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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由于任得敬主力的后退,前锋上的两万兵马在宋军殿前司拔隶三军提举司所属三个军司的三面围攻下,被打的连连后退,慕洧的欢庆马军在夏军军阵北翼肆意薄阵冲突杀戮,这些马军将吏都是慕家部族中的党项良家子弟,他们与其他党项熟羌一样,一直以来为宋军陕西六路禁军提供最优秀的骑兵健儿。做为慕家大族长的慕洧当然把最精悍的子弟留在手下,组成了环州和庆州的乡军马队,这是他立身存世的本钱,也是他做为大族长的特权。这支马军的战斗力比慕澐的番骑第一军还要强悍,他们个个骑着高大健壮的河曲战马,身披由铁、牛皮制成的甲胄,手中拿着锋利的兵仗对准夏军将吏毫不留情地招呼。

这两万人大多数是由夏国汉人组成的装令郎部队,当然也有不少吐蕃人和党项人。欢庆马军手中的钢刀并不认为对方是党项人或是夏国兵将就放过他一马,这些处于慕家底层的破落族人或是慕家的佃户子弟,他们同样需要在战场上立下功劳,来博取日后的出身和富贵,对于他们而言,人头是他们需要猎取的目标,没有比这个更能吸引他们的刀剑的了,管他是汉人、吐蕃人还是党项人,他们的祖辈就是这样过来的。

那些夏军将吏也并非宋军宰割的羔羊,虽然他们在宋军战车与马队的挤压下,阵形被不断地挤压变形,随着边缘上的人不断被碾压、砍倒,整个军阵已经被截断成不能相通的两块。但他们仍然在困兽犹斗,因为这些军卒明白在正在搏杀的战场上,若不是全力抵抗,等待他们的就是被杀红眼的敌人挨个的屠戮,他们只能竭尽全力拼杀,或可杀出一条血路逃脱升天,或是宋军感到骨头太硬,改强攻为招降,他们才能保得一条『性』命。但是他们的血肉之躯和简陋的器械、衣甲怎能和装备精良、士气正盛的宋军抗衡,面对着钢铁,再旺盛的精神、再顽强的斗志也无济于事,他们拼尽全力击垮一辆战车、或是砍落一名骑兵,往往要付出几人甚至十几人的惨重代价。

人头不断地飞落尘埃、鲜血在两军交际之间飞溅,为了生存、为了功名,人的生命堕落到一文不值的地步,但他们之间仍然在无尽的杀戮,为了生存和名利去杀戮。

高平早就等不及了,他在拜别曲端之后骑上战马亲自上阵节制殿前司拔隶三军,而曲端却在中军稳坐钓鱼台,神情闲散地观看这幅血腥的场面,对于节制十万大军征战,他显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各个战场上激烈的战斗,每时每刻都有人的生命消失,这并不影响他的情绪,更不能影响他稳妥调度的判断力,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对自己部众也很有信心,过程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刻节制一二,冷静地判断战场形势,他最终要的是结果,要的是全歼任得敬的十万大军,要清除他夺取兴庆博取千秋功名的障碍。

当邵兴补报的更改作战方案报到他那里,他稍稍思量后,淡淡地道:“传令慕洧留下两千马军相助高太尉,其余由邵太尉节制全力围歼任得敬,嗯——应该是『射』羽第一军出击得时候了。”

任得敬虽然狡黠非常,却缺乏统率十万大军作战的最基本能力,更缺乏战场上如曲端那份自信与冷静。当他遭到宋军分割打击,连最后可以倚仗的马队也逐渐陷入与宋军的混战中,才后悔当时不应该做牺牲前锋两万人,掩护主力撤回城中得决定,他的对手曲端摆明了阴他一把,既然诱使他出战,肯定有防范他舍车保帅的后招。宋军对仁多阿宝的进攻,云骑侍卫大军突然转向,南路宋军马队的快速北进,殿前司拔隶三军几乎全军压上,曲端整个战场上早已经把他的部队死死地拖住,并利用他遽遭四面打击,惊慌失措之下做出撤军决断,而宋军马队已经今非昔比,曲端是吃准了他每一个步骤,这不能不令他越加惊慌不安。

『射』羽第一军数千人马并没有第一时间投入战场,在曲端传令后,他们立即由后面分为数队进行战场,正是利用任得敬原先揣测云骑侍卫大军可能利用的浮桥过河的,当他们投入战场后,用强大而密集的箭幕对夏军军阵展开无情的『射』击。

“曲端竖子——”

任得敬此时对曲端狠的咬牙切齿,但他只能徒劳地大骂,整个战场上宋军占尽了优势,夏军处处被动挨打,败局几乎已经肯定了。如果任纯聪的部队坚持不住,让南路宋军进入主战场,他只有全军覆没或是举手而降的份了。

