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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相府茹夫人暴病而亡的消息传出,而且是从相府中高调传出,并有传言茹夫人将按照正室夫人的规格下葬,王泽正式向朝廷陈请为茹夫人诰命册封,此事在朝野亦是掀起一阵不亚于女史案的风波。

皇后韩氏乖巧地侍立在朱影身旁,机灵地应付着朱影,时不时地看一眼坐在下首的赵谌,秋水般地眸子里尽是关切。

“母后,那不过是一个侍妾,生前并未得到明媒正娶,怎可事后册封外命『妇』,况且还是郡国夫人”赵柔嘉撇着小嘴,神『色』颇为不满地望着朱影。

外界传言属实,王泽正式向朝廷请册封林月姐诰命夫人,再次引起朝廷的议论纷纷。外命『妇』的册封,一向是由皇后主持,但还是来到慈安殿请朱影定夺,赵柔嘉正来此问安听到韩氏说道此事,立即出言反驳。

赵谌脸『色』淡然地望着朱影,等待她的玉音。

朱影却饶有意味地看了看赵柔嘉,并没有理会她,反而云淡风轻地道:“皇后是后宫之主,掌内外命『妇』册封用玺,怎么看此事?”

韩氏瞟了瞟赵谌,这个不好回答,很明显太后与皇帝的想法相左,中间还有一位得罪不起的小姑,真是让她左右为难,犹豫半响才低声道:“有母后在,儿臣岂敢做主外命『妇』事,还是请母后做主吧!”

赵谌仍然面无表情,但赵柔嘉却狠狠地看了韩氏一眼,暗自低估她好生圆滑,看着朱影态度暧昧就连忙附和,难怪得不到赵谌的宠幸。

朱影却用赞赏地眼神看了看韩氏,温声道:“皇后识大体,然皇后是后宫之主,此事理应你拿注意,只不过王相公在茹夫人病故之前,已经正式将她扶为正室,皇后当细细斟酌才是。”

韩氏岂能听不出朱影言外之意,她温顺地笑了笑,道:“儿臣以为王相公爵位是开国郡公,又无正室夫人,茹夫人是府邸唯一的侧室夫人,虽是名为侍妾实为府邸女主。况且,王相公在茹夫人生前已然扶正,虽无明媒正娶,却也合乎情理。”她说话间眸光闪烁,不住地偷看赵谌,见赵谌视乎没有任何反应,在顿了顿后又道:“封郡公夫人实属不妥,儿臣以为封个郡君,为王相公稍存体面,亦是朝廷不愧王相公功绩。”

这是个两面不得罪和稀泥的建议,既不全许王泽奏请,全了赵谌的颜面,又在礼数人事上做到尽量周全,韩氏果真是乖巧玲珑,在短短的时间应奉在太后和皇帝之见。

赵柔嘉虽有不甘,但又不能驳了皇后颜面,毕竟她是公主,而韩氏才是后宫之主。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是方寸纷『乱』,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改如何做?林月姐正是她与赵谌攻扞王泽最有力的棋子,她认定既然王泽敢冒天下之大不违,暗中截留皇家妃嫔,定然将林月姐视若珍宝。却没想到这颗至关重要的棋子,竟然如此意外地被除去,令她诧异之余多出几分寒意。

她绝对相信林月姐不是病故,天下间哪有这么快要人命的疾病,区区数天之内,案情发展就要揭『露』王泽**的关键是时刻,林月姐——茹夫人竟然暴病而亡,有感于王泽行事之果断、狠辣,出乎她的意料,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步。人死无对证,王泽又反客为主开始还击,竟大造声势地追林月姐为正室夫人,直接上书陈请诰命,这简直是在向他们挑战。

尽管从心底抵触对茹夫人的册封,但想到王泽态度之坚决,折子文辞哀谦背后压抑的愤怒,她也仅仅只能无力地说一两句反对册封之言,谈不上坚决二字。

赵谌没想这么多,他也考虑不到这一层,即使没有女史案的牵连,以他的主张,亦不能为一个临死前扶正的侍妾加诰命。所以他对韩氏的良苦用心无法体察,甚至还不如赵柔嘉,在韩氏说完后当即面『露』不悦之『色』,生硬地道:“公主说的是,一个开国郡公侍妾而已,又不是宗室近支藩王侧室,就算是扶为正室,亦不能由朝廷加赐恩诰,更何况这位茹夫人倒底是何出身亦不可知,怎可单凭王泽功绩,为后世留下成例。”

当这一句从赵谌嘴中说出来后时,赵柔嘉当即俏脸煞白,赵谌的话无异于在朱影面前影『射』他茹夫人身世的疑虑,她相信这位令她有些畏惧的母后,定然能品味出其中的一些玄机。但话已出口,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左右已经没了主意,不由地紧张地偷看朱影神『色』。

以朱影的政治**,当然能够从话中再次肯定了自己与王泽的揣测,而且断定女史案幕后『操』纵必然是自己的这两个孩子,一股哀灼的伤感不断地冲击心头,没想到自己和王泽辛辛苦苦的『操』劳,换回来的竟然是赵谌和赵柔嘉的不满。她此时此刻真想大哭一场,但她还是硬生生忍下眼眶中的泪水,这个时候绝不是论事理、哀伤怀的时候,更不能让神『色』惶然、正在偷看自己的柔嘉看出自己的心思。

