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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风凌阁四面环绕着花草树木,便是在夏日骄阳当空,坐在内室,亦不会感到燥热,一块大冰由细纱包裹,放在室内的铜盆内,卧室内反而有一股丝丝的凉意。这是林月姐在别院的寝阁。王泽坐在床沿上,凝视着躺在**的林月姐,但见她双目微闭、面『色』苍白,眉宇之间隐隐映出一股淡淡地青黑。

“郎中是怎么说的?”王泽凝视了良久,斜看了眼一旁侍立的周碧如,口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哀伤。

周碧如早就惊慌不安,整整一天来魂不守舍地慌张,她在王泽问话后半天才回过神来,急促地道:“马郎中来时说夫人并无大病,不过是身子赢弱,须得好生调理。。。。。。哦——王安陪他去抓『药』了,怎么现在也没有回来。”

“嗯——”王泽重重地应了声,眉头紧蹙,把目光收到林月姐身上不再言语。

周碧如站了一会,感觉困乏,同时她也受不了王泽的阴郁,低声道:“婢子去外间侍候。。。。。”说这话偷眼看着王泽,见他脸『色』沉凝、不言不语,犹豫再三后终究是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才出门到了外间,王安来到门口,周碧如压低嗓音道:“怎么才回来。。。。你做什么去了?”

王安神『色』怪异地道:“几副『药』很难抓,跑了许多生『药』铺才凑全乎,这不刚刚安排他们煎『药』就来了。”

周碧如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不去做事,来此作甚?”

“这不是来看看你嘛!”王安蹑手蹑脚地进了外厅,亦是轻声道:“相公在里面?我有要事禀报。”

“相公正在陪伴夫人,有何事这么急慌,不能稍后再说。”

“女人家懂什么,还不快去禀报相公,误了事你吃罪的起?”王安少有地对周碧如瞪起了眼,放在平时,在王泽府邸中的家仆眼里,这是简直不敢想象的。

周碧如愣了愣,她没有料到一向对她逆来顺受、呵护备至的王安,今日竟然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牛,红着眼睛,就差对她大发脾气了,尽管碍着这里是林月姐的闺阁不敢大声,但已经令她惊诧不已了。

“还愣什么,快进去禀告相公。”王安间周碧如发愣,再次发出低沉地吼声。

周碧如花容失『色』,再也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转身返回内室。

不多时,王泽满脸倦容地走了出来,周碧如没有跟出。

“王安,马郎中回去了?他怎么说的?”王泽出了风凌阁的大门,和王安一道来到前院才轻声详询。

王安四下张望一下,确定附近没人后,才道:“马郎中那边已经办妥,所言夫人乃风传重症,来的十分凶险,能否痊愈非仙『药』不可,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王泽脸颊的肌肉顿时剧烈跳动,用几乎控制不住地声音,凄凉地道:“有几天了?”

王安看了王泽一眼,道:“有五天了。”

“嗯——”王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眸子里没有半分光芒。

王安看着有些心惊,生怕王泽会有事情,便道:“相公、相公——”

王泽在王安连呼几遍后,才回过神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地道:“马郎中辛苦,晚间你亲自去再给他宅中送去三百贯,权当谢意。”

“是——”王安心领神会地应诺,他明白该怎样去做。

王泽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道:“这几日文姑娘怎么样了,来过吗?”

王安不假思索地道:“昨日文姑娘一个人在夫人阁子里呆了两个时辰,走的时候甚是匆忙。”

王泽点了点头,脸『色』惨然、有气无力地道:“好了,你去办事吧——”

说话间,却见周碧如跑出门来,高呼道:“相公——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王泽一怔,看了王安一眼,转身快步入内。

“夫人,夫人——”

在王泽的呼唤下,林月姐由半睡半醒终于恢复过来,周碧如与王泽一道扶着她半躺在床头,王泽让周碧如出去休息片刻后,才道:“今日正在枢密院议事,不想夫人忽然昏厥,这才匆匆赶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让相公辛劳了,这点小病,竟让相公亲自前来。”林月姐有气无力地靠在锦垫上,一双已经有些黯淡却依然美丽的眸子痴痴地望着王泽,嘴角溢出幸福地笑容。她有理由感到欣慰,行在大内出城到别院,最近的路也要二十余里,枢密院议事定然不是小事,王泽能丢下事情,奔二十余里回来看她,足以令她感到满足。