在南部战场上,由于铁鹞子的阻挡,何藓的第一次冲击没有讨得太大的便宜,好在北侍军一群后起之秀的拼死搏杀,双方伤亡基本持平。

铁鹞子与夏军步军已经合兵一处,暂时『性』地控制了战场,宋军轻装马队无法对其形成摧毁『性』的威胁,只能保持马军机动『性』周旋,拖住夏军不让他们脱离战场去与任纯聪马队会合。

随着时间的流逝,骁骑第一军前锋已经赶到,战场天平开始向宋军一方倾斜,但何藓仍然沉的住气,他并没有把先行赶到的骁骑马军投入战场,而是将他们集结,等候后续部队的到来,北侍军得轻装马队开始向夏军两翼活动。

没有让何藓等待太长的时间,骁骑第一军主力终究是赶到了战场,他们面对着铁鹞子列开了整齐的队形,尽管骁骑侍卫大军的重骑兵无法在重量级上同铁鹞子相比,但他们同样是装备精良的重铠马军,精良的铁甲和锋利的兵仗足以与夏军引以为豪的铁林争个长短。

岳云再次请命请求冲击夏军为骁骑第一军开路,他幸运地得到何藓的同意,在何藓看来骁骑第一军发动攻击之前,应该让轻装马军再发挥一次,毕竟这些马军都是北侍军的部队,他没有理由不想让北侍军各位将校再立战功。

由于有骁骑第一军全军作为后盾,宋军轻装马队第二次的进攻,何藓仅仅留下两营兵马为后备,其余全部压上。宋军两路对夏军展开猛烈进攻,军锋分别由岳云、王顺与邱云担当,他们的轻装马队任务是撕开夏军步军防御阵型,为骁骑第一军的重铠马军创造和铁鹞子接战的机会,毕竟重铠马军和对手马步军交战不占便宜。

夏军的这支步军部队可不是由汉军等杂牌军组成的,他们是由战斗力强悍党项山民组成,虽说不能和来自横山的山讹相提并论,但也可以说是另一支步跋子部队,战斗力决不是一般夏军部队所能比,这也是把他们放在南面与铁鹞子配合的主要缘由。

岳云他们在艰难地冲过步跋子『射』来的箭雨,在损失不少骑兵之后冲进了夏军军阵,由于夏军不重视步军,连步跋子这种堪称精锐列成的阵形,也无法与宋军严密的步军军阵相提并论,更不要说任得敬在战场上频频失分,把在一支本应该和主力部队放在一起的精锐步军部队用到了在平地支援铁鹞子对抗宋军马队之上,不过这也难为任得敬了,时下夏军已经多少能够配合铁鹞子作战的精锐,即便是有,他任得敬还要做为与曲端谈判的筹码。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步跋子单兵格斗实力极为强悍,而且战斗意识也很强烈,当宋军马队冲击来后,他们虽然被冲的散『乱』不堪,但仍然拼死抵抗,极力弥合自己的队形。

岳云经过休息后体力恢复,他的两把铁锥舞的更加凌厉,居高临下无须刻意对人,每一击之下都会留下一条人命,王顺、邱云何尝不是如此,刀枪之下每次都得要一条『性』命。尽管夏军非常顽强,但轻装骑兵在平地上绝对是轻装步军的克星,他们根本不用担心由重装步军构成的密密麻麻的枪林,几乎所有的宋军骑兵都在肆意砍杀离自己最近的步跋子。

两支马队用不多长时间,就在夏军步跋子军阵中实现了突破,尽管步跋子们仍然不顾伤亡地力图弥合破裂的队形,但两支宋军马队已经由左右侧翼取得联系,把夏军整个步军军阵彻底撕开,想要重新合上谈何容易,血肉之躯的勇力毕竟不能与强悍的铁马相比。

没有让步跋子的努力成功,也没有让铁鹞子组织反击,骁骑第一军两个马军镇沿着北侍军轻装马队开辟的通道一窝蜂地冲了进来,单凭几千重铠马军强大得冲击力,就让装备简陋的步跋子们不能不闪避,他们遭到宋军轻装马队的打击,已经不可能对骁骑第一军进行弓箭狙击了。骁骑第一军几乎没有损失就冲破了步军防线,他们一刻也没有浪费时间和机会,旋即开始对铁鹞子发动猛烈攻击,而他们薄弱的后方由岳云等人率轻装马队掩护,不断由内线对反扑的步跋子进行反冲击。

