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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达鲁不花淡淡一笑,道:“东心雷不过是一个粗鄙陋人罢了,不提他也罢,都元帅郎君还是寄托最大期望于你,能够搞到对大金有力的情报和技术才是关键所在。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吃酒,事后还须体察都元帅郎君心事,好生办差才是。”

当年完颜宗弼中军卫队的三名近从十人长,如今已经各自成为金国的高等官员,乌思谋陵虽然主管对宋朝的间谍职事,但他的官阶依然按军中递长,如今已经是军帅一级的将领了,在往上就是行军万户,对于一个三十余岁的人来说,升迁速度不算慢了。达鲁不花早就脱离军中,转入了文官行列,如今已经官至兵部职方郎中,主管金国对外军情刺探,从某种意义上说达鲁不花是乌思谋陵的行政长官。

由于王泽把兵部职方司进行卓有成效的改革,成为了一个间谍机构,所取得的成就令完颜宗弼深有所悟,他面对宋朝不断上升的强盛国力,还有王泽咄咄『逼』人的势头,一面加紧仿造王泽对整个大宋朝廷的改制进而对金国内部的改革。一面尽自己所能提高国力和金军战斗力,军事上成立了上京五万户为核心的新军,采取最严格的训练,装备最精良的甲仗,政治上重用汉族和契丹士人,论才任用,并把兵部职方司仿造宋朝职方司转变为情报机构。

无奈的是女真贵族守旧势力仍然具有强大的根基,尤其是在上京周围,他们对汉化改革派改变了策略,不直接硬顶而是拖,由于保守的女真势力拥有强大的实力,使完颜宗弼毫无办法。自完颜宗干死后,完颜宗弼几乎是一人独撑大局,他无法和王泽相比,英语专业无法使他对国计民生产生强烈影响,少量的女真人对大多数各族人口抱有深深地戒心,使人心无法形成一条合力。他只能尽量维持金军不断下滑的战斗力,而寄很大的希望于达鲁不花和乌思谋陵身上,希望他们能够在宋朝有所作为,得到能够发展金国国力与金军战斗力的科技。但是,宋朝对于新技术的保密程度几乎到了苛刻的程度,就是很多兵部、工部、军器监的高官也无法接触核心机密,达鲁不花和乌思谋陵尽管带回了不少令人惊喜的情报,但还是无法达到完颜宗弼所期望的地步。

对于完颜宗弼急于迎头赶上宋朝这一点,达鲁不花心知肚明,所以他不惜冒着风险,频繁来往于宋、金之间,就是想获取点什么。至于已经成为都元帅府直属上京五万户之一的一支精锐的马军万夫队万户的东心雷,他从心里看不起他,认为这样凶残的恶棍成为行军万户,简直是对金军的耻辱。

乌思谋陵对完颜宗弼急切的心思,自然通过达鲁不花了解了不少,为此他不惜冒着被宋朝都巡检司、皇城司和兵部卫尉寺破获的危险,花费重金不断渗透宋军高层和各兵器制作院,他认为自己已经尽力了,当然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来——咱们弟兄今日大醉一场,等候好消息了!”乌思谋陵端起酒杯,用异样地目光看着达鲁不花。

达鲁不花神情稍稍一动,他明白乌思谋陵的意思,就在他来到的第一天,也就是昨天,乌思谋陵兴奋地告诉他,已经成功地收买了南朝军器监一名能够接触到封存档案的官员,此人开出了天大的价码,卖给金国包括钢臂弩从炼钢工艺到各部件制作流程细化图解,还有颗粒化火『药』制作工艺和某些炸『药』制作环节图。乌思谋陵明白单单就这两项,对于金军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价格,并给过细致的调查、试探,没有发觉任何值得怀疑的迹象,就开始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还须小心为上,近年来南朝都巡检司似乎加强了对咱们的探查,凡是都不要做的太『露』骨了,即便是认为可靠的人也应该再看看。”达鲁不花感到一丝莫名其妙地慌张,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给正在兴头上的乌思谋陵提个醒,不要在阴沟里翻了船,只是干这一行的最忌讳直说被破获,所以自开始到现在他规劝都很委婉。

“这个你权且放心,你以为我是东心雷那粗货,对付一个年轻的小官还是稳『操』胜券的,这厮的家境的确是困难,连续三年未能殿试录取,所以才得了个同进士出身,被发配到毫无前程的军器监录事房,三万贯他能不为大金卖命嘛!”乌思谋陵毫不在意达鲁不花的规劝,经过很多次的试探,他自己对此事有着相当的信心,不说其它的但就三万贯钱久足以让人为之铤而走险,反而认为达鲁不花有些疑神疑鬼,就拿出东心雷开涮。