“这是说什么话,听到你忽然昏厥,真是心急火燎,再说朝廷中也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好好的,怎地突然有事,是不是厨下做了什么不干净地膳食?”王泽脸颊一阵红一阵白,他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林月姐吃力地摇了摇头,仿佛很疲倦地道:“未曾有过。。。。。。。。”

王泽蹙眉道:“总是那些下人,图省事,害的夫人有事,待夫人康复后来日定要好生教训一下他们。”

“相公何须责备下人,兴许这几日里,与文妹妹贪吃杯中物。。。。。。”林月姐又咳了两声,急促地喘息,道:“这段时间,总觉得身子不太爽利,却还无节制地吃酒。。。。。。。”

王泽握着她的一双芊芊玉手,温声道:“不要多说了,好生将息,自会好的。”

林月姐轻轻摇头,强笑道:“相公不必在此陪我,妾身知道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相公去处置。”

“没事了,这几天就在这里陪你,莫要想得太多,静下心来养好身子。”王泽轻柔地抚『摸』她的小手,怜惜地安慰林月姐。

林月姐困乏地闭上眼睛,疲惫地道:“相公,妾身好困啊——”说着、说着依偎在王泽怀中渐渐地睡了过去。

王泽将她揽在怀中,用脸抚着她乌黑的秀发,眼眶中的泪水不知不觉间落在衣袖上,此时此刻,他心中一片『乱』麻,不知是愧疚万分,还是轻松释然!良久,他凝视着沉睡中的林月姐,面『色』毫无表情,只是拉着她的手,待周碧如悄悄进来后,才发现他脸颊上两行泪水在流淌。

此时,枢密院节堂中,枢府四位执政已经达成共识,李长秋做为枢密院都承旨当然地是最坚决的西进拥护者,都参军司列席的三名大将当然是倾向主战,孙傅终于理解了李纲的心意,犹豫再三表示同意。

众人 散后,李长秋脚步沉重地出了节堂,心思重重地走在去公厅的甬道上。

“尚卿兄,怎么——节堂会议结束了?”王崇仙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哦——亦凡,急匆匆作甚?”李长秋收起心事,脸面挂上招牌式地微笑。

“正要有事找尚卿兄,原本要在此等候,正巧刚刚到。”王崇仙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份顺天府的公文,递给李长秋,接着道:“刚刚整理出来的塘报。。。。。。”

李长秋接了过来,取出稍稍扫了一遍,边看便道:“还是没有太多新意,职方司上报还不如皇城司和都巡检司,真不知道这些人整日里做些什么。。。。。。”

正说着,他的目光被吸引到刚刚翻开的一页公文上,自言自语道:“这里有些怪异了!”

王崇仙道:“有什麽问题?”

李长秋徐徐走着,将公文递给王崇仙,道:“你看都巡检司破获女真设在上元的据点,提到其任务是收买朝廷官员,伺机取我朝廷机密。”

“这有什么,礼尚往来而已。”王崇仙合上公文,不以为然地笑了,既然朝廷在女真控制区域设立各处职方司、馆,那女真人自然也会在对方国境内安『插』间谍,这点事不足以说明什么事情。

李长秋『露』齿笑道:“你细细看看,其中有一句供词颇为耐人寻味。”当他看着王崇仙翻了翻公文,毫无头绪之际,又道:“是不太起眼,你看最下面一句,结构南朝重臣?”

“这又能有什么,女真上京之变,都元帅完颜昌归附,其中亦是有职方司北面使臣的功劳。”王崇仙怪异地看着李长秋,见他面『色』严肃,不禁疑『惑』地道:“尚卿兄,难道其中有何玄机?”

李长秋眉头一挑,加快了脚步,道:“亦凡好好想想,若是殷德卿观之,必能品味出其中意味。”

王崇仙眉头微蹙,对李长秋在他面前称赞殷修平,而颇感不悦,毕竟同行是冤家。

李长秋似乎没有注意到王崇仙脸『色』的变化,当走到枢府各房办公院落前,停下步子转身笑了笑,口中道:“亦凡想到其中玄机没有?”

王崇仙停步,摇头道:“还请尚卿兄指教一二。”

李长秋莫测高深地道:“有很多事,其中看是平常,却暗中丝丝相连。。。。。。”

王崇仙一怔,睁大眼睛,诧异地道:“难道尚卿兄是指都巡检司破获女真在上元的据点,能从中结构朝廷之事?”

“既然他们能伺机构陷朝廷重臣,那女史案或许有些名堂!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李长秋风淡云轻地笑了,他刚才沉重的心情稍稍轻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