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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张阶还没有等小沙弥说完话,一边往里走,一边冷笑道:“大和尚行的是世俗事,拜的是现在佛,还要哪门子净修,我倒要看看大和尚禅房内可有酒肉。”

当张阶走到禅房的门口时,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却见木云和尚笑呵呵地走了出来,合什道:“还道是哪位施主硬闯佛门境地,原来是张大人到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张阶笑着拱了拱手,态度相当随意地道:“禅师倒是清净,躲在这里休闲自在,静观天下变局,在下可没有禅师雅趣,一副奔波劳碌的命,实在是勉力而为之。”

“那就请入内歇息片刻再说。。。。。。。。”木云和尚很有风度地礼让,举止完全不像个出家人更像一位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在暖和的禅房内,木云和张阶对面席地而坐,小沙弥上了壶茶水后关门退下。

“不知张大人的差使办的如何了?”木云品着香茶,漫不经心地问道,细细的眼睛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禅师整日里清幽典雅,面对佛祖清净凡尘,却不知在下正等碌碌凡人整日里奔波劳累。”张阶饶有意味地看着木云,调侃地道:“不知禅师这些时日做了哪些功课?”

木云颇有些不满地看了看张阶,他的脸『色』依然是平和淡然,他用平淡的口吻道:“当年贫僧与王相公谈论佛道之时,相公曾给天下做下一道功课,贫僧至今尚未做完。”

张阶愕然,他听木云此话有异,待细细品味之时,却能够听出些许异样余韵,木云淡淡的一句话不仅隐含地指出和他的师父王泽乃平辈之交,他做为小辈不要张狂太甚,还道出这么多时日,木云也为朝廷的利益不断奔波,和他相比不过是一明一暗,做的事情不同罢了。他不禁暗自惭愧,想想木云的话也有三分道理,当下俯身道:“小子无礼,还望禅师见谅才是。”

木云见张阶领悟服软,也就将就着顺着台阶下来,温声道:“你我之间就不要再这么客气了,完颜亮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看来这位右丞相郎君为了皇位,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在下刚刚见过萧裕,此人的确是个很辣角『色』。”张阶的口吻平淡,对于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并没有全然放在心上,但就在这份淡然中却是多年来惊险的总结。

木云淡淡地笑道:“当此国难当头,完颜亮竟然为一己私利、利欲熏心,这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由于在完颜宗干和完颜宗弼为主的汉化派主持朝政,女真人开始用汉名,宋人虽然对于老一代的女真人还是沿袭老称呼,但对于新一代女真人开始用他们的汉名加以称呼了,所以才有完颜亮一说。

原来女真贵族之间的斗争始终没有停止过,多年来完颜宗弼一直努力地维持着贵族之间的平衡,甚至为了女真人内部稳定而牺牲改制的进度,所以他对女真乃至整个金国的改良根本就无从谈起,在平息了皇族内最具有威胁『性』的叛『乱』后,刚刚稳定了的局势又出现一个不可预料的变数——完颜亮终于粉墨登场了。

完颜亮是辽王完颜宗干的第二个儿子,生于天辅六年,做为女真皇族宗室子弟,年纪轻轻就已经位高爵显,曾经在完颜宗弼手下当过行军万户。在天眷三年时,由于完颜宗干坚持站在金国皇帝完颜亶的阵营,使完颜亶最终掌握了政权,完颜宗干获得了无上的宠信,甚至比完颜宗弼有过而无不及,他二人一个主持外面的军务,一个把持朝廷的政务,完颜亮由于这个原因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成为了从三品奉国上将军。当时金**功制度极为严格,所以才能够保持二十年的强悍战斗力,需要川野见阵、最出当先、杀退敌军,攻打抗拒州县山寨、夺得敌楼,争取船桥、越险先登。远探捕得喉舌,险难之间、远处报事情成功,谋事得济、越众立功等六项功绩才能够得到升迁,每一项都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而且都带着极大的危险『性』。