“王泽乃柱国重臣,所陈请事宜,实不可轻断,那以官家之见,当如何是好?”她轻轻点了一下,把王泽的功绩浓缩为四个字,轻而易举地把球抛给了自己的儿子。

赵谌不以为然地道:“既然王泽有功于社稷,其妾给个七八品外命『妇』册封即可,郡君乃仅次于国夫人、郡夫人之下的外命『妇』诰命,授予一个侍妾实在不妥。”

韩氏见朱影面『色』沉凝、毫无变化,断定她对赵谌的回答不满,但太后与皇帝对话,她是『插』不上嘴的,只能暗自为赵谌焦急。

“皇嫂说的也是,既然是王相公上书,不如朝廷就做个顺水人情,给个郡君诰命,也显得朝廷优容之德,官家的大度胸怀。”倒底是赵柔嘉在短时间稍稍理顺了轻重,既然这颗重要的棋子没了,女史案已经成了没结果的公案,面对王泽的反击,她深知其势力之庞大,断不可强行阻止,从而使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赵谌不想赵柔嘉这么快就转变立场,思绪有些跟不上,脸面顿时变的不太好看。

但当赵柔嘉告退之时,赵谌亦同时告退,只留韩氏伴驾,朱影的脸『色』亦是不太自然,细心的韩氏发觉自己的婆婆在轻轻地叹息,那张令她亦是自愧三分的脸蛋上仿佛涂抹了一层淡淡的哀怨。

在回宫的路上,赵柔嘉与赵谌并未有乘肩舆,而是一路步行,内室、宫女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十余步开外。

“柔嘉,你说——你说你为何要、要。。。。。。”二人步行良久无语,眼看就要到了福宁殿,赵谌本以为赵柔嘉会主动与他说,没想到赵柔嘉竟是不言不语,他实在沉不住气才抢先问了一句。

岂料赵柔嘉冷笑道:“倒底是官家沉不住气了,还不如圣人会看母后脸『色』。”

赵谌一怔,他不明白赵柔嘉是何用意,脱口而出道:“这话从何说起?”

“难道官家还不明白?”赵柔嘉不满地叹了口气,看着赵谌一头雾水的模样,压低嗓音道:“王泽一招丢车保帅,死结已解,官家认为我们还有胜算吗?”

赵谌楞楞地向前走着,心中一片『乱』麻,好半天这才发出长长地一声无奈叹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算明白了些,搬倒王泽的杀手锏是曾经为龙德宫妃嫔的林月姐,这是王泽死『穴』所在,只要抓住了她,以私占上皇妃嫔这一条大罪重重一击,任凭王泽有多少中兴之功,拥有多高的声望与权力、亦属惘然,朝野士人是绝不能容忍一个臣子私占上皇妃嫔的,至少表面上的公论就能让王泽的声誉毁于一旦。但恰恰在这一记重拳即将打出之际,对方一招既简单又平常的招数,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几乎不可支撑的局面。他又有些埋怨柔嘉谨慎过分了,按他的意愿无须等候太久,直接指正茹夫人是林月姐便是,还要拐弯抹角地通过赵构这一层,以至于王泽有时间运作,从而功败垂成,丧失了这次大好时机。

“只可惜朕过于谨慎,让王泽先了一步,大好时机被错过,委实可惜,可惜啊!还有这位皇叔——蛇鼠两端,真不足倚靠!”

赵柔嘉却冷然道:“内外都是王泽亲信,皇叔亦是无可奈何,真不想王泽竟能行此绝招,妹子低估了他,然对付王泽非一朝一夕、一厥而就之事,谨慎从事、一定要谨慎从事,官家须耐下心来,莫要心焦气躁。”

赵谌不甘地摇了摇头,他有些丧气地看了看还是不甘心的赵柔嘉,自己长长叹了口气。

“官家,此时当让则让、伺机而动,不过是个诰命而已,官家应当知道孰轻孰重。”赵柔嘉冷冷一笑,那双秀美的眸子里闪烁着冷漠的光芒。

“以你之见,如今是要迁就王泽不成?”赵谌忍不住白了赵柔嘉一眼,他从心底不甘心,当然还是没有转过来弯子。

赵柔嘉淡淡地道:“哪个说要迁就,还是官家那位圣人说的好,他要诰命那就给他,郡国夫人是不行,给他个郡君还是不错的。”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赵谌是在不想再费力参详赵柔嘉的莫测高深,既然事已至此,索『性』交予韩氏去办得了,自己图个省心,再怎么说不就是给一个逝去的人一个封号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官家圣明,这会暂时让王泽棋高一着,若不是西北、沿河有事,他断无机会取这一招。再说母后那边亦不好说,官家当多多去母后那里请安。”赵柔嘉柳眉微蹙,神『色』间恨恨不已。

赵谌不知可否地笑道:“是该与母后好生筹备你的婚事了!”

“王泽好狠毒——”赵柔嘉低声自语,那双秀眸中透出的是不甘,还有一些怅然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