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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在汴京蔡府内院书房内,范宗尹听得是口瞪目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整个人坐在那里愣愣地出神。

“德涵,难道谋逆大事就这样了结?”范宗尹显然对王泽的息事宁人感到不满,尽管他的儿子是赵柔嘉的夫君、朝廷御赐的驸马都尉,但他认为赵柔嘉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朝政的稳定,在举国北伐须要万众一心的情况下制造不安定的因素,实在是不能原谅。如果说他对于当年由赵柔嘉主导的女史案还能够接受的话,因为那时无论怎么说也是为了皇权的稳固,无论成王败寇都不会对朝廷的生存造成严重的危机。如今北伐已经打响,由于面临强大的军事、政治压力,朝廷断不能再有任何风吹草动,否则为之二十年的艰辛将会付之东流,甚至会被女真反咬一口。

他时至今日还是对王泽抱有一份戒备、还有一份不能用言语表达的怨气,但他绝不能容忍祸『乱』朝廷光复河山的谋逆发生。

王泽望着范宗尹,没有做答,只是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他没有想到范宗尹能说出这句话,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范宗尹反被王泽看得『摸』不着头脑,他感到王泽的目光充满了疑问,立即意识到王邵心中必然对他态度的误解,但他也不屑于解释,当下问道:“德涵,你倒是说句话。”

“如若此事闹大,觉民可曾想到最得利的人又会是谁?” 王泽斜了一眼范宗尹,目光转向窗外,也不待范宗尹回话,自语道:“此事一旦闹大对外势必影响我朝廷人心,前方将吏亦是惊惧不已,对内只有使那些所谓君子们攻击朝廷政策的借口。再说了——公主一旦伏诛,驸马虽有大义功劳,也很难脱得干系,不仅前途也是完了,就是觉民你也的被牵连。所以谋逆之事,公主并不知情,驸马为平逆首功。”

范宗尹情急之下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范昭怎么说也是公主的夫君,公主谋逆大罪,驸马即使是有首告之功,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最少这个驸马是当不成了。更为头痛的是让士人知道范昭其人告密,必然不愿与之深交,告密的举动人人都能也会做的出来,可是会做与做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如果一旦按照律法办理,范昭即便是平安无事,那他的一生也就算完了。

细细想想之后,他感到王泽了结事情的这种结果,不仅使公主得免死罪,更是保全了范昭的名声,使得他连连点头称是,内心中泛起一股对王泽的愧疚之情,毕竟范昭是他的儿子。

王泽冷眼观察一下范宗尹的脸『色』,他没有给范宗尹太多思考的时间,又平静的说道:“现在需要一场大战来化解行在中的这场纷争,用女真人的鲜血来让人慢慢的淡忘此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转嫁矛盾——也是千古屡试不爽的高招,任何有识之士都会将目光转移到这场关系到国耻的战争上来,没有人会在收复故土、光复燕云的举国之战的关键时刻有精力、兴趣真正关心一场失败的谋逆。

“但是兀术不与我军接战,也是无可奈何!” 范宗尹倒底做为父亲,对于范昭的爱护使他不知不觉间认同了王泽的谋划,但他虽知王泽说得极是,转移人们的视线是大事化小的最佳手段。不过金军主力表现出少有的避战,其轻装的精骑马队对宋军后方补给线造成极大损失。宋军转运部队只能被动应付,往往是护卫部队达到万人之上,而且大批战车相随才敢北上。 这种局面对于以技术器械为主的宋军来说,补给线遭到打击是致命的,尽管这种打击还没有到使前线各侍卫大军受到致命的影响,但这以令他很是头痛,宋军目前对金军轻装马队还无法进行有效地遏制,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前方的影响会越来越大,岳飞迟迟不发动进攻的原因很多,但后勤转运线遭到打击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一旦十几万大军、准确地说应该是几十万大军和金军展开较量,不稳定的后勤转运线必然会使宋军面临不可预测的结局,任何一位有理智的将帅都不会在不稳定后勤支撑下贸然开战。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不接战嘛?” 王泽冷冷一笑,脸『色』显的颇为平静地说道:“让他们在沿河肆虐,管他作甚,若是不出意外,要不了太长时间金军主力部队必与我主力决战。”

范宗尹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王泽,他见王泽表情凝重、不像在说大话,也不像是为自己鼓气,但他不明白王泽为何有这等信心、这等神算,金军会主动寻战?在没有稳妥解决金军打击宋军后勤转运线之前,还有整个沧州没有拿下来之前,这种自信也有点太离谱了。他禁不住失声问道:“德涵何以知晓金人会与我近期决战?”

