲先已气喘不平,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一棵树下竟埋着一棵很大的灵芝。"赚到了”。闻仲先不由一声欢呼,小心地攀爬上去,花了近一个多小时,方才采下灵芝,足有10多斤,闻仲先判断,这棵灵芝至少生长了500年。

    这处峭壁以往闻仲先从未上来过,收好了灵芝,闻仲先四处观望,才发现这是一处丈许见方的平台,三面环崖,均是峭壁,唯东侧有一条尺把宽隆起的陡峭罅缝,似一条悬梯陡径,险险能够行人。闻仲先看看天色,想来今天所获丰盈,便想着从崖上原路退下,返家回程。便在此时,闻仲先隐隐听到有嘤啼声,他不禁怔了一怔,这深山老林哪里来的婴孩,怕不是听错了。正待将索钩选一突出的岩石上固定,嘤啼声复又响起,恐惧、无助,听着使人不禁心里一颤。

    闻仲先循声望去,恰是从东侧崖下传来,他犹疑了一下,却接着将固定好索钩的长索抛下。多年的采药经历,采药世家的绵延传承,传下来的不仅仅是采药的技艺,还有辈辈相传的山里离奇怪异的传说,好奇是真的会害死人的。就待闻仲先抓紧绳索,准备下崖时,一声更加凄怆嘤啼传来,满是绝望,尤显惊厥。

    “听老辈人讲,还真有老鹰抓了村里婴孩的传说”。闻仲先暗想:“如果真是谁家的孩子,我这就走掉,岂不是造孽?下了山真听说谁家丢了孩子,我这一辈子会安心?”闻仲先不觉间松开了绳索,向东侧那条悬径走去,同时从帆布兜里取出一把一尺长带鞘短刀,别在腰间,在崖边深吸一口气,循着悬径小心地向崖下摸去。

    足足花了三十分钟,方才下到了崖底,期间嘤啼声渐趋微弱,闻仲先的心也渐趋冰凉。

    下至崖底,眼前的一幕却让闻仲先瞪大眼睛,惊诧莫名,事实与想象的差距何其之大,闻仲先本能的抽出腰间短刀。崖底只有崖顶一半大小,中间一处水潭,四面环壁,仿若一个深井,色影幽暗,潭面如镜。在贴近西侧峭壁的一侧,一只近3米长的大蟒,正咬紧了一团雪白之物,死不松口,那嘤啼之声却是从那团雪白之物中发出,眼下却几不可闻。奇怪的是大蟒身躯并未紧缠猎物,却怪异的呈z型立起,咬紧猎物。闻仲先拔足便欲逃走,一条大蟒,发起威来却也实力不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界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岂是怜悯亦或同情所能左右。那团雪白之物似乎若有所闻,瑟缩艰难地一动,抬起头来望向闻仲先,闻仲先不由一楞,竟是一只白狐,毛发如雪,一双黑眸充满哀求。

    闻仲先陡然一惊,不由住了脚步,拿刀的手不由又握紧了几分力道,闻家祖训:狐难必救。只是这狐鸣怎地却如嘤啼?不及细想,闻仲先持刀疾步,在靠近大蟒的一瞬,闻仲先骤然一刀挥出,直取大蟒七寸,恰在此时,白狐嘤啼再起,大蟒头部微晃,身躯微颓,宛若醉酒,闻仲先一刀见血,深及数寸,大蟒一声嘶鸣,白狐趁机挣脱,脊背处赫然一片血红,兀自鲜血淋流,染红一片雪白,端的触目惊心。狐啼即止,大蟒精神稍振,一双小眼充满憎恨,射向闻仲先。闻仲先也是惊魂阵阵,一刀未能致命,看得出大蟒虽处幼年,麻烦却也大了去了。闻仲先还刀入鞘,迅速退回,从帆布兜里取出一支色呈灰白、三面血槽的三棱军刺,这是村里早前一名叫萧时光的下乡知识青年返城离别时送给闻仲先的礼物,看来今天是派上了用场。其时狐啼再起,啼声虽有力竭之势,然大蟒对其并非免疫,闻仲先早对此看出端倪,不待大蟒反攻,趁其稍有恍惚萎靡的一刹,再次奋起,挥刺猛刺,军刺顺着先前的刀口直没入而,大蟒嘶鸣惨烈,摇摆几下,终是不支,颓废瘫软,想必这一刺直入心脏,索其性命。

