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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汴梁城,由于天子南幸,百官与城中不少豪门富户纷纷南迁,却仍掩饰不住一座百年京都的繁华气派。虽然这是在战时,街道上仍然多是市井买卖叫喝,拥拥碌碌的人群,只有在城墙上看到忙碌施工的军汉与城门增多了许多门丁盘查,才能嗅到一丝战争的味道。

封丘门城楼上,宗泽面『色』沉郁地站在木栏后远眺城外,身旁站着许翰、王渊二人。

“不知韩良臣能否顶住兀术!”良久,宗泽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

许翰默不作声,他自从指挥救援太原失败,十七万大军溃散,老将种师中战死后,引起河东、河北与西军三支劲旅将帅的怨恨。都统制王渊做为西军系统的大将,平日里总是和他对着干,面对大将的敌视,他对战事一直是噤若寒蝉。此番被委任为留守,他知道这是老友李纲利用朝廷对金国战争上的策略变动,对他当年忠告的回报,故而他对战事不做多言。

“几道,此番与曲正甫在京西会战粘罕,能有几分把握?”宗泽转首望着王渊。

王渊不似宗泽忧心,满不在乎地说道:“东西宣抚司入京西将吏二十余万众,粘罕能有多少可战之士,宣抚相公放心,下将定当竭尽全力,斩粘罕与洛阳城下。”

宗泽不置可否地笑道:“知太尉神勇。”当下又转声道:“听说滑州一战,王子才单骑几乎生擒斜卯阿里,为何战报中未曾提起?”

“王子才谦让,言未能生擒虏将,不敢言功。”王渊说着笑了。又道:“这个王子才平日里敦重谦恭、老成持重、遇事争先、评功退让,这会又再谦让战功了。”

宗泽捻须笑道:“王子才深韵存身立命之道,颇有古名将风范,甚好、甚好!虽未能擒人,然毕竟是大功一件,怎能不报,这样显的宣抚司也太不近人情。”

王渊心领神会,稍稍躬身道:“下将理会了。”

宗泽颔首道:“以目前局势,几道有何高论?”

王渊笑道:“宣抚相公统揽大局,纵观局势洞若观火,下将又岂能班门弄斧。”顿了顿,在宗泽的示意下,又道:“以下将愚见,京东二路有韩、高二帅主持大局,淮上又有刘太尉后援,料金军不得如意。目前最有可能也是最能扭转战局的,便是以部分兵力在洛阳牵制西军,其主力撤过河北东进,与完颜昌、完颜宗弼部会师南下。一旦成行,以京东兵力很难抵挡,至于沿淮能否遏制,下将就不得而知了。”

宗泽亦是颇有同感,点头道:“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要重创粘罕,使之在无法抽调虏兵东进。这与行在王相公的策略吻合,王相公之意亦是在京西与粘罕决战,不求歼敌,但求重创之。”

说到王泽,王渊眉头微蹙,他并不是对王泽抱有成见,反而对王泽主议越级提携他担任宣抚司都统制,心存感激,只是从内心深处抵触朝廷干涉将帅临阵行事。虽说王泽算是一位不太干涉放手让军将指挥的文官,但提起文官定略,实在让人不爽。眼前的这位新任留守大人,当年主持枢府时就是不懂军机,节制救援太原之战致使宋军大败,老将种师中战死沙场,他越看许翰,这心中越有一股闷气,对行在文官的意见越加反感。

“筹备前线粮械重任,还得烦劳许大人。”宗泽看着许翰,口气客套而温雅,毕竟许翰曾经担任枢密院同知院事,此时又是与自己地位平等的留守大臣。

许翰脸上挤出些许笑意,勉强地道:“宗大人权且放心,某定当竭尽全力为宣抚司分忧。”

宗泽何尝不知许翰的心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汴梁将帅中西军占有多半,许翰岂能不有所顾忌。听他说完后,才道:“行在诸位相公认为,金人虽是气盛,然其贪婪过甚,战线凌『乱』,无主要进攻目标,犯了兵家大忌。只要朝廷上下一心,以逸待劳,以我朝甲坚械利,粮草充足,必能大获全胜。”说着,话锋一转,含笑看着王渊道:“老夫以为几道对京西战事细务已然成竹在胸。”

宗泽似乎有点啰嗦,但王渊明白他是在担心两大宣抚司都统制的协作,以地域来说,京西属于宗泽、王渊的战区,理应由王渊便宜指挥,但京东战事正紧,沿河宣抚司可派兵力着实有限,陕西宣抚司东进大军十余万,在兵力上优于王渊,更兼曲端心高气傲,不甘居人之下。王渊也是遽升新贵,二人地位相同,很难分出高下,京西战事若无临阵节制主帅,恐怕又会重蹈太原救援的覆辙。

宗泽不能明言,在内心还是希望王渊谦让一些,宗泽的心思,他王渊自是心知肚明。

王渊洒脱地笑道:“曲太尉睿智、西军勇悍,必不至于让朝廷担忧。”

宗泽淡淡一笑,目光重新转向西面。轻声道:“愿几道早日献俘天厥。”