王泽瞥了眼范宗尹,没有正面回答,默默地走到两河山川地形图前,出神地看着地图上标识的两军对阵符号。观望良久之后,才说道:“金人善马,燕云之地山川绵延,地形复杂,不利于马队的大规模迂回。而河北千里平原,如今内外形势使然,他不与我决战河朔,还能在山区决战?”

范宗尹愕然望着王泽的背影,看不到王泽的脸『色』,更不知王泽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原以为很了解王泽,但王泽的话又令他产生很多疑问,但却又找不出有力的观点来反驳,忽地感到自己从来并不了解王泽,从来没有看透王泽甚至不知王泽在想些什么。

“好啊,好啊——”都堂内传出李纲喜不自禁洪亮的声音,爽朗地道“痛快、痛快啊!”

蔡绛、欧阳澈、赵鼎、秦桧四人在公案旁抬首相看,不知何事,李纲起身将折子递于赵鼎时,仍是禁不住心中喜悦之情。

欧阳澈放下手中的笔,整了整衣袖,淡淡笑道:“李相公,不会又是北面大捷了吧?”

“正是,正是,前日殿前司军报,经过大批援军的补充,殿前司拔隶五军各部已经恢复了实力,在磁州再一次击溃了郦琼、李成两个逆贼,又斩杀不少金军。不过此战大胜是意料中的,本相尚不觉喜,今日处置司塘报西侍军使副刘太尉在襄陵以四万人大败金军九万,一战之后河东南路州郡几乎全部收复,西侍军各路大军正向太原府开拔。。。。。。”

“原来是刘八字取了全功!” 赵鼎是世家出身,对行伍之人从心底很是瞧不起,尤其是从太行山起家的将帅,他只是淡淡地说道:“确实不易,难怪李相公如此欣喜。”

在座诸人能有几人是从心底真正看得起武人,甚至李纲也只是以国事如此、需用武人用命罢了,当年张云仁投笔从戎时,他李纲亦是曾力劝之:“好男儿,何以与武人共事。”

秦桧看了看李纲与赵鼎二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北面有王德涵坐镇调度,两河形势确是大好,也不用行在过于『操』心。不过连番捷传多是击败金军中汉军部队,下官有些担心。。。。”他没有再说下去,不过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金人主力并未遭到多大损失,随着宋军战线的拉长,随时可面对金军马队的反扑。

“秦大人所言甚是——” 李纲很是欣赏秦桧的内政才能,虽是意外他竟还有这般眼光,对他的担忧表示赞同,当下道:“须得提醒王德涵一二,万务轻兵冒进,此事还须劳动蔡大人才是。”

蔡绛是四位在朝相臣中唯一与王泽私交甚深的副相,也是王泽新政的坚定支持者之一,由他代为传话虽不无是可,但言外之意很让蔡绛感到不太自在,毕竟李纲当着众位执政的面隐含点明他和王泽之间的关系,这和大家心中明白是两码事。不过既然众人都知道他是王泽的心腹,他索『性』也就认了,当下淡淡地、有意无意地给了李纲一个难堪,道:“德涵早就想到这层,已经和北面诸位太尉做好应变之策,李相公大可不必担忧。”

秦桧看得心中冷笑,暗自讥笑李纲书呆子气,没事找难堪,蔡绛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能耐,但毕竟是当年蔡太师的孙子,骨子里还是秉承蔡家尖刻风范,损起人来的确是一流的道行。不过这正是他向王泽座下第一心腹大臣示好的机会,毕竟自己目前的地位颇为微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中间的角『色』,还是两面都应承点为好,当下说道:“方才在下还有些许担心,听文锦这一说,方知自己是多心了,王德涵谋算之深,桧甚为钦佩。”

“老滑头——” 欧阳澈对秦桧为人甚为不齿,心中暗骂一句,他似笑非笑、颇为意味地道:“秦大人说得是,我等不善军旅,还是少担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