两千多铁鹞子排列着整齐的马队,亦是向宋军重铠马队迎来,但何藓又岂是世家浮夸子,他亦是久经战场、熟知兵法,在第二次进攻之前就已两路延前方偏侧进入,骁骑两个马军镇进攻路线正位于铁鹞子马队两翼之间,这就等于避开了铁鹞子具有强大毁伤力的正面,而对他们薄弱的侧翼进行打击。

骁骑第一军不同于北侍军,他们常年与夏军作战,做为重铠马军的他们装备对付铁鹞子得专门器械——马军专用战斧、铁棍,很多马军挥舞着战斧冲入几乎没有来的及转马迎战的铁鹞子,专门向铁鹞子头上招呼,几个回合下来,血肉横飞的铁鹞子马队已经变的混『乱』不堪。

两只支重铠马军逐渐进入混战状态,宋军将吏几乎是三个打一个,有人配有战斧还有人配有铁棍、长刀,身穿重铠的铁鹞子在这些犀利兵仗的打击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不断有人在重击之下命丧黄泉,尸体困在马背上,任由失去主人的战马嘶鸣着带着他们奔突,还有些人的头颅被大刀斩落,无头的尸体伏在马背上来回奔走,情景令人『毛』骨悚然,但骁骑第一军的伤亡也不算小,毕竟人家也是精锐,拼起命来也是相当恐怖的。

何藓眼看战场形势有利于宋军,但岳云等人来回冲突极为吃力,他毫不犹豫地率领剩下的两个马军营杀奔战场,加入对步跋子的绞杀。和步军之间战斗不同,马军之间的的战斗往往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他们没有坚固的阵型,更没有枪林车阵保护,没有反击力或是反击力弱的一方很快就会被强大的一方击垮。铁鹞子虽然突击力很强悍,但毕竟他们被宋军抓住了弱点,由于人、马俱是重甲,很难做出大范围的机动来摆脱不利局面,只能在小范围的战场上与宋军面对面的冲杀,对于陷入他们包围的轻装马队,这种钢铁优势是明显的,尤其是对付没有战车保护的步军,简直是一击必杀。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对手是号称宋军中最精锐的重铠马军,而且这群马军并没有走向重型化的极端,他们具有比铁鹞子更高的机动能力,这就决定了铁鹞子被两翼冲击之后,落入任人宰割的尴尬境地。

不长时间里,铁鹞子已经丧失了反击能力,甚至连逃跑的希望也被宋军无情地碾碎,整个战场上已经进入宋军对夏军铁鹞子和步跋子有组织地杀戮。步跋子在宋军马队的来回肆意冲压下,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残酷的煎熬,他们战斗意志彻底崩溃,真个步军军阵彻底崩溃,军卒如同无头的苍蝇四下散逃,而宋军轻装马队则故意放开一条逃生的道路,使这些人想都不想地从缺口中奔逃。宋军马队则跟在他们左右不远处,用弓弩肆意『射』杀,打到这个时侯对宋军而言整个场面如同在猎场的打猎一般轻松。

主战场上曲端根本无须何藓部众前来支援,整个主战场大局已定,夏军北翼的步军已经丧失了有组织抵抗,被萧合达与党苍率马队任意捕杀,很多夏军将吏都是成建制地弃兵归降,任得敬眼看无力回天,在一番权衡之后,率几千马军冲开重围、连怀州城也没有进,直接向兴庆而去,夏军马队失去主帅,顿时大『乱』,四下逃散几乎溃不成军。整个夏军战线只有前方与宋军殿前司死战的夏军仍然保持有组织的抵抗,连仁多阿宝也龟缩在营寨中不敢出战。

曲端眼看胜利在望,他对前方正在死战夏军颇为敬佩,立即传令对他们围而不攻,用弓弩打退他们的突围,而任由马军捕获已经溃逃的夏军将吏。

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随着何藓率数千北侍军轻装骑兵的到来,整个战役打了仅仅大半天就告结束,夏军已经彻底失败,宋军各部进入扫尾阶段,各处都是被俘获的夏军组成的长长队列,遍地都是战死的尸体。

殿前司包围中的残余夏军在绝望中,被高平亲自前往劝降,在他威『逼』利诱之下,近万夏军将吏在稍有犹豫后全军归附,没有多少人有过激的举动,毕竟都明白失败后自己的小命攥在人家手里,能过来招降已经是意外地恩赐了。

而一直游离于战场之外的任纯聪率领他的五千马军观望,他既不向宋军发动逆袭以解救更多的夏军,也不与宋军脱离接触,邵兴两次派遣董摩坷率马队试探,他都是迅速撤退,但宋军停止追击他又停了下来,令曲端他们颇感兴趣,派出使臣与之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