韩常当年百战沙场,也不过是个正三品龙虎上将军、河朔都统军使,而完颜亮凭借天潢贵胄的身份,一出山便可获此高位,实在是让真正的行伍之人无话可说啊!当他被例行带到都元帅、梁王完颜宗弼属下担任行军万户,统领整整一个五千人万夫队的时候又升迁为正三品下骠骑上将军,已经离有资格担任正三品上的元帅府左右都监仅仅一步之遥了,可以说这伙计是命运的宠儿。到了皇统四年,完颜亮二十二岁时再次升迁为成龙虎卫上将军,品级已经达到了正三品上,和金军宿将合鲁索、韩常等人平级,也具备了担任都元帅府元帅都监的资格。不仅是武职方面闪电般地飙升,完颜亮在文职上也取得了令人艳羡的成就,他的地位甚至更高——出任大名留守,接着又被升为光禄大夫,而光禄大夫的品级,已经是从二品上的高等文官,这样的升迁速度亦是开国所不曾有的,也代表着完颜亮受到极尽的宠信。

由于完颜宗干『操』劳过度病故,完颜亶对完颜亮更加宠爱,加官晋爵简直到了无以伦比、令人张目结舌的地步。到了皇统七年再次升迁为 同判大宗正事、加特进,这是管理皇家宗族事务的重要官职,不久又进入金国的行政中枢尚书省担任尚书左丞。其后也就是一年的时间内,再次得到平章政事的职事差遣,最终被任命为尚书省右丞相,在文官中班位列为第三,正式成为大金国的宰相,其地位仅仅在完颜宗弼之下。

虽然有失意、也有惊险的时候,尤其是和倬后裴满氏之间的暧昧关系令他倒了一段时间的大霉,但毕竟完颜亮挺了过来,并团结了相当一批猛克谋安在他周围,在短暂的失意之后又回到了政治权力的中心,在萧裕、唐括辩、大兴国等九名重要党羽的拥护下,正式开始了谋逆的勾当。当然历史已经由于王泽他们的影响而改变,而王泽安排给职方司两河司的一项重要使命就是和完颜亮建立某种利益上的联系,张阶正是中间人。

张阶满满地饮了一杯茶,才道:“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竟然没有见到过完颜亮其人,都是萧裕从中代为传话,他当真是『奸』猾之人。”

木云淡淡地道:“若非上智之人又岂能入王相公法眼,贫僧观察完颜亮非平常人可比,不仅野心勃勃而且心计颇深,若不小心应付,却有可能被他反噬。”

张阶不置可否地一笑,并没有答话,但他心中却越发重视完颜亮。

“听说朝廷已经赐云梦开国县侯、左迁朝奉郎,还要恭喜张大人,在封侯之后终究回归文官行列!”木云把话扯开,谈一些喜庆的事情。

对于这次升官赐爵,张阶亦是感到兴奋无比,在他们师兄弟当中,尽管官品高者比比皆是,但能够封到侯爵之上者却是寥寥数人,而且主要在封元等武官那里,更何况他已经由武散官升迁左迁为文官,这就意味着他下一步就会要有大用,他能感觉到王泽凝于其中的殷切期望。

“多年碌碌无为,朝廷竟然不吝封赏,让在下实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木云岂又能看不到张阶眉宇间的那份兴奋,他含着温和地笑容道:“云梦侯担当北面使臣至今已经二十年,纵然是如王相公所称‘隐身人’,所作所为多不为人所知,然朝廷却是不会忘记北面使臣们的辛劳,安心为朝廷办差,或许日后封公亦是平常!”

张阶的目光有些贪婪地张狂,封公的确是士人的梦想,何况他离县公仅仅一步之遥,但他还是很快地恢复了常态,毕竟现在要做的事还很多,更加危险、复杂,先小心翼翼地保住这条命再往后里说不迟。当他恢复了正常心态之后,不免出言诙谐地道:“人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想木云禅师竟然也是热心人,不愧为现世佛!”

木云依旧是含笑看着张阶,淡然道:“佛本飘渺虚幻,与其苦修飞升极乐,不如入世为天下普度众生,贫僧虽无缘佛法大成,却也愿人间皆沐我佛如来恩德。”

张阶静心聆听,但他心中却颇不以为然,多少年来每一次遇到危急时刻,他的祈求每一次都不管用,每一次脱险都是凭借着过人的机智还有矫健的身手,当然还有被称之为运气的时运际遇,他可不信什么天上神仙,地下的阎罗王,他真正相信的就是自己手中的钢刀利刃。

“在下这样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哪里能听的懂禅师佛法,我现在最盼望的就是朝廷的大军收复失地,光复汉唐疆域,也算二十年的力气没有白费。”

木云轻轻闭目合什道:“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