    闻仲先退回原处,坐在帆布兜旁,浑身发软,冷汗淋淋,暗呼侥幸:“这大蟒怎比预想的弱了些个”。正楞着发呆出神,一只雪白的毛绒绒的一团,点缀着数点血色红梅的小脑袋试探着拱向闻仲先的怀里,闻仲先才蓦的想起那只白狐。白狐抬起脑袋,一双雾汽朝朝的黑眸里,尽是感激和信任,还有些许的依赖。

    闻仲先下意识伸手摸向白狐,见其脊背上一排呈八字分布的碎而细小的血孔,兀自向外渗着血。闻仲先急忙取过药娄,将止血解毒的几种草药和着分口嚼了,敷在白狐的伤口上,看见白狐精神极是萎靡,又从帆布兜里掰下一块灵芝,递向白狐嘴边,白狐毫不迟疑的一口吞下,状甚享用,闻仲先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一人一狐相对而座,自行舒缓紧张的神经。

    一刻钟后,白狐似乎精神稍缓,闻仲先也呼吸渐稳,闻仲先看看悬径,不由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你这小家伙能不能自己上去?”白狐似能听懂,走到闻仲先的脚前,小嘴叼住闻仲先的裤角,扯着示意闻仲先,却与家中黄狗的作为极其相似,闻仲先知道这是白狐想让他去某个地方,可这些许大的地方又往哪里去呢?

    闻仲先轻拍了拍白狐的脑袋,白狐遂奔向崖底西南角,不住用小爪拨开崖跟的杂草,闻仲先上前两步,几下清开杂草,一个仅容一人之身的洞口出现眼前,并有极微弱的光从里面透出。

    白狐率先钻了进去,闻仲先犹疑了一下,也欺身爬了进去,随着前行,眼前光亮逐强,行了大约五六分钟,眼前陡然大亮,却是到了另一端的出口。钻出洞口,闻仲先站直身体,不由睁大了眼睛,一处宽不足10米,长大约20米的深谷呈现在眼前,谷内清香怡人,花团锦簇,温度宜人,半空中犹自有薄雾缭绕,一条小溪居中而过,由谷远处岩石间流出,至谷近处洞口左侧没入地下,溪水清冽,鱼翔浅底,幻如仙境。

    闻仲先张大了嘴巴,正在震惊时,白狐又跑上来扯起闻仲先裤脚,带他行至距谷尽头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在一簇从未见过的花草中间,一株淡蓝色的植株诡异的傲立其中,淡蓝色的茎干,淡蓝色的枝叶,似水洗的晴空一般,无尘、脱俗,仿若有水在叶间流动,有泉在茎干间盈转。在最顶端的枝头,绽放着一朵晶莹剔透的蓝色花朵,诡异之处不在于这植株的颜色,恰在这花上,闻仲先分明看到这花朵中间竟长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石,透过玉石,另一侧的蓝色叶片变幻出娇异的一抹翠蓝,浸润着眼球,给人的感觉竟十分的清润。

    闻仲先看看玉石,再低头看一眼白狐,石化间一时说不出话来。白狐围着植株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再见闻仲先毫无反映,不由轻声嘤啼,人立而起,前爪直指玉石。

    “摘取玉石?”闻仲先不由侧问。并非闻仲先反映迟缓,只是这花间生出玉石本身便透着诡异,这植株又透着天地间至真至纯的美丽,摘而取之,闻仲先直觉得是在暴殄天物、不恭造化。

    白狐却愈发急躁,用小脑袋紧拱闻仲先,闻仲先额头汗水不禁涔然而下,迟疑着,颤抖着手向玉石伸去,就在碰触到玉石的一刹那,一股冰凉似水的感觉从指间一直流到心间,恍惚中不由紧握玉石,轻带手臂,玉石已然成为手中之物。那蓝色植株突然间却瞬时虹化,不知所踪,犹若天地间从未存在过一般,让人有种莫名的失落。

    摘取了玉石,白狐蹲座于地,两前爪抬起,搭于一处,仿佛作揖一般面向闻仲先,连翻的境遇,已经让闻仲先大脑麻木,白狐的人性化举止闻仲先已是见怪不怪。

    时间已是不多,再不返回,恐怕在天黑前就赶不回家里,闻仲先在谷内稍作流连,摘了十几棵似曾相识的草药,便与白狐匆匆作别。

    闻仲先未曾发现,就在他欺身爬入洞穴的瞬间,身后驻望的白狐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