达鲁不花亦是感到自己不是常住宋朝地界,他和十余年蜗居这一带的乌思谋陵相比,的确是没有多少发言权,于是也就笑了笑沉默不语。

正当他们把酒言欢之时,一名伙计打扮地汉子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手中提着一把钢刀,还没等在座的人反应过来就大呼:“不好了南朝缉捕使臣数百人把咱们包围了。。。。。”

“什么——”乌思谋陵和达鲁不花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在场吃酒的人亦是大惊失『色』。

但这些人都是长期潜伏的老辣之辈,在片刻的惊愕后立即稳定了各自的情绪,目光纷纷转向达鲁不花与乌思谋陵二人,希望他们有个主张。

“告诉外面守卫,严守位置,有人敢入者,一概格杀勿论。”乌思谋陵虎着一张脸,沉声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乌思谋陵,或许这是节庆例行搜查,断不可莽撞行事。。。。。”达鲁不花急忙规劝,他尽管心中明白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但还抱有一线希望。

乌思谋陵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哪里有数百人包围一个杂货店铺的道理,定然是走『露』了风声,被南朝知道据点所在,难道。。。。。”

当他与达鲁不花目光交汇之后,第一个念头被否认了,达鲁不花绝不会出卖他,旋即胜出的第二个念头占据了他的心头,今日在此吃酒,事前根本没有通知,难道真是自己在急于打进南朝兵器制作核心机构而除了纰漏,被南朝都巡检司顺藤『摸』瓜逮个正着。

“难道什么?”达鲁不花亦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地划过在场十几名间谍,令这些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了,各位——如今我等身陷重围,只能同心协力一道杀出去,能走几个是几个,大家出去后立即过江回国。”乌思谋陵不想当此危急时刻多想杂念,这个时侯再多说也是白搭,他决定拼劲全力杀出去。

达鲁不花暗暗沮丧,他明白完颜宗弼多少年的心血在今日将毁去大半,但他也毫不迟疑地道:“立即毁去文书,各位自取兵器。”

当达鲁不花与乌思谋陵二人透过铺子的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发现街道上沾满了持刀的人,有穿着巡检黑灰『色』公服的都巡检司缉捕使臣,也有穿着黄『色』绣纹长袍的皇城司干吏,对面几家铺子房顶竟然有殿前司禁军弓弩手,人人手持一把精巧的钢臂弩。

他二人对视一眼,乌思谋陵苦笑道:“达鲁不花——这次真是连累你了!恐怕。。。。。”

达鲁不花何尝不知凭借院中区区二十余人怎能是数百人的对手,何况对方出动的都是有身手的使臣,并且有几十名禁军弓弩手协助,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并不畏惧一死,当乌思谋陵表示歉意的时候,他没有让乌思谋陵说下去,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淡淡地道:“乌思谋陵——你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能够一起跟随都元帅郎君是缘分,能够死在一起也是缘分!”

乌思谋陵用欣慰地目光注视着达鲁不花,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用言语表达这份情义,对方的心思从彼此的目光中就能够读懂,两人默默点了点头,手中的钢刀我的更紧了。

正当都巡检司与皇城司缉捕使臣在外面的刚刚完成包围,店铺的门哗啦打开,二十余人持刀冲了出来,前面几名缉捕使臣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钢刀砍翻在地,左右人众一阵惊呼稍稍后退几步。但这些缉捕使臣都是都巡检司缉捕司中的老手,经过的事多了,在稍有纷『乱』之后,立即稳住阵脚,开始对这些金国间谍开始包剿、分割,对面居高临下的弓弩手却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只有三五人『射』出手中致命的弩箭,几名金国间谍应声倒地。

几百人对几十人,又有钢臂弩居高临下的支援,胜负几乎没有悬念,金国间谍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不是惨死下几把钢刀之下,就是丧命于弩箭的利刃。

达鲁不花如同一头受伤的雄狮,挥舞着手中钢刀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玩命地冲杀,此时他已经不抱任何幻想,当然也没有任何能够冲出去的希望,他只愿在自己被杀之前多杀一个人,赚个本钱。但是,他已经离开战场很多年,往日的武艺也荒疏了不少,力气渐渐不支,身上已经被划过两刀,自己的意识不断地模糊,挥舞钢刀的时候,他心中一直在胡思『乱』想,种种念头在心中飞快地晃过。

当他感到后背传来一声焖响,这是刀背重重击打的沉闷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翻腾,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当他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硬生生地摁倒在地之前的刹那间,他竭力伸张脖颈,向前方张望而去,眼看着乌思谋陵的身影晃动在缉捕使臣黑灰『色』的人群中,他想呼喊却又无力发出声音,在倒下的那一刻,他在想乌思谋陵能不能逃出重围,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